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輔助教師5
輔助教師5
祓除前一個小時。
祓除很簡單。
現在善子的心底卻有些希望這個咒靈不要被祓除。
但又不能抛開這些被詛咒的普通人不管,即便現在沒有出什麽明顯的問題,但從那個教主身上散發、分攤出來的詛咒和離開的人群裏散播的咒力殘穢,怎麽想這都不是個好的征兆。
黑毛球思索了片刻,得出了結論。
“……這個咒靈就讓我來祓除吧,五條特級。”
而那邊的五條悟顯然也不是笨蛋,只需稍微點清關節他便已經明白了善子的顧慮,戴着墨鏡的白發男人幾乎是下一秒就挑起了眉毛。
一高一矮兩人坐在最靠後的長椅上。
背景裏是教主入了魔似的的呼聲,整齊誦讀的信衆們失去理智的催促——
五條悟低頭看着黑棉球:“善子應該知道的吧?”
——你無法阻止我。
“不管你想隐瞞什麽,只要進去就能知道了吧?”對于五條悟來說這無疑是個完全把善子攥在手裏的好機會,高大的教師扯出了一個露齒的鯊魚笑,“那麽——”
而善子則是僵坐的椅子上,被黑霧遮住的臉沒有任何波動,但僵硬的動作和遲緩地應答都昭示着她并不平靜的心緒:“是的,我沒有辦法阻止五條特級。”不管是實力還是現在這個情理來說,她都沒資格要求,也不會……
背景裏的太鼓聲又響了一道,随着儀式繼續,信衆身上的黑霧也逐漸變得濃厚了起來,兩人腳底都浮着一層淡淡的黑霧,只是因為兩人還沒和那個咒靈完成最重要的,也是簽署契約的第一步,所以這東西暫時還沾不上五條悟和善子。
“——不會看的。”一個哼笑的氣音從五條悟的喉嚨裏溢出,然後高大的術師才往後倚靠上了椅背,兩條長腿岔開往前伸,“害怕了?”他歪着腦袋斜斜地看着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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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子到底以為我是什麽人渣啊?老師說過的吧,我可是很體貼的。”這麽說着的五條悟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些許,“我可不會逼迫學生做不想做的事情。”他理所當然地說。
雖然這話确實不太像是善子經常見到的五條——善子能看出他并沒有說謊,但這反而……讓她有些更難接受。
黑毛球沉默了幾秒。
大白貓扒拉了兩下。
“我應該不在東京校的地盤裏吧。”不是覺得她滿身那些老爺爺訓練過的味道嗎?就要這樣卸下警惕嗎?
“要把誰劃進來是我的事情噢?”
“——說了的吧,明明是我在朝善子靠近。”五條悟臉上挂着贏了的表情,“善子真的太好勝了,向老師求救就這麽難嗎?你還沒有二十噢。”
善子移開了視線:“還有幾個月就二十了。”
“不過現在還是學生吧。”五條悟把胳膊肘搭在了前排的椅背上,側着身搖着手指,“所以老師也會做老師應該做的事情,所以,我說啊……善子就向我求救吧?明明我都把傘撐開了,你卻自顧自地站……”
他的話沒有說完。
黑毛球已經抓住了又一次重複誦讀的機會。
此刻禮拜堂裏只剩下被無限隔絕,所以物理上也能算作不在此處的五條悟——于是白發的特級術師只能看到以綜藝節目口播速度飛快結束誦讀的善子和其它人一道突然倒在了地上。
船票已經檢票完畢,所以此地的人全被牽引去了那個咒靈的領域裏。
最強将墨鏡往鼻尖勾了勾,盯着往前座靠背上倒去的黑毛球,好一會兒才得出了結論:“跑了啊?”
他笑了起來。
“可愛。”
然後白毛特級這才想起忘記說的事情:“啊,忘了跟她講這是有條件的了。”不過他聳了聳肩,只是撈起了昏迷的輔助監督,想了想,才把自己穿着嫌熱的外套蓋在了她身上,歪在椅子上安靜地等待。
“這個時間了啊……之後去吃什麽呢?”
[我說過悟有的時候意外地有神經吧。]剛進到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裏,夏油傑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善子摸出手機,以黑屏折射作為看見河岸那頭的媒介:“說白了你就只是在那裏看戲吧,夏油特級。”在她耳邊嘀嘀咕咕不說,還經常搞些慫恿她傳話的事情……
——真傳到恐怕她就得猝死當場了。
輔助監督反手已經撕開了右手心的止血貼,确認了這裏已經感知不到五條悟的氣息之後,她攤開了手心,一把就把咒靈操術直接從彼岸的那頭‘拽’了過來。
穿着五條袈裟的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這個嘛,我承認稍微有點?”他笑眯眯地低頭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個腦袋的輔助監督,“惱羞成怒了?有點粗暴噢。”
不過夏油傑很快就轉移了想法:“不過真的很可惜诶。”狐貍眼的長發教主搓着自己的下巴,然後伸出了一根手指,“如果是我的話就不會這樣放過你。”
外表更加有常識且有禮儀的家夥彎腰,臉湊近了輔助監督的臉,他的額發掃過善子的眼前。
“我的話,應該會想要都知道的,善子妹妹。”夏油傑的兩手都揣在袖子裏,骨子裏是更加具備侵略性的傲慢。
你的全部噢?
他臉上分明寫着這樣的字句。
而善子已經懶得理他,直接扭頭打量起這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裏面的情況——和上次在名古屋那個瓷器水怪不同,這家夥看上去要更虛弱一些,但領域确實具備‘必中’的要素。
因為從靈魂角度來說,巫女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和被他人‘看取’時候差不多的……情緒和記憶被讀取的感覺。
不過和現代術師以及很多咒靈不同,這領域似乎不具備必殺特性,這也才給了善子些許觀察的餘裕。
怎麽說呢?
領域裏沒有天空,只有逼仄的天花板。
而這兒的結構則是無數道門構成的曲折長廊,就像是內部結構裝修得亂七八糟的酒店走廊,拼裝起來的建築內部什麽風格都有,像是個劣質的縫合怪。
好消息。
大家的願望空間都是分離的。
……至少不用一進來就看到挂在天上的夕陽和被禍津陽蠱惑的普通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深深了解但凡和巫女扯上關系就自動等于強烈的催眠和精神污染的善子松了口氣。
她能聽到從不同的門後面傳來的哭聲與歡笑,也有像是得到渴求之物的歡呼聲,每截走廊和門應該是都根據進入此處的信衆內心扭曲成了不同的風格。
有和式的推拉門,也有看上去搖搖欲墜的鐵門,更有那種虛掩着,好像根本不在乎別人來偷看的宿舍門——兩人找了個方向,卻只能發現如同欲望一樣,不停增加、無休無止的岔路口。
兩人在裏面兜了好幾圈都沒有結果,重複的景色不停地出現,像是一個環一樣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不過結構這麽奇怪的話,根本沒法知道那個咒靈在哪裏吧?它到底是躲在了迷宮還是哪裏?”夏油傑摸着下巴,“看樣子是精神攻擊或者是幻術類的咒靈,這個領域是架構在受害者的共同想象裏的嗎?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類型。”
說到這裏,夏油傑瞟了一眼在咒靈空間裏看上去和平時特別不同的善子:“不過這就是你渴求的東西嗎?自我?正常的人生?”
那是個穿着居家服的十九歲少女,她過長的頭發被剪到了肩膀下腰以上,這會兒在腦後紮成了巫女的樣式,貓眼并不像平時那樣無神,而是像是個正常的,看得見的人那樣靈動。領域裏善子的面部表情沒有平時那麽僵硬——雖然情緒看上去有些平淡,但好歹是比平時更能看出她的想法。
善子看不見自己,所以只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家居服。
壞消息。
縫得太多了。
善子嘆了口氣:“畢竟我渴望的結果裏也有自己吧。”
然後就是那個。
巫女和怨靈的目光都看向了兩人在探索過程中路過了好幾次的門。
那看上去就是一截普通的廉價公寓的走廊和公寓門,不管兩人選擇了哪邊的岔路口,往前走了多久,這門總是不停、不停地反複出現,像是咒靈就在提示着兩人不要将這裏遺忘似的。
“看上去很希望我們進去。”看過善子記憶的夏油當然知道這是哪裏。
而善子的視線只是掃過了有些生鏽、欠保養的窗框,有些變形的郵箱,還有被塞進241門牌标號下方用馬克筆寫着的歪歪扭扭的KURONUMA,黑沼的羅馬音。
她有些猶豫:“咒靈目前還沒傷人,就算把人抓進來體驗美夢也不知道它到底想做什麽……手段是知道了,可是意圖還很模糊啊。”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收集人們的欲望應該是能幫助它汲取力量應該是肯定的,但它到底屬于哪方面的咒靈還很難說。”
她當然不想進去,不管是出于謹慎的角度,還是私情。
但夏油傑顯然有不同的看法,本身實力也更強的家夥思考的角度和黑毛球完全不一樣——畢竟他有不管對手如何自己都能祓除的自信,善子沒有。
“但不進去的話就不會真正接觸到咒靈吧?如果把一般咒靈的攻擊行為視為接觸的話,恐怕這家夥是那種蜘蛛類型的。”
它喜歡織網,而你得先踩上上去,聞訊而來的捕食者才會伸出試探的觸角和你接觸。
善子扭頭看了一眼等着她做出選擇,雙手插在衣袖裏的夏油傑。
而式神則是對着她聳了聳肩。
“說了的吧,善子妹妹?”夏油傑歪着腦袋,“我是想要全都看到的類型。”他語氣裏帶着點引導,“來吧,如果這是你渴求的事物的話,門鑰匙應該也在你身上才對……讓我們看看你的內心吧?”
“死之後有的是機會看吧。”
“鑰——匙。”
善子搖了搖頭。
怪劉海的教主哈了一聲:“信任問題這麽嚴重啊……”
“不需要鑰匙。”善子打斷了夏油的話,“……如果我想進去的話,她應該回來迎接我的。”
門裏傳來了小小的腳步聲,然後是防盜鏈的細微金屬聲響,接着是門鎖的咔噠聲、門活頁維護不善的嘎吱聲——門開了。
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縫側面露了出來,看見站在外面的善子,笑容爬進了她灰藍色的眼睛,接着是聲音。
“姐姐!”她直接撲了出來,腦袋埋進善子的腰裏,“歡迎回來!”
然後這個小家夥才擡起腦袋,一臉興奮:“太好了,我果然不是……”
“天元大人——!”九十九由基把手放在嘴邊折疊成了一個話筒模樣,她嘆了口氣,眼神憊懶,“二十四號!?理子?”
她掀開了床被單,打開了抽屜,然後是門背後,窗簾後面。
接着才被坐在餐廳上喝牛奶的雙麻花辮小女孩叫住:“那種地方怎麽可能藏|人!我明明就在這邊,果然咒術師都是笨蛋吧。”
“……說了不要學善子那樣講話,她完全是在別人底線上踩鋼絲,你這樣小心被抓住揍一頓。”九十九由基直接給了理子一個腦瓜崩,“而且你也是術師,不是都繼承記憶了嗎,心理年齡稍微也成長點……”
理子直接噸噸噸一大杯牛奶喝進肚子裏:“我才九歲!”
被迫幫徒弟帶娃的九十九由基嘆了口氣:“好了,今天不是說要出門嗎,準備好了吧。”她手裏串起機車鑰匙甩了兩圈,“雖然都是女孩,不過那兩個家夥是詛咒師噢,該有的心眼還是要有的。”她絮絮叨叨地說教。
“我都十四、不,加起來應該是二十三歲了!”理子自信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問題。
“……你對年齡的說辭能不能稍微統一一點,這樣比善子還大了吧。”
“就不能有二十三歲的妹妹嗎。”
“算了,心智就按九歲來算吧。”身材高挑的金發特級放棄了和她争論,她将護目鏡戴到了頭上,然後丢了個兒童用安全帽給旁邊的短腿理子。
兩人直接出發。
會面的那頭正是等在車站的兩個提着行李箱的雙胞胎,金發和黑發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此刻,高中生打扮的兩人腳上還帶着警用的電子腳鐐,旁邊則是跟着一個穿着夏季和服的中年術師。
風格更偏向辣妹的金發菜菜子有些不爽地雙手抱胸,而臉上帶着點陰郁的菜菜子則是抱着她那個麻繩娃娃。
“真是火大,我們兩個為什麽要聽你這種無趣的大叔的……”她嘴裏低聲抱怨。
然後兩姐妹才看到了那邊騎着摩托車過來的一大一小。
黑色短發,老式水手服的美美子表情陰郁:“夏油大人就在你們手裏嗎?”
九十九還沒下車就嘆了口氣:“啊,不過他不會見你們的——你們之後就跟着我們一起行動,明白了麽?”這麽說着,金發美女将護目鏡推到頭頂,“你們應該清楚吧,我對善惡不分的小鬼可是沒什麽耐心。”她睨着兩個說是叛逆兒童都是有些太溫和的兩名年輕詛咒師。
而理子顯然沒有那種顧忌,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腦袋從安全帽裏啵一聲拔出來,然後這才跑到了幾個大人的身邊。
那邊的中年式神在自己的袖子裏掏了掏:“善子最近很喜歡吃這個。”他彎腰,摸出了一個檸檬硬糖塞給了理子。
然後術師這才直起身,看向了九十九由基:“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黑田長官那邊已經搞清楚了她們兩個在百鬼夜行中間犯的事……”這麽說着,他嘆了口氣,“總之花了點時間。”
而提到這裏,中年術師指了指兩名女生腳上帶着的電子腳鐐:“即便是未成年人,但也是詛咒師。”這麽說着,他把黑田兵衛給的解鎖器也交給了九十九由基。
“喂!臭老頭,我們可是能聽到的——”
“——這可是你們夏油大人的交易噢,你們也答應了束縛的吧。”中年術師看上去脾氣好得不可思議,但也可能是這段時間被兩個女生頂撞習慣了。
九十九點了點頭,倒是有些煩惱了起來:“真是的,明明是師傅,我卻變成工作的那個了,這樣下去還不如當時就不要偷懶在咒術界工作呢。”
這麽說着,兩個成年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那邊擡頭好奇地看着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理子。
菜菜子把美美子護在身後:“你這小鬼到底是……”
“你們是夏油的女兒?”理子瞪着眼睛,“那我應該就是姑姑吧?我是黑沼理子!”九歲的姑姑看來還沒有脫離中二病,臉上帶着些許找着玩伴的興奮,“聽好了,你們今天開始就是我的手下了!”
九十九扯起了嘴角:“說起來當時理子術式覺醒的時候善子是不是吓壞了來着?”
中年術師點了點頭。
“啊,以去年那會兒連夜策劃了把總監部掀翻的計劃的應激水平來說的話。”
“十八歲生日那會兒?”
“啊。”
夏油傑坐在圍桌邊上,看着那頭低頭一邊喝茶一邊聽理子絮絮叨叨的善子。
因為是只有姐妹倆生活的地方,這一居室的空間裏只有兩姐妹的生活痕跡——給矮個子墊腳的腳凳、合照、打工的舊制服、小學生的書包、水槽裏還沒洗的便當盒、還有因為偷懶還沒洗,從椅子上長出來的衣服。
這些細節無疑不是從某個黑球的腦袋裏抽出來的細碎回憶。
“嗯~然後我就說,葵哥肯定會把他揍一頓的,畢竟雖然我沒有術式也看不到……”梳着精細的單麻花辮的‘理子’一邊臭屁地伸出一根手指,比手畫腳地描述着東堂葵替她找回場子的事情,“姐姐這次回來就不會走了吧?”
善子沒接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之後也可以到處跑了,對吧?”
“嗯。”
“說起來今天九十九師匠和葵哥他們都會來對吧?得趕緊把無術式這件好事……”
善子嘆了口氣,她終于将視線投向了那邊的‘妹妹’:“又不是理子。”她托着下巴,“能麻煩您在我失去耐心之前趕緊變回原樣嗎?”
而那邊被夏油操縱的咒靈已經出現在了狹窄的一居室裏,将那個還在絮絮叨叨的小‘理子’圍繞了起來。
“對我來說也是很難下手的啊,善子妹妹。”夏油傑抱怨着,臉上卻也帶着些許殺氣,“不過我還以為你的願望會是很宏大的類型呢,比如用日上山禍津陽統治咒術界,對着高層開槍,或者是殺光所有人渣之類的。”
話是這麽說,但咒靈操術已經命令之前召集出來的咒靈對‘理子’展開了攻擊,咒靈将将沖過去,‘理子’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道玻璃屏障,然後那屏障被咒靈撞破,兩人才知道是面鏡子,善子和夏油傑連忙轉頭。
‘理子’已經到了兩人身後。
唯獨在領域裏面表情活潑地不行(大約增加了3%)的善子還在和夏油拌嘴:“暴力只是最直接的欲望,和人的願望還是有差別的……說到底,人生存的終極目的當然是獲得幸福。”
……所以,只是幻想一下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想回家,這樣的事情有那麽值得吃驚嗎?
‘理子’的表情僵硬了起來。
“這不是姐姐想要的嗎?”
她……不,它的身體開始逐漸溶解,然後小女孩的臉部變成了一面完全空白的鏡子。
而鏡子還在說話。
“明明就是你自己渴求的東西。”它的聲音變得無機質起來。
……完全是飲鸩止渴。
“我渴求的是将你祓除,能做到嗎?”輔助監督嘴裏說着不經心的胡話,根本懶得跟這種不具備人的知性的物件對話,完全進入了工作模式,她一看就知道那應該是某種借着咒力被激活的咒物上催生的咒靈:“多半是鏡子之類的吧,這樣一切都好解釋了。”
進入鏡子這頭的幻想與在鏡子外無法感知到的咒力,并且因為是鏡子所以具備能夠充分反射內心的能力。估計是被本地人撿到,不……
“應該是被煩惱着村子即将因水壩被遷走的某個村民撿到了吧。”
鏡子折射着內心的欲望,欲望與惡念滋生了咒靈——然後在包裝上某某神明的名頭之後加持了更多的咒力。
倒是夏油傑有些感嘆:“那我們運氣應該不錯了。”畢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受害者的話,“只能那麽理解了吧。”
因為鏡子還沒有照見真正無可救藥的惡棍。
啊。
善子和夏油都愣了愣,兩人對視一眼。
“這麽說,還好沒讓五條特級進來?”
看到那個人渣的話。
“會出大問題的。”夏油笑呵呵地舉起了一根手指。
而下一秒,那個咒靈直接被夏油的咒靈咬碎,咒靈操術伸手,破碎的鏡片已經變成了一條扭曲的黑色纏線,然後是黑黃色的咒靈球。
祓除完了。
考慮到不能讓五條悟察覺到夏油傑或是他附着在咒靈球上的殘穢——善子從鏡子的那邊回來的時候,她正處于被強塞了一顆味道奇怪的燈泡的負面效果期。
輔助監督直接從兜裏摸出檸檬糖,狂塞了兩顆之後才發現旁邊的五條悟正一臉嚴肅地接着電話。
說來反常。
此刻的他身上的咒力已經完全收束,和一般的術師不同,這才是五條悟進入戰鬥模式的狀态——五條悟皺着眉頭,看見善子醒來,他眉間松開了一點,但也很有限。
……他好像生氣了。
但原因不明。
“五條特級,咒靈已經……”她的祓除二字還沒有說出口,只能感覺到現在的氣氛怎麽看也不是正常完成工作該有的。
五條悟直接伸出了手招了招,他語氣淡淡:“現在沒空管詛咒那些事情。”電話那頭好像說了什麽,“嗯,我知道了。”然後起身便要離開禮拜堂。
“五條特級,現場的後續處理……”
“善子,跟上。”
“是。”
輔助監督有些茫然,但仍然趕忙将西裝外套穿在了身上,她剛起身和五條悟來到空地,那邊的最強就已經像是拎貓一樣抓着她的後腰把黑毛球提了起來。
善子能感覺被某種無形之物籠罩的感覺将她和自身的詛咒阻隔開來,緊接着眼前的風景就突然出現了變化——鄉下村公所的庭院突然變成了東京咒高的校舍上方,無下限隔絕了高空的狂風和冷氣。
“……這是?”
“啧,本來還說有別的代價讓你支付的,居然用在這種地方了。”而那邊五條悟即便說着玩笑話,表情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松懈下來,他直接看向善子,只問了兩個問題。
“善子。”
“是?”
“你的術式可以構成心髒嗎?”
黑球眨了眨眼:“啊?……嗯,理論上是可以?不過對象是活人的話會有詛咒的,如果是心髒那種要害的話,一般人被詛咒侵入心髒也不能存——”
“對象是悠仁,他對于詛咒和毒免疫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善子的話停在原地。
“幫我個忙,就當是之前沒有追問的交換條件吧。”而五條的話還在繼續:“悠仁死了,心髒缺失——這種情況你做得到嗎?”
“指定作為庇護者的我,和擁有構成能力的你去別的地方出差,然後給幾個一年級安排特級咒胎的任務。”這麽說着,五條悟低頭看向被他抓着的善子,“看來那些老爺爺也不信任你啊?善子。”
短暫的兩秒內,許多思緒刷過了黑毛球的腦海。
因為兩面宿傩的關系,她無法觸碰虎杖悠仁,并且以宿傩和虎杖混在一起的靈魂強度,再怎麽樣善子都需要解開部分式神的構築才能支持心髒構築,上次的失蹤本就已經給幾個式神制造了不少的負擔,再來一次只會讓他們顯得更可疑。
這還是校區,不管是殘穢還是咒力使用的氣息都可能為她增加隐患。
并且,如果她做得到解開身上的黑霧的話,無疑也會和自己之前的說辭自相矛盾。
更別說着明顯是總監部設套讓虎杖悠仁去死的計劃,真的用構築把他救活的話……後果呢?
……反正死了的話也可以成為式神。
那是屬于理智的部分在警告,要說不要這麽做的理由能有千百萬個。
……我當然知道這種事情了。
但即便這樣想着。
善子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虎杖四級的死亡時間是?”光問還不夠,她直接讓五條悟把手機交到了她的手裏,一邊示意一米九的掃把頭電梯趕緊落地,“是伊地知監督嗎?現存心髒驟停心肺複蘇成功最久的例子是40分鐘,而人在心髒缺失後腦細胞就會開始死亡,半小時完全死亡[1]——我需要知道虎杖四級到底是處于什麽狀态。”
黑毛球手裏抓着電話,直接摸了摸身上的西裝口袋——因為出差,當然沒有摸到車鑰匙,她忍不住砸了咂嘴,也來不及解釋,直接看向了旁邊的五條悟。
“五條特級,我的車尾箱裏還有幾個血袋、三個囑托式,不,那邊有多少個預備的結界釘都請幫我拿過來——鑰匙落在任務那邊的車裏了,您把車尾箱拆開就好。”一連串的指令直接丢到了旁邊的上司臉上,但現在也不是顧忌那個的時候。
然後她才一邊往停屍房跑一邊挂斷了伊地知的電話:“喂,硝子嗎?沒時間解釋了,他們找了你解剖是吧?能把除顫器趕緊帶過來嗎?”
腦袋裏滿是理智警告,但本能完全知道該怎麽做。
“嗯、嗯——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嗯,你把儀器放下就行。”
她打算跟虎杖悠仁還有宿傩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大家,可以嗎?
[當然了。]
那邊傳來了肯定的回答。
失去心髒的虎杖悠仁蓋着藍布躺在解剖臺上。
因為硝子是寶貴的醫護人員,五條悟和伊地知直接讓她站在了最外圍,伊地知沒有什麽詛咒抗性,索性五條悟直接就把結界釘丢給了他。
善子直接開了瓶醫用酒精澆在雙手上。
“血型?”
“A……吧。”
“幸好我是O型,算了,血栓可不能怪我。”
而那邊的五條悟顯然也是想通了裏面的不少關節,他将墨鏡丢給了伊地知:“你打算怎麽做?”
伊地知倒是不太明白:“可是這是連反轉術式都沒法醫治的情況……”
确實如他所說,對自己的反轉術式還好說——對他人使用的反轉術式有不少限制[2]。
靈魂上的傷害無法治愈。
缺失的部位無法長出,而即使是保留了被砍下來的部位,如果間隔的時間太久,沒有馬上得到救助的話也無法重新愈合。
并且如果傷口變成了疤痕,那麽身體只會判斷那是已經愈合——只是不太好看——的部位。
“正常來說如果缺失的是心髒的話,即便是構築術式也是無法成功的。”特別是善子被扭曲過的人體構築——為活人構築部位會帶上詛咒,而心髒又是個太關鍵的部位,這就相當于直接用砒|霜做了個替換用的心髒給患者裝上,也就是晚死個兩秒的事情。
但虎杖悠仁不同。
他對詛咒和毒免疫。
這制造了一線生機——
作為醫生的硝子倒是很了解善子的操作:“以腦死亡的速度,現在只有十五分鐘不到吧,心肺複蘇你來?”
“如果硝子你能來是最好,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善子長舒了一口氣,“至少得在他和宿傩之間分清楚兩個人的靈魂,而且很有可能會遭到宿傩的攻擊——虎杖四級有什麽私人物品拿過來了嗎?”
那邊的伊地知連忙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了虎杖悠仁的學生證。
善子接過來一看——作為寄香來說氣息有點弱啊。
但勉強也只能這麽做了。
“我以前只試過二級的對象的缺失部位再構造,而且不是心髒……”為了提高成功率,黑毛球直接開始了術式開示,“所以,面對有宿傩這種情況,一會兒我會解開身上的詛咒。”
現在沒有達成束縛的時間。
所以。
“——啊,束縛就之後補上吧。”那邊的五條悟倒是沒有露出多吃驚的表情,不過也是,對于六眼來說,這世界上的秘密本來就很少,“成功率呢?”
“目标是二級的話……25%左右,但如果是虎杖四級,除個十,樂觀一點……3%吧。”
“之前也有成功過的嗎?”伊地知有些驚奇。
而硝子則是嘆了口氣,作為經常和善子對接的醫生,她看着那邊正擰開血袋往虎杖悠仁的心窩子裏倒的黑毛球。
“不然你以為她之前擔當的術師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女醫生下意識搓了搓手指,才想起已經戒煙好長一段時間了,“一開始的時候整天要接待被詛咒的家夥也是很煩的啊。”
而五條悟沒有說話,他雙手抱胸:“善子可是很優秀的輔助監督的噢……她是那種無視群體價值,只注視着眼前的人來判斷怎麽行動的類型。”然後最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也有需要我們這邊做的事情吧?”
那邊善子點了點頭。
“有幾件事。”她舉起了三根手指,考慮到時間有限,善子的語速很快。
她先是指向了伊地知。
——為了确保這裏的咒力痕跡還有可能會出現的宿傩的咒力不會外溢被高專的結界捕捉……
“那個囑托式結界至少需要全都套上,雖然不知道我的咒力能遮掩多少氣息……你們應該在任務地點把我們叫過去的,啧。”但現在說這個也沒有意義。
“說實話,生與死的解限有的時候就是一線的事情——如果在開始的時候虎杖四級已經踏上那舟的話我也沒辦法,最多就是強留他成為式神,能接受吧?”
五條悟點了點頭。
然後善子才指向硝子:“如果我們運氣很好,我接觸到虎杖四級的靈魂的時候他還沒有死,我很有可能會被攻擊,硝子絕對不可以進結界這邊噢。”
“我沒有那麽大的冒險精神。”女校醫擺了擺手,然後才忍俊不禁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這種時候多擔心你自己吧。”
然後。
善子身上的黑霧像是潮水一般退了下去——那是個穿着輔助監督夏季套裙制服的黑發女性,在她毫無波動的臉上,只挂着兩顆空洞的黑色|貓眼。
此刻善子無機質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同一空間下的生者們。
“極端情況下可能需要五條特級保護我一下。”嘴硬就是某位好勝心爆棚的輔助監督的固有屬性。
“而且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然後這麽說着的善子将回收回來的部分咒力都施加在了身體的保護上,因為幸的手不能用作術式施展,她直接把虎杖悠仁的學生卡叼在了嘴裏,口齒已經有些含糊,“能幫我保密吧?”
但她并沒有等待答案。
善子撕開了右手上的止血繃帶。
她摸上了已經被灌注了自己血液的……虎杖悠仁空洞的心口。
好消息是。
虎杖悠仁确實沒死。
——她看到了對方活蹦亂跳的靈魂。
壞消息。
這是她瞥見宿傩的生得領域之後才知道的事情,兩人似乎出于原因不明的對戰中——不可見的刀鋒[3]直接波及到看取中的善子,擦過了她的身側——斬擊直接削斷了善子躲閃不及的一側頭發和半個手掌,術式直接被中斷了。
但帶着詛咒的心髒已經構造出了半個。
“——還活着!”她只來得及通報這樣的信息,沒有時間猶豫或是痛呼,留着冷汗的巫女直接構成了缺失的手掌,将追加的咒力包裹着自己的右手和脖頸、腦袋,就這樣強行發動了術式。
而與此同時,她的靈魂也被迫卷入了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傩的刀光對戰。
……要麽是我先不巧被削中腦袋,要麽是構成先完成嗎。
深覺給自己攬了個麻煩活計的輔助監督深深地嘆了口氣。
但也沒多後悔就是了。
[1]搜了一下現實中的情況,不過虎子屬于确實是天賦異禀……畢竟是娟兒的得意之作是吧。
[2]看了很多對于反轉術式的考據,我的理解偏向于反轉治不了的類似于:
靈魂真傷;
自體增殖長了多的東西(癌細胞、腫瘤之類的);
肢體缺失;
或者已經是疤痕(疤痕算是已經愈合,只是不好看);
或者是傷勢大到消耗本人的咒力也拉不回來的程度(比如天使那次)而且從一開始伏黑接受治療之後說消耗過大,感覺還是要消耗本人不少咒力或者是什麽別的……
總之本文采取這種設定吧。
[3]參考上一條,我感覺兩攤素面的斬擊應該不是靈魂真傷,畢竟虎杖悠仁在身體裏打那麽久……不能恢複可能還是因為*給他人使用*的反轉術式對缺胳膊斷腿,并且治療時機還延誤了之類的情況……
彬彬有禮但強勢和無理狂放但是意外地能照顧別人,我感覺從原作裏面來說,WTW和夏油的對稱關系真的挺有意思的,不過獨眼貓本人也說本來就是對稱設計的兩人,我也挺喜歡寫這種差別啦……
我腦補二設感覺硝子真的很聰明,她總能從麻煩的情況下抽身,畢竟感覺像她這樣能力關鍵的治療(以合理角度來說),表态到五條派的話肯定第一時間被針對吧,反而是誰都不站挺聰明的。
雖然我感覺,獨眼貓可能沒想那麽多,管他的!
哈哈!趕完了一萬!躺平了,明天恢複寫多少發多少,照常日更
好多人跟我說入V這幾天的大章要早點發,不過這就是最後的大章,總之就這樣了(做一些無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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