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化實習6
黑化實習6
“真希?真希?”校醫硝子的手在禪院真希的臉前晃了晃,然後回頭,順着她的目光才看到站在門口的黑球人,眼下有着淚痣的美人校醫嘆了口氣,“又有重傷患者了?”
“硝子是在工作?”那頭站在醫務室門口的黑球人伸手打了招呼。
“工作日呢,你不會是休假來氣我的吧——要是來找我喝酒的話我可能會開心不少噢?”這麽說着,硝子從轉椅上站了起來,“學生之前的眼鏡壞了,來這邊做個測量。”
那頭的真希有些好奇地打量善子,她表情有些訝異,把新的眼鏡脫下又戴上。
黑球也看到了坐在病號椅上的綠發咒術師,她先是打量了一眼這個總活躍在自家學妹嘴裏的‘吊車尾’:“兩個人長得很像啊……”她話音裏多少有些感嘆,然後這才回答了硝子的問題。
“只是路過來打個招呼,我調過來了,不過喝酒就算了。”輔助監督亮出一只手,“戒了。”
“诶?”
“就半個月前的事情吧,好歹讓我堅持個半年再說。”
“這時候考慮身體健康也太早了吧?”
“對大腦不好啊,臨近畢業,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這樣啊。”不追根究底就是硝子的生存哲學,她點點頭,“總穿着西裝,差點忘了你也是個學生了。”她半眯起眼睛,“我是聽輔助監的職員說有人調來,原來是你啊。”
然後她這才回頭對着還在迷茫中的一年級學生解惑:“這是京都準四年級的學姐,是監督科的學生哦。”
*
“黑沼善子,京都校三年級學生,二年級因為術式事故由術師科轉入監督科,術式為[降靈術],将靈魂信息其塞進構築的式神形代……嗯,這點和夜蛾校長很像啊?都是把信息塞進載體,只是一個是咒骸一個是式神形代吧?”伊地知讀着平板裏的信息,有些不大明白。
五條悟則是雙手抱胸,嘴上倒是模棱兩可地說着:“檔案是那麽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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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對嗎?”
掃把頭微微歪着腦袋:“……資料有提過她的家庭出身嗎。”特級咒術師面無表情地看着那邊和現場指揮的刑事打着招呼的小黑球,“……”
“不是家系,在打工的時候被窗發現的。”
五條悟指了指那個像是插着牙簽的黑巧克力球的家夥:“不過那個模樣,不被發現才奇怪吧?”
啊,黑球開始和現場指揮聊天了。
“說是在神奈川縣的某個小鎮生活,那邊靠近橫濱咒靈少,自然窗也很少吧。”伊地知如此猜測,
“怎麽了嗎?”
真狡猾啊,拿到名片了?诶……交換了郵箱啊,很會打交道啊這家夥。
五條悟嘴巴抿成了一個波浪形,他拖長調子:“嗯————”像是有些頭疼那樣,“總之你就查查看那附近的神社什麽的吧?”他耙了耙自己剃薄的後頸發,“感覺比起降靈,更像是別的東西啊。”
他沒多解釋,而是雙手插兜,蹦跶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去圍觀見習監督的工作去了。
*
“抱歉,在把受害者帶走之前可以讓我檢查一下嗎?”善子跑到救護車邊上,叫住了正打算把遇害者搬上車的急救人員,索性擔當的現場指揮确實是和咒術界的知情人,雖然現場鑒識科有些詫異,申請還是很簡單的通過了。
……果然離開了熟悉的生态,一切又要重新來了。
黑沼善子想着諸如還在京都的話現場人員估計已經主動把她迎過去了之類的閑話,一邊撕開了右手手心的止血貼。
五條悟倒是很閑,直接站在旁邊掀開眼罩查看起她的術式。
“是血啊。”
“骨架是咒力。”這麽簡短的回答之後,善子将左手附在了死者的腹部[1]——雖然由于受害時的沖擊,那一塊也變得破破爛爛了。
善子木着一張臉(雖然平時也那樣),但無論看了多少次咒靈受害者的慘相,這種人類失去了生機,蒼白地躺、不、擺在自己面前的模樣……
畢竟死掉之後就只是物品,無法執行動作了。
怎麽會習慣啊。
她閉上了眼睛,擯棄雜念——随着咒力的驅動無數黑點從受害者皮膚湧出然後飄起,在善子感覺到右手手心多了什麽的同時。
他的怨恨也作為24小時圍繞着善子的背景音彙入了黑霧群——
‘我是為了你努力才會疲勞駕駛的吧!’
‘車禍之後就不把我當回事了吧?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喂!求求你……不要把我抛下!我、我還在這裏啊!’
啊,運氣不錯。
她眼前短暫地閃過那些代表着怨恨的回憶切片,善子忍不住低聲嘟囔:“這個是看到過目标咒靈的受害者呢。”
“會有差別嗎?”五條悟突然出聲。
……又跑到安全距離以內了。
這就是無下限術式嗎?詛咒完全沒有接觸到他——将一切拒絕的絕對防禦。
下次要不然試試用聲音造成精神污染吧?
可能是她思考的空擋拉得長了一些,五條悟又問了一遍:“诶——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問,“他死亡的詛咒到了你身上诶,是什麽感覺?”
“很吵。”善子簡單略過對自己術式的說明,但更可能只是單純的借機會罵人,“畢竟雖然可以看到他部分的怨恨和想法,但降靈并不帶有視覺傳導——有些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害的,那樣能問出來的情報就很少了。”
“這個是三樓的那個受害者吧?”
[死之前一直在看着它把我吃掉啊……啊、能說話了,诶?]
善子的手心裏突然出現聲音,輔助監督翻開右手心——那裏長出了一張明顯屬于男性的嘴巴,由于缺乏負責面部表情的部位,這嘴巴的話語看上去多少有些……詭異的平靜。
“因為你把詛咒抽走了?”五條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大概是那樣吧——要是在慌亂中醒來的話光是安撫就會消耗掉降靈的時間吧?”善子解釋。
“所以是有時間限制的。”而五條悟在自己的下巴架了個V,搓了半天才發表偉論,“诶——那這不是火影裏的迪O拉[2]嘛!”
“那是?”
“……善子真的不看漫畫啊,少年JOOP的臺柱诶,等等,最近動畫是不是要完結了來着?”
“抱歉,之前都忙着打工,對這些實在是……”
[那個——請問,把我叫出來是怎麽回事呢?]當事人有些坐不住了。
和五條悟插科打诨太過于自然了,善子覺得自己的功德消失了一些。
她将自己從教師營造出來的輕松氛圍裏抽離了出來——五條這個家夥真的有好幾幅面孔,不管是對着學生那種仿佛什麽也不用煩惱的烏托邦逗哏嘴臉,還是對着成年人那副笑着陰陽怪氣的最強武器蠻橫作态,都……
善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靈媒以非常端正的姿态正跪坐在地上——讓其他人看見的話,絕對會覺得自己是個怪人吧?
然後輔助監督沉下了聲音——和平時那種被詛咒扭曲過的聲線有些不一樣——那是一道足以刺破詛咒的清冷女聲。
從很遙遠的地方,像是神樂鈴的鈴聲響了起來。
“現在開始,近本先生,你只要聽着我的聲音就好。”小黑球放輕了聲音,“你看到夕陽了嗎?”她對着右手心詢問。
那應當是一片夕陽下的河灘,當仰望着那暖黃色的光源的時候,會有一種自身都要融化其中的錯覺。
被那樣的斜陽所吸引,以至于踏上河灘的那一刻才會發現自己竟是赤着腳。
[啊。]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一絲安逸,[河邊有一艘木船,我覺得我應該上去……我該上去嗎?]
她的運氣确實不錯。
“……坐上那艘船吧。”靈媒語帶安慰,“順着水流而下,去到有鳥居的地方就是往生了噢?”她的聲音非常冷靜,叮鈴、叮鈴的聲音有節奏地溫柔響着,“路上會耗費些時間,作為旅途上的餘興,近木先生,給我們聊聊那個咒靈、啊,就是攻擊你的那個怪物吧?”
善子的聲音裏沒有催促。
當事人猶豫了:[……這樣就可以了嗎?]他問,[我應當有未盡的責任、不對,應當說是作為人的罪孽吧?她呢?已經逃出去了嗎?]
“那已經由我支付了。”靈媒回複,叮鈴——神樂鈴發出了清亮的響聲,“回想吧,你我應當達成了靈魂上的契約,對吧?”
一邊的五條悟不甘寂寞地彎腰——也不知道這樣扭曲的姿勢為什麽就他不會累:“你的妻子已經成功逃脫了,這點安心啦~”
善子一旦集中就不再會被幹擾,所以她無視了某個過分活躍的家夥——這種行為說白了就是那種會在嚴肅祭祀場合問東問西的小屁孩一樣,什麽這個是什麽,那個是什麽,臺子上的祭品能吃嗎,神楽舞是什麽,我可以把那個道具帶回家之類的咕咕叨叨沒完沒了地問些沒營養的問題……
“總感覺你好像在罵我啊?善子?”
善子沒理他。
“當那些負面情緒被剝離之後,已經能看到那份真意了吧?”靈媒的右手微微開合,“那個時候,你想說的話并不是那些吧?”
不是想要甩脫車禍的責任,而是想要從負罪感中得到寬恕,搞砸了,卻不知道該怪誰,恐懼着被視為無用而抛棄——人在療傷的時候會對自身充滿了保護欲,因而很容易傷害別人。
即便姿态不太好看,但人的軟弱不是她能責備的事情。
“你已經讓她逃走自己殿後了。那麽,在瀕死時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後悔也沒關系的,因為這就是人——人死後的功績不是由內心、而是由行為來判斷的。”
而且馬上就看到了那艘通往彼岸的木舟——大部分咒術師可是得花上個大半年才能看到這玩意兒——也側面表示他身上的罪孽并不多。
黑球的表情不可見,因而只能從平穩的聲線中感覺到些許的溫柔。
[……我真的讓她幸福了嗎。]
“我剛才還看見她為你流淚,從這點來說,也許是幸福過的吧。”耐心耗盡,善子話鋒突轉,“——好,心理治療階段結束,來說說那個咒靈的事吧,啊、最好快坐上那艘船,我們的時間不是很多。”
這麽說着,善子看了一眼手機,普通人施術對象一般只能堅持個五分鐘……還剩兩分鐘。
之後還得問另外幾個受害者呢。
而随着受害者所乘的木舟終于去往彼岸,一縷黑煙飄起,從黑球的詛咒集群中緩緩消失了。
往生了啊。
太好了。
……
“啊。”黑球掐着那當事人快消失的當頭突然想了起來,“順便把私房錢的地點、賬號和密碼什麽的也說一下吧,畢竟是真愛的話就要為她考慮的吧?”
她摸着下巴。
“而且作為代價,我可以幫你把個人上網的資料和聊天記錄都删除掉,要交易嗎?”黑球提出了無法拒絕的籌碼。
五條倒是頗為感興趣地湊了過來:“诶,這樣的話豈不是超搶手!?”
善子沒有搭茬,但是無法否認。
很多和她私下建立束縛的同事确實有這方面的請求——不、可能這才是建立束縛的主因吧——但考慮到個人隐私,她是不會公布這些人的姓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