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化實習4
黑化實習4
“啧,食堂就不能修得離宿舍近一點嗎……”
這會兒已經快到淩晨,真依踩着拖鞋急匆匆地往食堂趕,即便室內有暖氣,一月的和式建築仍然不是一個适合穿着T恤睡褲晃悠的好地方。
綠發咒術師對雙手搓着自己的胳膊,擡頭才看到食堂門口被一團黑霧堵得嚴嚴實實。
其實真依也不算是看見了黑沼善子——畢竟那團黑球在夜裏幾乎不可見,倒是穿着淺藍色睡褲的兩條腿像是憑空出現的幽靈似的特別顯眼。
想到這裏,真依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說起來,不是和看不到腿的幽靈完全相反了嗎?”
“诶!?”
那邊的黑沼善子已經放下了電話:“真依把想法都說出來了噢?”
一旦熟悉了黑暗,那詛咒的輪廓就變得明顯了起來,真依眯着眼睛,能看見黑雲稍微晃動了一下,就像是黑沼善子也歪了歪腦袋似的:“黑沼前輩剛剛是在打電話?啊,是我打擾了嗎?”
“只是一些工作的事情。”黑霧給真依讓出了一條路,“這麽早就回宿舍了,我還以為你們都要等連休結束才回來呢,這個點還來食堂嗎?”
“只是給開學前的女子會買點飲料啦……我本來也不想在禪院家多呆……”這麽說着的真依聲音越來越小,她在販賣機前摸出錢包,臉上扯出一個微笑,轉移了話題,“對了,剛來學校就聽說了,善子姐升職了?恭喜!正好霞和桃都提前返校了,善子姐要來嗎?”
那邊的善子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的聚會我橫插一腳也不合适吧。”往外走了兩步,善子又回過頭來,從那團黑霧裏伸出一只手,指着冰箱的方向,“反正我也要調職了,冰箱裏最下層的啤酒就你們喝掉吧?”
“……聚會的都是一二年級诶,不對,善子姐也沒有20歲啊!”
“你們過兩個月就二年級了吧?實在不行就都給桃喝就行了。”
真依笑了:“前輩難道不應該是叫後輩少喝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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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黑球停了下來,像是思考了一下:“好前輩的話,應該是讓你們遠離危險才對,那我應該讓你們遠離咒術界吧。”這看似閑聊的內容恰恰是善子的真心話,黑霧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笑意,她轉移了話題,“記得幫我把冰箱裏的存貨消耗完噢!喝不完的話,我就不給你發真希的動态了。”
真依惱羞成怒:“我可沒有拜托過那種事!真希那種吊車尾,誰關心她啊——!?”她可沒有在關心那個笨蛋姐姐!
“哈哈哈知道知道,你沒有在意,都是我喜歡拿這種信息來主動騷擾你。”黑霧外面的手擺了擺,
“我回去休息了,你們別太晚休息噢?”
“善子姐也太喜歡捉弄人了吧?”真依抱怨,在身上摸了摸,然後丢給了善子一個應該是在哪個餐廳前臺拿來的薄荷糖。
黑霧有些意外地接過。
“回禮!之後對術式練習有疑惑的時候,我還是可以來找你對吧?畢竟帶構築屬性的咒術師也沒那麽多……”真依撇開了腦袋,玩着自己的發梢,“……我就是看你一個人好像有些寂寞才這麽說的!”
善子聲音裏帶着笑意:“不想練習的人在說什麽呢?”亮了亮手裏的薄荷糖,“安慰我就收下啦。”
真依揮了揮手。
而黑球頓了頓,她往外走了兩步,猶豫了一下,又回了頭。
“真依。”她叫住了後輩。
*
一周很快過去。
“正美大人,請用——這是整理的京都、大阪我相熟的刑事的聯系方式,那邊也打好招呼了。”善子把自己整理出來的記事本放到前輩清源正美的桌上,“大泷警部如果知道什麽還沒上報的疑似信息也會聯絡你的。”
她左右看了兩眼:“所澤前輩的信息我也已經郵件發給他了……茂原監督呢?”雖然她對那個給自己挖坑的前輩無甚好感,但姑且還是問一下吧。
“你把文件放下就行了。”清源正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還在出差呢,說是樹海那邊的事情有了別的線索,要在本地再呆一段時間。”
這麽說着,正美定定地盯着善子看了好一會兒,惹得靈媒也有些在意了起來。
“……怎麽了嗎?”
她的外表是一坨完美的雙足直立黑色棉花糖,所以這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正美搖了搖頭,托着自己的下巴:“別死了哦?”前輩有些猶豫,“我倒不擔心你逃跑的能力,但還是別再一頭熱往裏面沖了。”
記住你已經不是咒術師了——她臉上寫着這樣的話。
正美女士也是大前輩了,從善子入學前很久她就在京都這邊工作,也曾見過她從咒術師轉為輔助監督的模樣。
“我是不知道上頭給了你什麽工作啦,不用那麽聽招呼也可以噢?”她摸着手裏的文件假裝忙碌,“雖然每屆最後都會有人員流失,但我還蠻喜歡你的。”話沒說完。
但兩個人都知道她在說什麽。
黑沼善子沉默了一會兒,而就在清源正美以為她是被自己戳中了痛處,打算換個溫和的說法的時候——
“正美姐要和我定下束縛嗎?”善子突然問。
“诶?”正美沒有反應過來。
“作為‘喜歡’的交換——我也想保護正美姐。”黑球裏伸出了手,那掌心裏赫然是一個剛剛被劃出來的傷口,“要把死前的痛苦都交給我嗎?”
就在她如此說着的時候,一個模糊的手形逐漸在善子伸出的掌上生成,就在善子抓住這虛影的同時——一個女性咒術師的身影在善子的身邊逐漸成型,最後由虛變實。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震驚的目光,女性式神回給了正美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身着善子同款的黑西裝,頗具古典風情的黑發女性咒術師,她微圓的棕色杏眼眯成了一個柔和的弧度,除了目光有些空茫外,看上去和活人幾無差別。式神對着老熟人點了點頭。只不過是剛剛顯現,一股子清澈的銳氣就撲面而來。
“好久不見,清源監督——您就是我這次的飼主嗎?”
“加茂幸!”清源正美睜大了眼睛,忍不住叫破了式神的名字,畢竟她也和加茂幸合作過,正美又看向善子:“……這就是二年級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嗎!?”
“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先是窗的通報出現了錯誤,我們的敵人成了特級咒胎。然後幸前輩為了保護我瀕死。總之最後……我做了交換。”為了活下來。
“吓一跳的人是我吧,啊、不對,我已經死了。”式神笑眯眯的,即便是被剝離了生前的痛苦與怨恨,她多少仍有些抱怨,“死到臨頭了,同伴突然不跑了而是蹲下來締結束縛什麽的……現在想起來還是很離譜啊。”
善子語氣平靜:“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吧。”
“所以束縛是指……?”
“提升術式效果的代價。”善子看向窗外——增加自身的弱點來提升術式的強度。
就像是組裝電腦那樣,預算是有限的,但假如你需要跑的程序大大超出了這個價位主機應有的運行能力……就只能對程序設置和性能做出犧牲。
她舉起了三根手指。
一。
“我這臺主機現在只能運行一種程序。”那就是只能召請和自己締結了因緣、或是本身具有強烈詛咒的對象,“壽終正寝或者是含笑滿足而去的人是不行的,啊、性格好的家夥估計也很難——抓住的死者基本上都是些性格很難搞的家夥。”
二……所有程序都需要消耗她的電量,即為她的咒力量會被式神或是召喚部位吸走補足式神本身應有的強度。
至于三嘛……
“我們所有生前的痛苦與怨恨将由善子來承擔并消化,也就是說,我們實際上是被超度了,只是仍響應她的呼喚,将力量借給善子而已。”作為式神的加茂幸面帶歉意地拍了拍善子的肩膀——從視覺上來看,可能更像是手伸進黑球由抽出來那樣吧。
“所以正美姐不用擔心,我不會冒險的。”善子看着手上的傷口,“畢竟我現在長期維持電量只有10%的狀态,連用咒力強化自身都做不到。”估計來個身體比較強健的普通人都能把她撂倒吧。
不。
10%的話……差不多是還有十幾分鐘就要30秒關機彈窗了吧。
“所以,和我訂立束縛吧。”善子看向正美,“作為借用正美姐力量的代價,我會把你的痛苦一并帶走的。”
前輩沒有馬上同意,深思了一會兒:“那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加班在做的事情……?”她打量着室內随着善子展開術式而出現的數道虛影,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有多少人知道?”女性前輩面露擔心。
“只有和我建立了因緣的‘同伴’。”
“所以是?”
善子斂下眼眸:“……是很多人的意思。”
“不過順便問一句,那個‘你是我的飼主’之類的臺詞是必須要說的嗎?”
“啊……不,只是幸前輩覺得好玩随便加的吧。”黑球撇清了自己對這種中二臺詞的貢獻。
“喂!善子醬!”
*
“五條老師,請問,我們在這裏是要等什麽嗎?”伏黑惠的雙眼已經變成了兩個等號。
“每天下午三點!”五條悟豎起了一根手指,“新幹線東京車站外三十年老店的新鮮草莓奶油泡芙!”第二根手指,“一人限購一盒!”然後是第三根手指,一米九零的現役咒術最強眼睛上戴着黑色眼罩,銀色的掃把頭随着他哼哼哼的笑聲一顫一顫。
旁邊的伊地知有些畏縮:“非常抱歉,五條先生……”他拿出手帕擦着自己頭上的虛汗,“但是我的工作是來這邊接人,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離……”
“伊地知要給我排隊噢,不然就掌掴你。”
“!诶!不是,可是我之前就跟五條先生你說明了情況了!?”伊地知慌張了起來。
高大的最強沒有絲毫同情心(或是羞恥心):“我要動手了噢。”
“非常抱歉!!可是新人的入職引導……”
倒是年齡最小的伏黑惠嘆了口氣,将老師拉扯大的他雙手插兜,臉埋進了運動服的高領裏,臉上寫滿了不想和這個沒屁用的大人出現在同一視野裏繼續丢人現眼的意圖:“伊地知先生把集合地改成這邊吧,反正排隊也要很久。”
五條悟亮出一根手指:“哼哼~然後作為見面禮,讓這位新同伴也來參與團體活動怎麽樣?”
“……替你排隊嗎。”作為徒弟的海膽頭連捧場的力氣都沒有。
“十分!惠你變得聰明了呢,果然是我教得好嗎……”感動的白毛母親抹着不存在的眼淚。
伏黑惠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無言的抗拒:“……惟獨不想承認這個,五條老師。”
“可是以後要和我相處的吧?”可疑眼罩男笑眯眯地表示,“這點苦都吃不了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做了。”
“既然對自己的性格有自覺的話就收斂點啊。”
伊地知已經發送了修改過後的集合地:“她說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站。”他确認了一遍郵件裏的內容。
“她?”伏黑想了想,“我排在前面,如果到時候人到了的話我和五條老師來接應吧?”
而那邊的銀發男已經全神貫注地打量起櫥窗裏的甜品了,五條悟聳着肩雙手插兜,嘴裏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完全不關注後面的情況了。
于是伏黑惠只能改了措辭:“還是我來接應吧,伊地知先生有照片嗎?”
提及這個,一臉虛弱的輔助監督又擦了擦汗,他把平板遞給了伏黑惠。
“……鏡頭故障?”海膽頭皺起了眉頭,看着上面的照片——全是雪花屏噪點,勉強能看到當事人黑色長發和人形外輪廓的入學制服照。
“說是拍得最好的一張了。”
黑發海膽頭有些無奈:“那要怎麽認出來?制服?”
“輔助監督的制服就只是西裝而已。”難度也只是從上萬人中找出一個女生變成了從三千個社畜女性中找出一個女生。
“那邊到底怎麽說的?”
“說是……看見就能認得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
這種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
意義不明。
*
然後兩人就明白了京都方這自信從何而來——在親眼見到了黑沼善子之後。
确實是看見就能認出來。
只見在密密麻麻的出站人群中,如摩西分海——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一個穿着黑西裝的年輕女性,有人倒是忍不住那邊偷瞄,不知道是看得見詛咒還是別的原因。
而從咒術師的視角看來。
那是一團依附在人身上的龐大詛咒,黑色的雲塊幾乎将整個上半身淹沒,只能看到胳膊肘以下的手臂、身體和随着走動而擺動的黑色發尾。
似乎是注意到了兩人的視線,黑球人身體轉向了甜品店的方向,原地頓了兩步之後很快往這邊前進了。
一滴冷汗在伏黑惠的額頭劃過:“……伊地知先生?”這到底是詛咒師還是咒術師?一般的輔助監督身上應該有這樣規模的詛咒嗎?
他第一反應是開始警戒。
而那邊的黑霧已經逐漸靠近了兩人,走動間隐約還能聽見一道有些缥缈失真的女聲從霧中傳來。
善子在講電話。
“嗯,歌姬老師,我已經到了——嗯、嗯、沒問題,應該是吧。”
電話那頭的庵歌姬還在有些啰嗦地囑咐着:“怎麽能在連休假期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明明四年級也是學生吧!而且那幾個家夥會想你的噢。唔……那邊接你的是誰?”
“聽說是伊地知監督。”善子把手機從耳朵上扒下來,看了一眼郵件,又把聽筒放了回去。
歌姬聽上去放心了不少:“伊地知啊……他很靠譜啊,等等,是他來接你嗎?”
善子有些疑惑地又檢查了一遍郵件:“嗯,确實是伊地知監督。”
“唔……他是那個混蛋的監督啊,雖然是淡季,但現在有閑到這個程度嗎?”
善子一開始沒明白歌姬說的是誰,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五條悟。
啊……大概又是那些家夥安排的吧。
她忍不住在心裏又祝福了一遍總監部的老年人,希望他們都能長命百歲家庭幸福。
“就是你說的那個?”她語氣帶着疑惑,腳步已經漸漸靠近那邊黑發的瘦長黑發社畜和他旁邊的海膽頭高中生。
現在小孩都長得太高了,所以也可能是中學生。
沒看到那個咒術界着名的白毛讓善子松了口氣。
“好像沒來。”她向歌姬報告。
京都校的女教師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善子,你要記住——”
“——歌姬又在說我的壞話嗎?”一道男聲從善子的右後方突然出現。
那是一個帶着眼罩的白色掃把頭,個子很高,他湊得很近,角度很陡,以至于善子要仰着頭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他手裏拿着一盒泡芙,說話間還丢了個進嘴裏,口齒有些不大清晰:“她說什麽了?”
而黑球仰着頭,先是和歌姬打了個招呼,挂斷了電話。
那邊瘦長的輔助監督和海膽頭也跑了過來:“五條先生,請不要這樣吓——”
“她說您是人性美為零腦袋都被糖分腐蝕且沒有正常人距離感的笨蛋。”善子語氣平靜地說。
“嗯——是嗎?”五條悟嘴角咧起,似乎一點也不被別人的評價影響,眼罩直接勒出了他眼窩的形狀,“你添油加醋了吧。”
黑球把手背在腰後,完全沒有掩蓋的意圖:“嗯,是的。”
伏黑惠在旁邊有些脫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感覺這個調職來的學姐性格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裏。
伊地知對這個情況頗為苦手:“……那個,請問是黑沼善子見習監督是嗎?”
調職過來的輔助監督這才雙手在身前合攏,她繞過五條悟,一團黑球頗有職場人禮儀地鞠躬:“初次見面,伊地知監督,我是京都都立咒術高專見習駐地監督,方便的話您稱呼我黑沼或者是善子都是可以的。”她又看向五條悟,“請多指教,五條特級。”
那邊的伏黑有些生硬:“初次見面……我是伏黑惠。”
啊。
禪院家的那個。
善子聽說過這個流落在禪院家之外的十影法家傳術式施術者,她本身對禪院家就沒什麽好感——不如說禦三家的印象分都挺低的——因而她對這個禪院家得不到的男生态度倒算得上親近。
“請多指教,伏黑……二級?”善子回憶了一下當時看過的檔案,“抱歉,我只看過和伏黑君有關的任務記錄,如果有等級更新請随時糾正我。”
伏黑只覺得這監督從長相到說話模式都透着一股子異常,而五條悟沒說話,笑眯眯地雙手插兜,像是在思考什麽。
然後過了一會兒:“雖然你也很有意思,不過果然……”他半彎着腰,腦袋湊了過來。
這次善子才注意到詛咒并沒能靠近五條悟的身邊——中間隔着微妙的一層空氣。
“不合格。”
“诶!?”伊地知瞪大了眼睛,“五條先生,這應該是輔助監督來負……”
“詛咒的味道太重了,不可能讓她污染我寶貴的學生噢~”
“所以這也是乙骨前輩那種詛咒……?”伏黑皺起眉頭。
“是老人的詛咒味道啦!老人。”五條笑眯眯地表示,“那種總監部訓練出來的氣味根本藏不住噢?我可不要那種訓好的家犬污染我家的庭院啊——給老人院當護工還不夠嗎?”
善子沒有說話,只是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