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宋孚跪得端正,将前額抵在自己的手背之上,眼中仍是毫無波瀾。他未想過解釋給宋員外郎聽,此人自擁得很,哪兒會聽他的辯解。
宋員外郎被宋孚氣得不行,話又都說完了,再怎麽說都是那幾句來回,又不想因着這事過多的在意宋孚。于是他甩甩袖子,打算找人打點一下,将此消息的擴散渠道攔截下來。這事丢的可不只是臉,嚴重些還有他日後的官職升遷都會有影響。他只能期望這事尚未傳至那些三品以上大臣的耳中。
若是此事真的鬧大了,到了肖将軍的耳中。這可是有關他兒子的名聲之事,若是因着之事讓肖邶有了污名,依着肖家一家子的武夫脾性。宋員外郎不得扒層皮!如此以來,宋員外郎晉升的機會自是遙遙無期。
所以,他之所以如此憤怒,只是因着宋孚這事若是傳出去了,對他的官職或是名聲會有所不利。多麽的可笑。親生的兒子被如此編排,不想着問問是和緣由,卻只想着此事會影響自己的前途。還借此将平日裏視而不見的親子大罵、懲罰一頓。
在宋員外郎這裏,對着宋孚,親情之前,利益卻是至上的。
宋孚自是知曉宋員外郎如此憤怒是因着他自己才會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在他看來,這事本就不是他的錯。肖邶也不會在乎。那麽為着這事而憤怒的宋員外郎自是白白擔心一場。
宋孚想,這種事怎得會影響如此之大?再怎麽傳也不過那麽幾人知曉罷。至于他自己,自是毫不在意的。他被人漠視了太久,不知曉人的八卦之心與從衆之心有多重。
他只知曉,肖邶還沒回答他。是要娶親還是要與他一起。且肖邶生氣了,他還未知曉肖邶在生何氣。
宋孚順從的走至庭院之中,即便是他即将面對的是二十個板子,他面上仍是那副樣子。
非是他不怕,他也怕。但無人疼他,無人理他。即便是他說錯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亦或是死在這裏。在這裏也無人多看他一眼。
來到這世上十五年,他在這府上感受到的只有無論是何種情況之下他做些什麽說些什麽都無人在意的無助感。
如此之下,教他如何才能在這府中做到哭和笑?
二十大板最後還是落了下來。托了伴讀之名的福,那些個下人們下手之時把握了些分寸,打得并未如同平日裏的那般重。若是真按照平日裏的二十大板下來,宋孚不得脫層皮才怪。更遑論每隔五日宋孚便要受板刑一次。
但,即便是下人們留了手,宋孚仍被好好教訓了一頓。現下在祠堂之中,宋孚連跪都跪不下去,只好趴在地板之上。與宋家列祖列宗共處一堂。
少頃。宋夫人被人攙扶着來到堂中。宋夫人來至祠堂先行拜過高堂之上的牌位再将香插·進香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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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孚以為宋夫人會就此離去。但愈發近的腳步聲教宋孚知曉此次宋夫人怕也是惱得很。
“讓我來看看這小臉。”宋夫人一把捉住宋孚的下颌,将宋孚的臉朝向她。
宋夫人細細打量着宋孚,道:“真真是不錯的模樣。怪不得會想着迷惑肖家小子。”宋夫人哼了一聲氣音,道:“從前未曾想過豎子有如此本事。年紀雖小這心卻不小!說說,勾引人的滋味兒如何?”
宋孚擡眼看她,道:“我從未勾引過肖邶。是你們心中污糟罷了,只一些傳言便想着些不恥之事······”流言便是流言,他未曾勾引過肖邶,為何要如此折辱他。害了肖邶的名聲,還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我自是知曉你未勾引肖邶。”宋夫人忽的笑出來,她道:“即便是你未做過又如何,流言如此,你便是如此。”
宋孚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想要看清宋夫人的神态。他不明白。原以為宋夫人是個明白的,卻不想宋夫人只是未将心中的思緒表現出來而已。
“說起來這回你可是在這府中出了名兒的。”宋夫人甩開宋孚,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
“我看着你那無知的目光便覺着你可憐。想來你還尚未知曉這其中厲害。”宋夫人将身旁的大丫鬟打發下去。
“這樣吧,我來告訴你你這幾十大板是為何而來,又是為誰而受。讓你受得明白些,疼的時候得有個念想不是。”
宋孚猛的開口喝道:“不用你說!宋孚心中自是明白的。”為何人人都不想讓他好過?總提肖邶作甚?将他人私事當作笑柄來看待。真真是難看至極!
宋夫人拿起手帕捂着嘴笑了幾聲,笑罷。她将手帕捏在手中,道:“咱家的宋小郎君聰明。此事之後果自是不用我說明便知曉。”
“但我要說的,豈能是那權謀之中的事。”“肖小公子雖則年少,但那身姿頗為俊朗。抛開此事若是傳出去了對他的影響不談。”
宋夫人話音一轉,一下子便變了一個樣。“那我們便來談談肖小公子如何被你迷上的罷!”
“我不知你有何手段,竟引得肖邶如此為你打算。他為你擋風遮雨的,你自是過的滋潤。真是可惜呀,當了這麽多年的伴讀,你竟未傷分毫。”那些個權貴之間的争鬥較之官場中不遑多讓,宋孚怎得便能得到肖邶的庇佑平安的存活至今?!
宋夫人這是全将事由推到肖邶的身上,卻從不曾想過宋孚雖懦弱了些,卻不是個傻的。
“在這府中,有何事能夠瞞得住我?”宋孚心中一慌,連忙藏起自己的神情。
但宋夫人未瞧他半分,只自說自話般道:“你那娘親生前是個美人,可惜沒活多久便去了,真真是可惜呢。這府中這麽多妾,怎得只她一人活不久呢。”宋夫人說着忽的笑了。
在宋孚看來宋夫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自說自話将自己從前的罪行拿出來說便算了,還說着說着便開始笑。如同瘋子一般。
“瘋子!”宋孚忍不住罵了宋夫人一聲,“你個瘋子!殺·人犯!”
宋夫人挽了挽頭頂的簪花,道:“這深宅大院中藏着的人命多也不多。我只不過多添了那麽幾條而已。”
“說起來你那娘親死之前還念着教導你這事實是好笑。你說她多可憐呀,我們說些什麽她都信。一個妾怎能教導主子。明明是男孩兒卻被當成女孩兒養的滋味怎麽樣?很不錯吧。”
宋孚咬緊自己的下唇,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聲來。他在知事之後便慢慢知曉了這些。
明明他是男子,娘親卻總是說他是要嫁人的、教他繡花、教他如何與夫君相處······
“你到底要說些什麽。”宋孚停頓一瞬,又接着道:“若只是說這些話,現下夫人早已說完。煩請宋夫人離去罷,宋孚在祠堂之中思過之時不想有人打擾。”宋孚不堪其擾,終是先行敗下陣來。他的耳邊一直有嗡嗡嗡的聲響,宋夫人在他耳邊說話更是令他難受。此刻他腦中接近一片混亂。
再且,宋夫人說這些做什麽。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他早已知曉。也習慣了。
說這些無頭無腦的話來不過是想看他難過的模樣,看他受罰之後痛苦不堪的模樣罷了。若真是如此那宋夫人早已可以離去。宋孚不知宋夫人留下有何目的。
亦或是,在她眼中現今的他還不夠慘。
宋夫人低下·身子來湊近宋孚,她道:“宋孚,我不知你是怎麽想的。我是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聰明?”
她道:“肖邶日後前程似錦,必是一個好夫家。你是使的何種手段我不管。”宋孚抓緊衣袖,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宋夫人道:“你得明白一點,你身為男子,莫要做些女子做的事。你以為肖邶會喜歡你讓自己成為一個笑話?世家公子的把戲罷了。你莫要做些丢人現眼的事來擋住旁人的路。”
“我在這裏奉勸你一句,莫要以為自己能得到肖邶的心,日後飛黃騰達。你覺着自個兒有什麽資格能讓他喜歡你?”
“我是為你好,我不想旁人說我宋家出了一個下賤的豎子,我不想我的婉兒嫁不出去,不想我的軒兒被同窗嘲笑。你懂嘛?”憑什麽!憑什麽只有他宋孚能與肖家嫡子一起?她的兒子女兒無一不是翹楚之輩。為何不能搭上此線?
這下賤子使的什麽手段她的婉兒也能用,只要能當上那些個大臣或是皇家的岳家。榮華富貴便接踵而來,有何不可?
宋孚松了一口氣,他将手中捏皺的衣袖放下。“夫人說的是什麽話。旁人之事關我何事?被說豎子的是宋孚,被說下賤的也是宋孚。夫人激動些什麽?”
“住嘴!”宋夫人沒想到宋孚會說出如此之話,好似那些流言和他無關一般。
宋孚慢慢的移動着自己的身體,他一邊忍受着疼痛一邊對着宋夫人道:“夫人說了半天,卻總是詞不達意。我本就未勾引肖邶。夫人若是想要自己的女兒攀上高枝便多教教婉兒。何需與宋孚說如此之多的廢話。”
“我看你還能嘴硬多久?”宋夫人自覺宋孚已不是言語能夠刺傷的,只道:“你與肖邶間隙未消。我等着看肖邶回京後與你如何相處。”
宋孚自是不會讓她知曉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道:“那夫人便拭目以待罷。宋孚離了肖邶又不是不能活。”宋夫人看夠了宋孚的狼狽樣,甩甩手帕便走了。
宋孚看着堂中木柱,在心中對自己說,‘只不過會艱難些。怕什麽。’
如此之下,宋孚面上雖未動半分,心中卻不免動搖了幾分。
宋夫人和宋員外郎說的都不錯。他宋孚何德何能能讓肖邶喜歡他?他既不能為肖家傳宗接代也非傾城傾國之貌,連家世也平平無奇,更遑論他還是一介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