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化實習2
黑化實習2
黑球人,四月份就是京都咒術高專四年級,位于實習期的最後一年,19歲。
作為孤兒的她帶着妹妹一起生活,外出打工時被窗發掘,然後現在,她為咒術界,準确來說是咒術界京都派系勞動。
她的首要目标非常簡單,只要熬到畢業就能拿到基礎的文憑,然後……
善子偷偷打了個呵欠。
輔助監督實今天也過着表裏不一的生活。
*
半個月前。
[“乙二三番!23號!拖拖拉拉幹什麽呢!”]善子猛然從腦袋中的幻視中清醒了過來。
“——黑沼,你在聽我說話嗎?”走在前面,年已古稀的樂岩寺校長拄着拐健步如飛。
“到!”善子幾乎被驚得彈起來,然後她才反應了過來,眨了眨眼睛。
……啊,這是早上。
“讀取幾個術師的死亡情報,我已經完全明白了——校長,這也納入實習評定嗎?”跟在後面的黑沼善子更像個老年人,她拖拖拉拉地爬着樓梯,漆黑的詛咒一如既往地籠罩着輔助監督整個上半身。
神道的雪都還沒被清掃,路有些難走。
老爺子看上去多少對她這副懶惰長芽的黑色土豆人面貌不太滿意:“我們的工作是守護社會的正常運轉,你只關心自己的實習成績嗎?态度太散漫了!”老爺子聲如洪鐘。
聲音驚醒了群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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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老頭還在鼓勵年輕人燃燒青春,善子在黑霧的掩蓋下偷偷吃了一個餐包,腦袋裏運轉的卻和那個毫不相關。
……大清早的,連鳥兒都沒起來啊。
善子只覺後槽牙發癢。
淩晨五點半就被電話叫醒然後被校長親自帶着去山頂總監部的會面正殿——黑沼善子作為咒術界小喽啰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待遇。
用于隔絕污穢的幾十重鳥居從山底一路修到了山頂,樂岩寺拄着拐杖站在本殿神道外。
倒不知道這鳥居是為神明隔絕了城市人群的污穢,還是為人群隔絕這裏面總監部的污穢。
知道咒術界守舊德行的善子覺得這場面多少有些諷刺。
“不過,為什麽是在早上?”黑球靈媒仍有些不解,“臨時征召我恐怕是有很緊急的事件吧……不過我的能力多有不足,會不會……會不會是搞錯了?”她問得有些保守,免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你雜念太多了,黑沼。”不知道是不是真感覺到了善子的腹诽,還是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或者單純只是被問煩了,“你還沒有得到足夠的信任,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他居高臨下地睨着善子,“要不是考慮到術式,你的實力連進本殿的資格都沒有,先把這點記好了。”
善子沒有回嘴,她低下了頭:“是的,非常抱歉。”
她悄悄摸出手機,轉手就怨氣滿滿地給自己負責的咒術師送去了真摯的叫醒服務:
[TO ALL:早安!咒術師大人!希望你今天也有美好的一天!玫瑰玫瑰玫瑰]
手機振動着冒出幾聲受害者的反抗,也有人特別好的家夥回複了她的問候,不過沒到上班的點之前
她是不會讓信息變成‘已讀’的。
善子收好了手機,三步并作兩步跟上了老人的腳步,輔助監督回頭看了一眼綴在遠遠的山腳下的京都府立咒術高專校區,跟着樂岩寺跨過了最後一道神門。
其實這個時候,她就應該感覺到不對勁的。
畢竟上司偶發的熱情要麽是畫大餅要麽是給你一個背鍋的機會。
……而這次全中。
*
這裏是只有高層才能進的會見室——只有禦三家、總監部、還有代表天元大人的薨星宮代表才能進來的地方。
黑色詛咒球樣的輔助監督剛一進去就只見到裏面的三扇代表與會高層的紙門——是善子曾聽一級咒術師說過,但從沒親身體驗過的房間。
黑漆漆的寺廟正殿裏沒有擺放任何的神佛,一處不明光源的頂光從正中心照下。
善子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在樂岩寺的指示下站在了那光下。
“這就是那個‘形代構築’?”三道紙門後面憑空出現了一把老人的聲音,聲音的方向難以辨別,像是從某一道門後傳來,又好像是來自四面八方。
“全名是黑沼善子,四月開學就是四年級了,非家系的術士。”樂岩寺的頭偏了偏。
而不管是詢問還是回答都沒有人看善子的臉色,她這才注意到場內除了幾扇紙門代表着的三方高層之外,還站着一個穿着西裝的陌生人。
沒有咒力波動,看上去是外國人。
……這些老頭子不是瞧不起非術師嗎?
一個老太婆的聲音從另一道門傳出:“合作的預付金由你方支付,對吧?”
那黑西裝開口:“當然,首領囑咐過我,這次的會話會由我來測謊。”說着,他舉起了手中好似拍立得相機一樣的設備。
失敬失敬,黑幕老年人可不分男女,居然把這茬忘了。
鄉下黑球不自覺眯起了眼睛,不過時間不等人,沒等她搞清楚這裏到底是什麽情況,測謊又是怎麽一回事——問詢就已經開始了:“那麽,提問開始,名字?等級?”
“樂岩寺校長……?”她看向以緊急事務把她征召來的校長,“我的工作不是讀取……”
“回答!”三扇紙門後,似乎是負責主會的老頭呵斥她。
即便疑惑,善子也只能先端正姿态,她雙手交握在身前,不妙的警報聲在腦內哔嘟哔嘟地響了起來:“額……證件上面寫着名字的吧?黑沼善子,評定是二級,術式是降靈術的憑依形代構築。”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一點。
黑西裝手上相機的閃光燈亮起,綠色。
老頭對她的态度有些不滿:“我們只需要直接的回答,形代構築。”連她的名字都懶得叫。
“……我明白了。”善子頗為識時務。
按下快門,咔嚓,綠燈。
“檔案上寫着你是孤兒?”
罵誰呢?我把自己養得可好了。
“是的。”
我這嘴啊(扇巴掌)。
綠燈。
“有任何親屬嗎?”
“……這到底是什麽問題?抱歉,我不是很明白……?”善子的聲音有些緊張,她看向樂岩寺。
校長面無表情,雙手拄着拐杖像是也在審視着她:“你回答就是了。”
善子深吸了一口氣:“……沒有。”
紅燈。
“你在說謊啊。”抓住了她的把柄,那邊的黑西裝将拍立得吐出的照片甩了甩,“我的異能力能捕捉到所有言語和內心不一致的瞬間噢。”
室內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也是到這個時候善子才感覺到,盡管光照在隔板上只有一個身影,三扇紙門之後注視着她的目光卻不止在場的幾人。而即便知道這些人無法透過‘詛咒’看到自己的表情,她仍忍不住有些狐疑了起來。
善子的頭上流下一滴冷汗:“我可以解釋!”黑球語氣緊張,雙手從黑霧中探出在身前舉起,“我有個養妹,不過……很早之前已經把她交給過孤兒院了——畢竟我當時我也養不起小孩,可能——可能我的內心仍然覺得對方是我的妹妹吧。”
輔助監督的語氣着急。
黑西裝則是按下快門,咔嚓。
燈沒有馬上亮起。
是能處理的句式長度有限制?還是連撒謊的意圖都能看出?
輔助監督忍不住如此思考。
而閃光燈這才姍姍來遲——綠色,
緊張的氣氛好像暫時放松了一點,善子已經抓住了些許線索——這是一般測謊都有的基線問題,以無法說謊的事實來确認測謊的穩定性,可是,為什麽?她自覺作為邊緣人并不知道太多咒術界的密辛,那麽是之後需要她施術的對象有極高的機密性?
畢竟她這黑球外型基本上就告別可信了,真摯的目光連這點詛咒都斬不破,屆不到糟老頭子污濁的內心。
關鍵在下一個問題。
“你在二年級的時候申請轉科為輔助監督?對此有什麽說明嗎?”
啊。
善子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左手。
“因為……實力不足,應該說是認識到了極限的存在吧。”她磕磕巴巴地回答。
綠燈。
她并沒有說謊,但老頭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不要玩文字游戲,我們翻閱了你當時的報告,說的是術式上出了問題,是哪部分的問題?”
善子……
在心裏比劃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黑球。
又比劃了一下老頭子的眼睛部位。
主要是這兩個部分的問題。
“我以為您已經看過庵歌姬老師的報告了,我為了進一步增強術式立下了不能收回的束縛,自身遭受了詛咒。”這麽說着,善子張開雙手,又展示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詛咒,黑色的濃霧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內,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都被扭曲。
綠燈。
黑球人稍微放開了對于周身詛咒的控制——由束縛強制固定在她身上,屬于死者的痛苦與狂化怨念直接被解放了出來,那是如山一般壓過來的、臨死前的恐懼與悔意,卑劣的詛咒和怨恨,無數的死者在她的耳邊描述着自己的死狀,慫恿、詛咒着她走向同樣的末路。
……好害怕啊。
我不想死。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陪着我一起死吧,不是約好了要一起離開嗎?
咒靈好可怕……
為什麽是我?
喂,救救我啊!
死吧。
死吧死吧死吧。
至少讓她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喂、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把心髒挖掉吧?挖掉吧?挖掉吧!?
……
“聽着這樣的助眠背景音,根本不可能有再踏上一線的勇氣吧?”
她的聲音終于出現了波動,黑球半佝偻着腰。
“這能力現在已經成為了代價遠遠大于收獲的術式,每讀取一個人這份詛咒都會累加一些,雖然不知道這些詢問到底有什麽意圖……樂岩寺校長,我想幾位大人應該不是征召我來看笑話的吧?”她試圖從更加熟悉的校長這裏博取一些同情分,後者沒有給她想要的反應。
但也不是讓她來讀取什麽死者的情報的。
……善子猜測。
他們到底從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麽?
她的術式是降靈術的一個分支,但比起自身作為靈媒——善子能構築出形代[1]并臨時驅使其行動。
小到一個細胞、器官,大到整個身體,只要咒力供應允許,黑沼善子就能利用被讀取人的身體與靈魂情報将其請出。
原理非常簡單,只是以目标的靈魂信息為‘藍圖’,她的咒力為骨架,像PPAP那樣組合一下構築出來就可以。
但要達成理想的效果很難——構築術式本就是咒力消耗非常大的術式種類,并且對于被讀取的對象要求也很高。
非術師死亡目标的話,能請出嘴或是手這類能傳遞情報的部位已經是運氣很好了。
術師目标能叫出來的體積和質量都有所提升,但……
對活人使用作為臨時治療手段的話,術式生成的器官和肢體本身就會給非靈媒本人的對象附加毒與詛咒;對死者使用,作為情報獲取手段則根本不需要構造出比嘴更複雜的部位。
而作為戰力……很不幸,她能采取的戰鬥方式與無術式無異——近身打拳。
她也曾嘗試過卡BUG對自己降靈。
……就算在身上多長一雙手或是一對眼也不會變成兩面宿傩,只會因為無法平衡而翻車。
變成黑球蜘蛛人則是在速度+0的基礎上,把需要救助的一般人吓暈了過去,還差點被同伴當成咒靈砍了(聽說受害者現在還要定期接受心理治療)。
“很抱歉,我實在不明白這東西的價值在哪裏……”
圍着她的幾扇紙門先是冒出了一陣雜音,老人壓低的笑聲和細碎尖利的讨論聲讓黑沼善子頭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過了好長一會兒——大約是善子認為參與對她的拷問的某位老人會老死——那麽長的時間。
“你的術式比你想象中要更有用一些,黑沼善子。”似乎是打算采取懷柔态度,主會的老頭口風一轉,“在咒術界生活很辛苦吧?”
盡是不講理的老古董确實辛苦,但突然被這種糟老頭子假惺惺地關心更辛苦吧。
這種職場PUA的起手式讓黑球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話趕話說到這裏,她也沒了在腦子裏插科打诨緩解壓力的餘裕,不得不嚴肅了起來。
倒是之前的老太婆明顯沒了耐心:“我們的問題非常簡單,你成功做到了吧?”
“抱歉……?”善子表現得有些疑惑。
老人的話音裏帶着急切:“完整的式神體構造——你做得到吧?”
“憑借我自己的實力沒法構造出完整的個體。”善子搖搖頭。
二級術師以上的目标才能構築出完全體,但那所需的咒力供應根本不是她所能直接承擔的,更別說供應其續航了。
綠燈。
“黑沼監督好像很喜歡玩這種文字游戲,雖然算不上是在扯謊——但那是在二年級的‘事故’、在你定下束縛之前才對吧。你身上詛咒的模樣,可不像是偶爾構造一些胳膊腿眼的代價啊?”
黑西裝下意識扭頭按下了快門。
綠燈。
沒有說謊。
對方完全無視了她委婉的抗拒,單方面的審問還在繼續。
“2017年12月24日,新宿百鬼夜行事件,京都河原町。準二級咒術師坂本悠真被一級咒靈襲擊,當場死亡。後咒靈由京都府立咒術高專三年級東堂葵祓除。事後負責清理的窗在現場發現了第三人的咒力殘穢。經分析後發現——殘穢的主人是特別一級術師,加茂幸。”
“事後的目擊者回訪也有人提到類似于‘憑空出現的增援’之類的證言。“
善子面無表情,她雙手緊握交疊在身前,視線移向了京都校校長。
後者并沒有回應她的凝視,老者拄着拐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加茂幸應該在2016年就因為祓除咒靈中的意外身故了。”
“而兩人唯一的共同點——他們的都和同一個人共事過。”幾人一番念唱作打,已經把善子逼進了死巷子,“你。”
“前年也是同樣的時間點,同一次任務,你參與升級測試然後術式出現問題,也是這次祓除的工作中加茂幸殉職,你申請轉入輔助監,這是巧合嗎?“
“完整的死者式神個體,保有了本人術式,且有自主行動能力。”誇獎的話讓會議長的講得連絲毫的贊賞都無。
“……看來是很努力地保護了同伴啊,黑沼監督。”
“已經不需要再辛苦了,為我們工作吧,你很有才能。”是另外一道聲音。
而樂岩寺校長則是為這場威脅劃下了最後一條線:“你應該知道私自利用術師做這種實驗很容易被歸類為詛咒師吧?視乎你的罪孽——極端情況會被處刑啊,黑沼。”
她沒做反應,但拒絕明顯不在高層給出的選項裏,不想聽,也不應該被善子獲知的情報被直接灌進了耳朵。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屍體并沒有被火化。”
“五條悟把他的身體藏起來了。”
“找到它。”
然後……
把咒靈操術帶給總監部吧。
無數雙眼睛注視着她,這是集團決策——黑沼對這點不做懷疑,她雙手背在身後,看着校長說不清是贊賞認可,還是威脅命令的眼神。
或這分野完全就取決于她的選擇。
“你怎麽想?”主會的某位高層象征性地詢問了她的意見。
無聲的壓迫感鋪滿了整個房間——
我拿命想。
自己都不敢和那個咒術界最強對上,居然讓見習生去當炮灰,糟老頭子算盤打得真精。
即便這麽想着,她還是表現得頗為乖順:“我知道了。”
那邊廂的低聲讨論已經結束,善子沉默地聽着這些人的安排。
“我們會把和百鬼夜行有關的死亡名單交給你,像過去那樣獲取情報吧。”
“不過和夏油傑下落有關的死者應當不在京都?”
“……調職到東京都立咒術高專吧,轉學太明顯了,實習職務調整過去就可以。”
“五條悟不可能親自幹這種雜事,一定會有五條家的人參與進去。”
“五條?”不知道是哪個高層發出了悶笑,“屍|體總會有的……”
他們三言兩語就做下了決定。
而善子決定将詛咒式佛經公放開得更久一點——能把這些家夥都超度走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