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方競速1
三方競速1
在黑球人努力辭職的同時,世界當然并不是無事發生。
——先是和總監部合作的港口mafia展開了行動。
此處是橫濱的一處偏僻的酒吧,盡管小巷子裏雜物堆得到處都是,街燈也沒亮着幾盞,只有lupin的标牌還發着瑩瑩的亮光,讓人好歹能讓客人找見。
三名港口Mafia今天也在這和摯友相聚,雖然工作驚心動魄,但酒杯前,他們聊的事情多半沒有什麽價值可言。
“根據情報量和視角的不同,人們對于同一件事,同一個人的觀感可能會出現巨大的差異,話是這麽說——”最年輕的港|黑幹部,太宰治穿着和他發色同色的黑色大衣,他右眼被繃帶纏住,下巴搭在木制的吧臺上,懶散地看着剛到酒吧的好友,“但是,果然是哪裏有問題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動作豐富但語氣陰沉,但要說他有多消極,聊天的內容卻明快得過分,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抱有何種感情感。
“嗯?”說這話的是太宰治的朋友織田作之助,紅發的殺手——說是殺手,但他也早不對人動手了,也因此只能幹些吃力不讨好的底層活計,作為朋友的他沒什麽缺點,只是不會吐槽這一點助長了不少太宰亂來的氣焰。
而那邊黑色亂發的年輕人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難道你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嗎——自己認為是常識的事情,別人卻毫不知情?并且二者在這樣的情況下來往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彼此的差異——對對、就像是上吊派和毒藥派都以為對方說的是自己這邊的優點,花了數小時不指名道姓地說着對方的壞話,叽裏咕嚕一通,卻在最後發現了兩人交談的內容雖然非常相似,但對話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完全錯誤的……”
他越講越激動,語速飛快,要是一般人早就在第一句話之後就放棄跟這這人的步調走了,可織田作之助卻聽下來了。
“太宰最近是看了什麽漫才?”完全沒有掌握任何吐槽才能的友人撐着臉,點了一杯高杯酒,“聽上去就像是搞笑小品的橋段吧,因為誤會相遇,雞同鴨講卻又戲劇性地接上了話,于是誤會又巧妙地被繼續了下去——直到故事需要解開的時候。”
黑發青年眼鏡大睜:“——诶?居然知道!?”不如說他這番唠叨本就建立在對方也許完全不聽或者是根本聽不進去的前提上,織田作一本正經地給了反應反而讓太宰治來了勁。
“畢竟是寫作手法的一種。”紅發胡茬男喝了一杯酒,态度自然,“姑且了解了一下。”
“要寫的是搞笑類別的嗎?诶……完全想象不到……”
“只是看了很多書而已。”正經人打斷了黑發友人支離破碎的發言,“我寫的話……”他看向酒杯,“也許就是為了自己而寫吧,估計和那種想要逗樂別人的東西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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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着,紅發舉起了手裏的金湯力高杯酒,圓形的冰塊和杯體碰撞,發出了清脆的當啷聲。
兩人沒多說話,碰了一杯。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老板!請給我一杯以洗潔精為基底的雞尾酒![1]”
“很抱歉。”
“那我要拉莫斯金菲士!”
“……還沒進門都能聽到你亂來的聲音——太宰,還是別點那種讓酒保手搖十幾分鐘的酒吧。”戴眼鏡的家夥長嘆了一口氣,他提着公文包一路走到了最裏面的座位,“織田也是,好歹偶爾吐槽一下這個缺乏常識的家夥!”
“——安吾!”太宰治笑眯眯地叫了來人的名字,明明沒有約好,三名友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在下班後預見了彼此,“果然,是猜到了我的心?”
“我還沒有那種可以讀你的黑心肝的本事。”
“搞不好噢?”
來人正是坂口安吾,是個将頭發整整齊齊梳向腦後,戴着眼鏡的港|黑情報科上班族。說實話,一絲不茍的他看上去不管是和太宰治還是織田作之助都有些距離,讓人好奇他到底是怎麽在這段友情裏堅持下來的。
“怎麽,又在這裏發工作的牢騷了?”要了一杯簡單的金湯力,終于回歸了正題,“多半又是什麽自|殺失敗的事情吧。”他推了推眼鏡。
果然。
碰瓷子彈失敗的家夥聽到這個就露出了那副想發牢騷的臉。
太宰明朗地散發着怨念:“是在讨論世界的問題!”
“……應該是遇到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對手了吧。”織田作拆臺,盡管他本人可能完全沒有這種意圖。
“吼吼,請繼續翻譯。”
“居然連低端打手都沒突破——龍頭争鬥才結束多久?兩年不到?我的情報就這麽難獲取了嗎!?”
“真的有人敢對幹部出手嗎?”
“有那個勇氣卻完全沒有那份準備啊,以為對方夠格,結果哭着跑了吧。”安吾下了總結陳詞。
而太宰則是撐着臉:“我倒希望他們努力一點——所以這到底是誰的問題?”年輕人斬釘截鐵地說,“果然是世界吧。”
安吾不置可否,喝了杯酒,他是不多管閑事的類型。
而當不了吐槽役的紅發青年從不對太宰治的奇怪言論指手畫腳,似乎對他而言事情永遠只有最本質的含義。
有時候太宰治覺得這就是織田作讓人羨慕的地方。
想要活得簡單,所以變成了簡單的人。
簡單的人如是說:“太宰很聰明,可能對你來說世界的确是不同的吧。”
“不,我倒是認為,最大的問題在于你太喜歡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講話方式包裝真正重要的內容了,太宰。”安吾倒抱持有不同的意見。
然而他話是這麽說,語氣卻并不帶指責,反而透着股熟絡。
三人碰了一杯,最後還是決定用安全一點的話題打發今晚,那邊對上班提不太起精神的太宰治終于從原地玩吧臺椅的桌寵形态變回了人類,興致勃勃地說着今天又如何在
“來,锵锵——請看。”太宰治像是玩撲克一樣空手變出了一張拍立得照片,“真正的靈異寫真!”
他将照片推給坐在旁邊的坂口安吾。
“……先說好,在這裏看到的絕對不會變成我的工作內容。”後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提前聲明。
而織田作之助則說:“情報搜索類的任務,我應該幫不上忙。”
“只是因為很有趣所以想跟你們分享而已。”在橫濱頗具威名的大壞蛋撐着自己的臉,語氣逐漸從亢奮變為低落。
“确實,感覺很普通,也沒有死亡風險吧。”
而太宰的聲音溫和而又陰郁:“我覺得有這個搜查的時間還不去找找沒有痛苦的自|殺方式呢……”
“不過這種工作不至于讓幹部出手吧?”
“情報部拜托的,再說我也沒打算好好幹。”
“……丢給屬下了啊。”
“下屬就是做這種工作的吧?”
安吾喝了口酒:“可以理解。”
太宰逐漸化在了吧臺上。
兩名好友也懶得把他扒下來,只是各自舉杯碰了碰他的腦袋。
“摸魚萬歲?”
“萬歲。”
*
越詳盡複雜的計劃代就代表着越多的纰漏。
所以善子的辭職計劃非常簡單。
正如‘如何把大象放進冰箱’那樣——
她的辭職計劃也只有三步。
判明敵我。
收集籌碼。
完(遞)成(交)工(辭)作(呈)。
這是收集籌碼與同伴的一步,但首先當然要判明對方是不是值得信賴的對象。
左眼上貼着敷料,臉上帶着燒傷的輔助監督打開了車尾箱。
她瞧了一眼車尾箱裏堆着的雜物,只見空間不大的車位裏滿滿塞着工具箱、急救用品、一套替換的西裝、兩個公文箱、車載冰箱、裹|屍|袋和一些別的雜物。
整理完美的車尾箱一看就讓人心情愉快。
善子輕松地舒了口氣。
加茂幸的身影映在黑色的亮漆上,倒影裏的她靠着車身,雙手抱胸,也低頭看着車尾箱的方向,問:[不換衣服嗎?]
式神歪了歪腦袋,示意車尾箱裏已經準備好的一次性電話,無logo連帽衫和運動鞋。
而善子則是把這些本來準備好的東西疊好放進了收納袋裏,她拿出一個公文箱,低着腦袋:“約好見面的地方正好在區役所附近,可以先去把伊地知監督囑咐的文件交了。”
[诶?不應該偷偷……]
“想要不被人拆穿,就盡量不要說謊。”善子打開公文箱,脫下西裝外套——把身上別着的手|槍連同槍套都脫了下來一股腦塞進了車尾箱,又把沒用完的兩個血袋塞回了車載冰箱,和剩餘的存貨放在一起。
善子又穿上了備用的西裝。
大腦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事實上人大部分的記憶都不是儲存調取的文件,而是自己根據長期記憶推理出來的結果。
‘星期三的早餐吃的是出差酒店樓下便利店買的面包。’
但實際上你能記起來的只有面包的味道、有家酒店不提供早餐,和星期三出過差這三個事實——就像是三維坐标軸一樣在腦袋裏組合成了真相。
但謊言就不一樣了。
越是編造,就越需要專門背誦,而在每一次的回憶讀取中大腦都有可能推理出錯誤的答案,從而得出與一開始的謊言越來越相悖的臺詞。
所以。
[手機壞了無法聯絡是偶發事件,去區役所是日程中的工作——車內的防盜GPS也和預定的行程沒有任何差別。]式神摸着下巴。
善子将車尾箱門扣上:“最難抓到的就是即興犯罪。”她點了點頭,“而且幸前輩不會覺得很有趣嗎?”
[嗯?]
“就像束縛一樣——以暴露弱點和真實換取更強的術式效果,謊言也是一樣,踩在用真相構成的鋼絲上——”
遵循着束縛的取舍邏輯來生活果然讓人身心愉悅。
“而且……”
這樣的話還可以計算在實習期的工時裏面。
黑色蒲公英身上飄出了像是氣泡泡一樣的小詛咒,又被主球伸出的小觸手抓了回來。
[不帶槍嗎?]熟悉善子德行的式神打斷了後輩逐漸走偏的精神,[是不是不要維持那麽大規模的降靈比較好?]式神的臉上帶着擔憂,只是看着亮漆裏的一團黑球,[你看上去……]
“我的狀态很好喔。”那種因詛咒從牙槽深處爬到天靈感的煩躁感和身體被壓迫導致的呼吸困難的确讓善子有些焦慮,但她仍是搖了搖頭,“這次只是前期會議,真正的束縛估計不會馬上建立……而且幸前輩會保護我的吧?”她看向倒影裏的式神。
[別撒嬌,好歹對活人多敞開心扉吧。]
輔助監督身邊的空氣說。
*
約好的地點離米花町有些距離,善子直接把車開到了那附近的區役所,工作日來這裏辦事的上班族很多,乍一眼看上去,大廳裏全是和善子差不多的黑西裝。
她穿過人群,去拿了個號——黑球詛咒還在忠心地執行它的本職工作——吵死善子、驅逐旁人。
這一正一負倒讓黑球人不太讨厭人擠人了。
她注意到一個似乎能看到詛咒的上班族在看着自己——這也是詛咒外型的便利之處——但想了想還是沒往那邊遞去招攬的名片。
善子靠着名稱找到了地址,才發現那是一處營業中的二手書店,安靜得過分的室內大家都只注意着自己眼前的書籍,根本沒人注意、更遑論關心善子的到來了。
這也代表沒有咒術界的人在附近。
輔助監督繞過坐在地上讀書的大學生,繞過收銀臺,來到了書店後方的倉庫。
她還沒敲。
門自己開了。
“和所澤先生說的一樣啊。”那裏面站着的是個獨眼的中年人,只見這人半張臉爬滿了被火舌舔過的疤痕,身穿完全不符合場合的棕色西裝。他雙手背在身後,在中年人的身後并不是書,而是滿牆的監控錄像,但內容卻并不止有這書店,更多的是沒見過的地方和不認識的人,“追随着監控異常就能看到你的身影。”
這也是不利條件之一,唉,不過看在增強術式的份上……
……等等。
左眼被包紮起來,臉上塗着燒傷藥膏的年輕人,看着面前另一個因臉上燒傷而失去一只眼的中年人。
右眼看着左眼。
燒傷對上燒傷。
人設沖撞的人面部系統出現了短暫的紊亂。
收回了胡思亂想,黑球稍稍勾着背,考慮到對方與衆不同的打招呼方式。
善子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新手社畜頗有禮貌的端正鞠躬,按照正常人該有的禮儀,遞上了一張名片。
“我還以為您會約在更有‘隐秘’風格的地方呢——黑田管理官。”她直接叫出了對方的職位,“鄙姓黑沼,我想您已經聽過了,現在的名字是黑沼善子,目前我還在東京某所宗教學校任職,也兼職靈媒,雖然不太吉利,還請多多支持我們的企業活動。”
“我的姓氏是黑田,黑田兵衛,想必你之後就會知道,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一側眼鏡是墨鏡的中年人說,他盯着善子。
對這點黑球只能點點頭:“那麽,要現在就立下束縛嗎?”畢竟是中途翹班來見面,善子也不想在在自己的工作記錄裏留下太可疑的空窗期,“雖然以手機壞了斷開聯絡确實可行,但失蹤太久我也不好交代了。”
她一手摸着脖子:“而且在區役所領的排隊號一個小時後就要過期了。”說到這裏,善子語氣中的憂心忡忡才顯得真實了一點。
和行動自由的咒術師不同,輔助監督是有明确的上下班時間的,早上會有定時的晨會分配工作,每天晚上也會有固定打卡下班的時間,而且由于工作包含了大量的文書處理,互相之間的聯系協作也非常頻繁。
有序的工蟻不過如此。
不僅如此,作為公司公共資源的汽車含有防盜的GPS裝置,不過考慮到人手不足的現狀和那些老年人的口味,姑且認為沒有錄音、錄像的設施吧。
咒高裏連監控都沒多少個呢,安保工作主要依賴負責巡邏、看守的忌庫當番和天元的結界。
而和一般人社會有關系的監控調取、交通管制或者是戶籍信息調取基本上都要依賴警界的合作。
明明都2018年了,居然還有用弓的家夥。
90後輔助監督腹诽道。
對面一整面牆的監控屏幕微微閃爍,透出加茂幸的影子,式神的手在倒影中握着善子的——輔助監督赤着手,沒把止血貼貼上。
“來核對一遍之前說好的條件吧。”黑田說,“所澤先生有跟我們大致說過你的情況。”
善子點點頭。
“我的束縛核心非常簡單,以死後靈魂的供我驅使為代價,我會為活着的同伴提供便利——當然,完成同伴的遺願也在我的義務範圍。”她眨眨眼,“但只有一點——沒有被怨恨是不行的,我的力量只通向被怨恨者的地獄。”輔助監督立起左手的食指,“在這個核心的基礎上想要追加什麽額外規則都可以,只要天平能夠撥平。”
是的,只要天平能夠撥平。
咒術束縛就是這樣不講理的東西——正如善子和總監部立下的束縛一般,要想束縛成立,擺在天平兩側的籌碼就必須大致等價,不能要求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和總監部的束縛那樣。
要召請超規格的特級,善子就必須要付出超乎尋常的代價,以這為天平一端的話,總監部就要在另一端放上對等的籌碼,也因此,除了最基礎的保密之外,能提出的要求也少得過分。
這無疑給了善子很大的操作空間。
善子放上了籌碼——冒着被五條悟盯上的風險找到夏油傑的屍體,将夏油傑召喚于世。
而總監部也只能追加代價——在可允許範圍內告知她行動的目的,提供足夠的便利,以及抽調咒高內部資料、人源情報的權限。
然而這還不夠。
想要她對知情的內容完全保密已經是不可能,這不僅僅是考慮到行動本身就需要對特定信息做出搜尋,也是因為對信息做出限定是非常複雜的一件事——交流的本質是非常暧昧的。
細到什麽程度的信息在保密範疇內?怎樣界定洩密與否?搜索的時候與無關人士交流算是洩密嗎?是主觀意識到的訴說?還是說就連外界推理到都算在內?
這是個太大太泛的概念,要将其放在天平上只會把一切都壓垮。
而總監部也不願意付出更多的代價。
最後就成了這樣。
無法透露、暗示、引導別人将天元與夏油傑兩個概念聯系到一起,與此相對的,為了确保善子的人身安全,彰顯她的‘重要性’——在找到夏油傑的屍體并将其所在地通報之後,将由總監部獲取其屍身,并在全體總監部的‘親眼’目視下完成術式開示和召喚。
“那麽,黑田警官。”善子微微歪着腦袋,空洞的目光直接對上了獨眼中年人,“從竊取情報到複活死者——您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而您又能付出什麽代價?”
*
那是他人眼中的善子。
那靈媒的口氣與夢呓無異。
只見她黑色的長發被檀紙紮成了巫女樣式,但不知道是疏于打理還是來時形色匆忙,這會兒看上去多少有些淩亂。此刻年輕女性正睜着空洞的貓眼——配合她頗為清麗的五官,只看腦袋的話,簡直像是個擺在神社裏的形代人偶。
這非人感讓經驗豐富的公|安也感覺到了些許不适。
——是恐怖谷效應?
中年警官問自己,但很快這第一反應提供的答案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因為剛這麽說完,黑沼就斂下了眼睛,這會兒她看上去又像是個疲憊的會社職員了。
獨眼警官清了清嗓:“那麽提供死者,你能做到嗎?”
“提供……死者?”善子重複了一遍。
畢竟大部分是需要保密的內容,黑田兵衛并沒有說得很詳細:“公|安有幾個新人需要僞造地下的身份,但缺乏取信于人的手段。”
“找個監獄塞進去不就行了?不需要頂替死人的身份吧,而且警界在戶籍所運作一個身份應當也不是什麽難事。”靈媒搖了搖頭,“雖然這話由我來說有點怪異……您應當聽所澤監督說過,和我簽下契約是怎麽一回事吧?”
“死後供你驅使。”
“這只是簡化的說法——之前也和您說過,我的束縛只能選取被怨恨的對象,黑田警官認為這是什麽原因呢?”她盯着自己的手心,而黑田兵衛這才注意到善子的右手心有一處沒有愈合的傷口,“您認為……死後會遇到什麽呢?”
靈媒的聲音飄忽了起來。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公|安管理官卻感覺到一陣涼意正從自己的腳底往上爬。
“和大部分傳說非常類似,死者将看到永恒黃昏下的三途川。”不管是從傳統還是民俗學意義上,跨過河流都是有着特殊含義的行為,“洗清罪孽的亡者将乘上木舟,将糾纏着過去的怨恨與絕望都抛在腦後,跨過那一座鳥居,去往彼世。”[1]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見到那渡舟的。
“身負罪孽的人會陷入永無停歇的噩夢,可能是他們生前的不幸,也許是當時做出的錯誤抉擇,又或者是自身罪孽的懲罰,這痛苦在彼世的時間概念中不過是轉瞬,對本人來說卻是一生——而在三途川邊上,這樣的亡者數不勝數,他們将徘徊在河岸上一直遭受這樣的折磨。”
直到從罪孽中蛻變,他們才将恢複理智,從噩夢的折磨中醒來,去往彼世。
黑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的無表情下那微妙的同情:“和你訂立束縛的人只能是身負怨恨的人,在于你将替他們承擔這噩夢。”
善子點點頭:“确切來說,是由我來承擔噩夢,幫助他們在那河灘上維持清醒……而作為代價,在那渡舟來之前,他們的靈魂将為我驅使。”說到了自己熟悉的部分,靈媒的表情難得有些嚴肅,“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會遺忘這份痛苦,特別是在清醒狀态下。”
“我需要确認。”善子又問了一遍,“要和我訂立束縛的到底是您還是別人,而這個對象……”靈媒的語氣活像是個夢游者。
他有值得被怨恨至此的價值嗎?
而黑田這才明白他看到的,這個輔助監督身上的怪異感來自何處。
……她的目光,到底在看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