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化實習3
黑化實習3
“你覺得她怎麽樣?”樂岩寺拄着拐,目送着逐漸遠去的黑沼善子。
穿着黑西裝的人也站在門口,金發外國人将拍出來的拍立得照片整理進了自己的口袋,他将照片上的手指印子擦掉:“從結果上來看,黑沼應該沒有說謊……是因為看不見臉嗎?她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扇紙門後面的評論:“束縛已經成立了,擔心是多餘的。”
“她根本沒有選擇吧?從個人情感的角度上來說,不會因此對計劃産生阻礙嗎?”黑西裝看上去對咒術界這種半威脅半命令的企業文化還有些不太習慣。
“不。”在陰暗處,樂岩寺的眼睛只剩下兩個黑黢黢的眼窩,活像個骷髅,“黑沼對私情并不看重。”
黑西裝的外國人面帶疑惑:“這是基于對學生的了解?”
“基于她過去的記錄。”老頭攥着拐杖的頂端,駝着背往回走,沒多解釋。
他們可不會沒調查過就随便招攬實習生——入學就三次越級祓除一級咒靈,兩次同伴犧牲後完成任務,黑沼作為輔助監督的風評很好,而作為主要負責二級咒術師的輔助監督,她經手的死亡率也是同水平中最低的。
她是那種會腳踏實地執行‘守護’的人。
“——因為這就是正确。”老爺子頭也沒回,拐杖敲在石板上發出了咔噠、咔噠的單調聲音,“在尋找夏油傑的路上她就會明白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同伴,維系這份和平和天元大人。”
這家夥會選擇正義的道路的。
“老爺子,對mafia說這種話總感覺像是在罵人一樣,我可以拍一張嗎?”
“我可沒說那種話。”
黑西裝雙手插兜:“不過她只有二級吧,能把特級叫出來嗎?咒術真是不講道理啊。”
“叫不出來的,所以才要施加代價,黑沼身上恐怕已經施加了多條束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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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拼命啊?”
“再怎麽樣也是咒術師啊,做這行,沒有一定程度的瘋狂是不行的。”
于是黑西裝也沒了插科打诨的功夫,只是回頭看向善子離開的方向,遠遠看去輔助監督就像是一團黑色的黑色彈球往下蹦去。
他诶了一聲:“真可惜,該早點來的,沒看到臉啊。”
“對了老爺子,你介意我們這邊派人調查一下嗎?我總感覺不太舒服。”
“請便,不過再怎麽樣搜查結果也只會是一樣的——快點吧,這邊的談判也該開始了。”
沒那麽多閑話的時間,兩側的守衛将門緩緩關上,兩人的聲音從一開始還能冒出來些許,但很快就聽不見了。
“我們的幹部在這方面是很優秀的哦?噢,雖然我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比照相機精度還高啦。”
*
善子下山的時候不過上午九點。
而等到了中午的時候,幾乎全京都校區據點的人都知道她喜提升職不加薪的新聞了。
一月的工作沒那麽忙,畢竟還在新年連休,校區裏幾乎沒有學生,但值班的職員就不一樣了。
“還要交接,沒有那麽快的啦。”黑沼善子坐在自己的休息專座上。
同為京都總部駐地監督茂原誠喝着咖啡:“……那這樣黑沼你手裏那幾個咒術師要分給誰啊?诶,那這邊的案子該怎麽分配啊,一個人手下帶10個咒術師的話根本轉不過來吧?”
“把人在任務點放下就換下一個呗,你又不帶一級。”待在辦公室寫報告的大前輩清源正美敲着鍵盤,“喂,大阪警方有疑似咒靈造成的失蹤案件通報過來,窗已經趕過去了,看臨時通報還沒有造成傷亡,等級不大會超過2級,誰去?事前搜查班至少需要監督兩名。”她舉起一個平板。
“可是事後該怎麽辦?如果任務出問題或者是後續需要和警方交涉呢?先別說那種夢話吧。”所澤光剛從外面執勤回來,把髒兮兮的西裝外套往挂衣架上一丢——沒中,掉在了地上,社畜根本懶得撿起來,“我PASS,擔當的咒術師剛處理完一個一級,現在還在醫院處理傷口呢。”
“不是還有兩個二級和三個三級嗎?”
“出差去了,又不是誰都會瞬移。”他沒好氣地說,這才看到黑沼善子。
由于身上的詛咒會影響觸碰到霧的人,一般來說沒有人會主動靠近善子,這會兒沙發被她一球獨占,所澤光只好往邊上的辦公桌上一坐。
他算得上是黑沼還是咒術師時候的監督,又是半個輔助監督前輩,多多少少能看出土豆人情緒不佳:“怎麽,不想調職?”
不,單純只是因為咒術總監那堆壓縮毛巾給的壓力發癫罷了。
遇錢膨脹的老褶子皮,用完還不能從馬桶沖下去,啧。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黑沼善子只是在沙發上攤成一團史萊姆,舉起一只手,嘴上毫不留情。
“跟你們共事還沒有愉快到那個程度。”黑霧外兩手比出了個叉,“要交接的工作好多,誰來當這個冤大頭啊?”
善子說的正是自己在見習期間保持聯絡的東京所屬的咒術師、警方聯絡人、窗的合作人員,還有一些可以提供情報的民俗學者、寺廟主持巫女之類的,調職之後這一大堆用不上的工作關系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有人在聽哦,下周就給你穿小鞋。”清源正美懶洋洋地抱怨。
黑色史萊姆堅硬如鐵:“說什麽啊,我可是要升職了。”
“——只是不當駐地辦吧?時薪也沒漲哦。”
“噫。”黑球化了。
一方面這些都是人脈,另外一方面……也是潛在的加班魔盒,誰知道跟誰多聊兩句哪裏就又蹦出來個什麽咒靈需要祓除。
這麽想着,她馬上坐直了身體,瞧着在場的幾個監督——說是瞧着,其實更像是一只手如潛望鏡般從黑球伸出,兩指替代眼睛的作用,左右掃射。
“咒術師不要分給我,我可不想跟二年級那個問題兒童打交道。”茂原說的問題兒童正是東堂葵,茂原舉起手,開始往平板裏導入文件,“半小時後我要帶咒術師去和靜岡那邊出差查看聚靈地的情況,先失陪了。”他果斷拒絕。
黑沼又‘看’向清源正美。
“我只接收警方的情報線,你認識的那幾個大阪的刑事還挺有意思的,那邊的工作分配給我也行——”
善子來了精神:“正美姐!”
“——有條件的噢。”女強人直接拒絕了詛咒史萊姆的靠近,“先別把詛咒傳給我。”
能把手裏的工作交接掉讓她怎麽做都行!黑球正想這樣表表忠心。
那邊非駐地的監督新田明就推門而入了。
“打擾了!”染着金發的女性監督拿着手機,看樣子是跑過來的,“和歌山剛來的聯絡,有咒術師需要增員,需要二級或以上的咒術師,幾位監督有擔當的……”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值班辦公室內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無聲拒絕的表情,“……空閑自由咒術師的話。”
所有人臉上都寫着‘沒有’。
善子則是把手腳都縮回了詛咒內。
要是咒術使用者能産生咒靈的話,輔助監的辦公室搞不好真能成聚靈地。
“我就知道,新年的連休怎麽會真的能連休。”所澤光作為大前輩慢悠悠地喝完了手裏的咖啡,
“我去聯系連休中的二年級吧,加茂君應該會來的,畢竟就在京都。”
這麽說着,他看向黑沼:“校內學生之後就由我們幾個駐地的監督分攤吧,不過既然你要去東京,我能把那邊的工作交給你嗎?”他塞了份名片過來。
這麽一錘定音,整個辦公室就又忙碌了起來。
“饒了我吧,上頭到底在想什麽,近畿圈[1]這邊本來就缺人了!”雖說是這麽抱怨,茂原還是收拾東西準備上工,他壓低了音量,“不會是又想給那個六眼找麻煩所以把你塞過去吧?”
确實如他所說,咒術界以兩座咒術高專為行動總部,被嚴格的劃分成了關東、關西兩個派系。即便咒術師與輔助監督沒這個意願,在兩所咒術高專學習、畢業的畢業生們所接觸到的校友、同事和社會人員也會不自覺地分流到兩邊。
‘我是這邊的,這邊是我的總部。’
在産生這樣的想法的同時,派系就誕生了。更不要說咒術界本身的權力架構就由位于京都的禦三家及咒術總監構成——偏向遵循傳統,玩弄權力的家夥自然而然就會聚集在關西,而向往自由生活的現代派則會傾向于管理寬松的東京。
‘你是哪邊?’茂原的眼睛無聲發問。
善子打了個哈哈,沒直接回答。
倒是清源正美瞪了一眼臉上寫着八卦的茂原:“黑沼還沒畢業呢,你在這操什麽心。”又回頭催促善子,“離去東京還有一周,先把工作做了吧,作為代價,最近的跑腿就你來!”
于是黑泥團也不多摸魚,看了一眼讪笑的茂原誠,也工作去了。
*
善子特意等到深夜才撥通電話,而那邊正是現在咒術三大特級之一,九十九由基。
“哈哈哈所以呢?”電話那頭的九十九由基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晚上這個點聲音都帶着醉意,
“你回了什麽?直說那些糟老頭子又有整五條的新花樣了?”
黑沼善子左肩倚靠着牆壁,壓低聲音:“怎麽可能?在辦公室明目張膽地表态才不是‘我站這邊,我站那邊’這麽簡單的事情吧,這不就明晃晃地說‘不管我站哪邊,總之另一邊聽好了,我是你們的敵人’嗎?”
重要的不是她在哪邊,而是她明确表示自己不在哪邊——善子得是腦子壞得很徹底才會這麽說話。
“诶——你們輔助監督的辦公室文化真可怕。”九十九笑嘻嘻地抱怨了起來,她在沙發上坐直了身體,手裏拿着罐裝啤酒,回歸了正題,“所以?怎麽突然想起用東堂的手機給我打電話了?”
善子聳聳肩:“畢竟再怎麽樣咒力都是負面能量,這樣算很好啦,沒咒術師瘋。”然後她語氣嚴肅了下來,“今天總監部叫我過去了,恐怕我的手機已經有了被監聽的風險吧。”
“……”唯一女性特級咒術師的話音明顯一頓,“我喜歡樂觀一點,不是找你跑腿吧?”
“不是,把我調職到東京。”
“別的呢?”
“……”
然後九十九就明白了:“束縛?”
善子不自覺在電話的這頭點點頭,又想起對面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剛想開口,那邊的九十九就已經挂掉了電話,轉由LINE撥通了視頻信息——那道亮橙色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的一瞬間,即便在一天的工作中自認為已經調整好了心态,善子仍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疲憊的神情。
“師匠。”黑球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攝像頭那邊金發棕眼的女性則是把臉湊得離屏幕很近:“唔——詛咒變深了呢,差點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噢?善子醬。”
只見在九十九由基的手機屏幕上,正在少女與女人過渡期的黑發女性半阖着同色貓眼,木木的臉上看上去多少帶着些疲憊,詛咒的幹擾下,手機屏幕時不時閃過卡頓的灰屏,只有咒術師看不到的姣好面容在這卡頓的間隙在屏幕上艱難閃過。
被叫了師匠的特級咒術師歪着腦袋,即便心裏想着安慰,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善子的臉頰上點了點,還是把話題拉了回來:“溫情的話之後再說,訴苦也不是你的風格,是有能交流的情報?”
于是善子也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是的。”這麽說着,她把手機對準了手裏的拍立得照片——照片裏正是今早的善子。
被黑霧籠罩着的女性只有兩條長腿伸在外面,姿态——如果黑球也有姿态的話——姿态拘謹。
“這是什麽?”
“是異能力拍出來的測謊照片,我已經聯系人幫我打聽這家夥是橫濱哪邊的人手了。”
九十九坐在沙發上喝着啤酒,看着黑沼善子發來的信息,她眯起眼睛,酒意漸漸消失:“異能力與咒術應當是互不幹擾才對。”
這本來就應當是‘真理’,自從十年前橫濱的那場大爆炸之後,異能力者層出不窮地湧現,而咒術界與其接觸的結果則是——租界裏的住民并不産生咒靈,異能力者無法看到咒靈,而異能力與咒術也無法相互作用,二者就如同油、水一樣泾渭分明。
但現在異能力的産物居然讓詛咒顯現了。
“你在哪裏看到的這個家夥?”九十九表情嚴肅。
“今天早上,金發,看上去是外國人,黑色西裝沒有标識,很難說是異能力特務科還是哪夥mafia的人手。”
“他的異能力是測謊?”
善子簡單轉述了她對于這個異能力的理解:“我試驗了一下,應該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異能力——”長句檢測的時候測試時間會被拉長,而撒謊的時候控制心跳數也會被識破,“但如果沒有撒謊,只是偷換概念,只敘述真實的部分産生誤導,謊言就不會被發現,這能力沒法檢查蒙騙意圖,只能探知最直接的謊言。”
她确實把24號送到過撫養機構,但那是12歲的時候,當場就後悔了。
而名字……
‘證件上寫着黑沼善子。’也并非謊言。
善子仰着腦袋,背靠着牆壁,食堂空曠的空間裏漆黑一片,黑沼凝視着這片黑暗:“超能力者和咒術師上一次這樣親密還是九年前。”
九十九似乎是在手機上操作着什麽,過了好長一會兒才搭腔,她語氣沉重:“我剛找相識的家夥确認過了,你的猜測恐怕是真的,異能力和咒術的幹擾已經出現了——有咒靈在橫濱出現,半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說這次他們可以定下束縛。”
“雖然很想樂觀一點,但恐怕是這樣沒錯——因為互相的背叛猜疑而失敗的合作可以繼續了。”
“他們會繼續嗎?”善子忍不住問,但很快又否認了自己,“……為什麽不?”
善子眯起眼睛,突然問了一句:“總監部一般是幾個代表與會?”
“七個,三個禦三家,兩個總監部,一個非家系術師代表,薨星宮也會派出代表,不過一般只是給天元大人示以尊敬的席位,一般是不會出席的。”
“這樣啊。”看來總監會內部也還沒達成共識。
善子半眯着眼睛思索,無意識地低頭看着自己手中拿到的拍立得照片——赫然是她被詛咒籠罩的樣子。
雖然是為了确認她的臉是否被拍到而要過來的相片……
“師匠……”她難得的在話音中帶上了些許憂慮,“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而金發特級看上去也有些心煩意亂:“需要我做什麽嗎?”
“幫我把2……妹妹藏起來吧,如果這事情牽扯到橫濱方面的話,普通人的世界也不安全了。”
九十九皺起了眉頭:“你不會想要亂來吧?”
黑沼善子耙了耙自己的頭發:“我會好好履行和總監部的約定的。”
是的。
她會好好探查情報,搜集同伴,找到夏油傑的身體,并在總監部的親眼注視下完成降靈——正如束縛要求的那樣。
現在她自身的束縛只能支持一級術師的降靈,想必總監部也很清楚,只要她不想被降靈術拖垮,術式開示和束縛追加就是必然的選項。
“……所以才定的這麽寬松啊。”善子這會兒才想明白,幾乎是自言自語。要麽因為知道太多被處理,要麽是被降靈拖垮然後輕易制服,只要抓穩了頭與尾,中間的過程根本不重要——那些家夥打得就是這樣的主意。
而如果那些陰溝裏的老褶子皮想做的事情真如她猜測的那樣,又一次重蹈星漿體的覆轍的話……善子長長地吸了口氣。
黑球捏着自己手裏的照片。
那她一定會讓那些沒嘗過被工具反噬的老東西親眼看到從地獄回來的最惡詛咒師。
然後……
她沒放任自己沉浸在負面情緒裏太久。
一定要整個大的。
讓他們看得到得不到怎麽樣?啧啧啧、夏油傑,你可真是個罪惡的男人。
“……這之後我們再一次逃到那些家夥找不到的地方吧,師匠?”
“他們找到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的啦,怎麽,想跳槽?辭職?”
“說得也是。”善子沒有正面回複。
索性九十九不是刨根問底的性格:“那要帶葵嗎?”
善子有些無奈地回憶發小的德行:“小高田在國內的話,我感覺他……不,應該是絕對不會跟着一起走吧?”
兩人之間凝重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善子看見熒幕那頭金發特級露出了一個微笑。
“……善子姐?”
走廊的另外一頭突然傳來一道女聲打斷了師徒之間的對話。
善子扭頭,是禪院真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