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17章
羅慶軍癱在椅子上，面無表情，“我不知道，現在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這可是文州的九大王之一啊，個人賺了幾十萬，能力，魄力，眼光應該都不缺，如果不是步子走得太超前，後來吓破了膽子，說不定是能上富豪榜前列的人物。
反正他們這裏山高路遠，外人也很少來，不知道能不能讓羅慶軍留在這裏。
謝嘉寧悄悄拉着柳書慧，“媽，能不能讓這個伯伯留在我們家？他能賺那麽多錢，真是好厲害啊！”
柳書慧猶豫，羅慶軍是個能人，不是壞人，她也有同病相憐的同理心，不過，留下他這樣的人，如果被人認出來了對他們是麻煩。
再說那時候他扣寧寧的嘴，她責備還來不及，怎麽能留下他？
“寧寧你不怪他嗎？”
“他可憐，也不是故意的。”
見謝嘉寧堅持，難得地要求什麽，柳書慧叫謝大軍出去，和他說了此事。
看出她的遲疑，謝大勇說：“你是沒看他包裏的證明，嗯，還有一張通輯的照片，原來他白白胖胖，精神抖擻，現在黑瘦，胡子拉碴，神情委頓，其實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來的。也不知道寧寧怎麽認出來的。
“再說什麽通緝令，我們鄉親根本不關心這個。也是個可憐人，留下就留下吧，我們家也不養閑人，不然讓他去我們磚廠幹活好了。”
柳書慧還是有點不忿，天下可憐的人多了，他們也顧不上每一個，不管怎麽說，他那樣對待寧寧，雖然寧寧大度不計較，她這個做媽的卻不樂意這麽輕松就收留羅慶軍。
謝大勇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違逆她，“那就再看看。”
羅慶軍難得在一個地方不用擔心被人認出，希望能在這家多待一會兒，放松下精神。吃完了饅頭，他去拿了好幾疊錢遞給謝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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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勇夫妻過來，就見羅慶軍正拿錢的手。
“你這是做什麽？”
“我失禮在先，身不由己，也不知道能買什麽東西送給這個小姑娘作賠禮的，這一點兒錢給她，你們看買些什麽吧，就當我賠禮了。寧寧，對不起啊。”
這人倒也不是那種不知感恩的人。
看羅慶軍很有誠意，謝嘉寧想，是否他覺得不收錢，怕他們一家會去告發他呢，就大方收下，“放心吧，你也不是故意想做壞事，我原諒你了。”
明明只是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不但沒有一般人遇事之後受驚之後的樣子，說話還像大人一樣，羅慶軍不由多看了幾眼，這樣的孩子，讓人看着真是稀罕。
“謝謝啊！你們家的這個小孩，真不是一般人啊！一歲看大，三歲至老，還不知道她長大後要多麽靈秀！”
被羅慶軍誇嘉寧，柳書慧覺得心裏美滋滋的，原來對是否留他還有遲疑，現在那點遲疑也抹去大半，是啊，這是寧寧想留的人，她應該相信寧寧，“你想不想留在我們這裏？”
羅慶軍大喜，能安定下來，誰樂意四處流亡呢？
都有些結巴地問：“我……我可以嗎？”
謝大勇說：“你可以留下來，不過最好我們對外統一下說詞。”
“謝謝，謝謝！”羅慶軍激動得語無倫次，“你們說什麽我都聽。”
最後和羅慶軍約定，他是柳書慧一個遠房親戚來投靠，名字叫羅大軍，以後保持現在這個形象，不發胖，不剃胡子。
說好後，羅慶軍直接拉開包的拉鏈，把裏面的錢一分為二，指着其中一半道：“兄弟，我今年40歲了，就托大叫你聲兄弟，這一半的錢就當我的食宿費，謝謝你們收留了我。”
這些錢也太多了，柳書慧不收，羅慶軍說：“賺錢還不容易嘛，關鍵你們收留了我，讓我不再提心吊膽。”
賺錢真容易的話，也不會大隊裏的人為了一個磚廠的名額不斷巴結謝家了。不過羅慶軍送這些錢，未必沒有封口的意思。
謝嘉寧勸道：“媽媽，你幫這個伯伯保管着吧，不然我看這麽多錢他也沒地方存。”
柳書慧聽了謝嘉寧的話，沉吟下收了錢，“我就先替你保管着，什麽時候要用了就和我說。”
羅慶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謝嘉寧，這孩子，也太神了吧，比許多大人都通透。
羅慶軍就此在謝家安家，把準備作書房那間房給了他住。
謝大勇想到羅慶軍曾是個大富翁，怎麽說見識在那裏，安置好羅慶軍後就拉着他去磚廠轉了一圈。
看過後謝大勇問：“羅哥，請多指教！你看我的磚廠怎麽樣？”
羅慶軍沉吟下，“兄弟，你收留了我，我也不騙你，你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啊，我聽假話做什麽？”
“我也不怕得罪你兄弟，我覺得你就是運氣比我好，比我有見識，把磚廠提前歸了集體所有，保證了你的安全，從管理上來說，你這個磚廠真的很一般。有人和泥，有人制磚胚，有人運磚，但相互之間職責不分，和泥的還去制磚，運磚的還去制磚，這樣效率就一般。”
平時謝大勇也覺得有些不對，但因為收益比種田好多了，磚又供不應求，也沒太在意。
謝大勇原來還有些得意向羅慶軍炫耀，聽他這話一說，冷汗就下來了。
他能賺錢，真的是運氣的因素多啊。
“那老哥你說我應該怎麽辦？”謝大勇給羅慶軍沖了杯麥乳精水，虛心請教。
羅慶軍有些傲然道：“你把人分成小組，一個小組裏，有的人專幹和泥，有的人專制磚胚，你看現在人平均能制多少磚，這個作為基本工資，然後按每多賣出一塊磚給多少錢，三班輪流做，只要窯跟得上，保證效率至少提高三成。”
一邊的謝嘉寧一聽，羅慶軍有水平啊，這不就是後世的流水線作業嘛，現在他就能想到這些，不虧是曾賺過大錢的人啊。
謝大勇也聽呆了，人家是真有水平，而他，是真運氣好，才能收留到羅慶軍。
“老哥，我以為在這十裏八村，也算個人物了，我不服別人，就服老哥你啊。這樣吧，你要想幹些活呢，就直接在磚廠跟着統計數量，不想幹活就随老哥你的意思。”
“閑着也是閑着，那我就靠兄弟你吃飯喽。”
晚上躺在床上後，柳書慧問：“羅慶軍一來你就讓他做統計員，要知道三坡說過好幾次了，也想做統計員。”
謝大勇哼了一聲，“他那個小子，我讓他做銷售還是看在外甥女份上，他不想幹，謝家大隊還有周圍大隊一堆人想來幹呢。”
“羅慶軍就這麽厲害？”
“你沒在廠子裏幹過，大概不明白他說的那個辦法的好處，特別是三班倒，我原來都沒想過，都是到晚上就不幹了，讓場地白白閑置。幸好有了寧寧，我們才能收留了這麽一個人物。”
謝婆婆知道消息後，還帶過來他們院子裏樹上結的蘋果，說給親戚嘗嘗，對羅慶軍很親切。
柳書慧覺得有些內疚，要知道，這些蘋果是老人自己不舍得吃拿過來的。不過為了不讓老人跟着擔驚受怕，她還是忍着了沒說。
別說，按羅慶軍的辦法調整後，磚廠的效益立馬增加了許多。作為廠長及創始人，謝大勇更不會虧待自己，也按效益給自己增加了工資。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又一年的蟬開始鳴叫，1984年夏天來了，謝嘉寧已經四歲了。
謝嘉安11歲，暑假後就要上小學五年級，謝嘉康7歲，要上二年級。
兩人像放飛的小鳥一樣天天出去瘋玩，柳書慧看不過去，不但要求兩人練字，還布置了暑假作業。
這天，一場大雨後，周圍低窪處積了許多水，小孩子們要高興瘋了。謝嘉軍就過來叫謝嘉安兄弟出去逮蝌蚪玩。
謝嘉安有些猶豫，他想玩，可是媽媽給他布置的暑假作業還沒寫完呢。
謝嘉軍道：“先去玩呗，現在大伯那麽賺錢，就是我們家也跟着沾了光。我偷聽我爸和我媽說，他一個月能拿到50塊錢工資呢，而公社裏面吃鐵飯碗的人，一個月才30多塊錢工資，還沒有我爸高呢，更不用說大伯的工資啦。”
“哥，你就去上了學，将來不也是拿鐵飯碗那麽一點兒的錢？還不如将來你長大了，去接大伯的班呢？ ”
謝嘉軍說得也有道理啊，謝嘉安略有些心動。可是想到媽媽，他又遲疑了。
這時候，旁邊一個小夥伴兒也說：“嘉安，我們好不容易來找你一次，你也不出去？天天在家裏蹲着，就跟個小姑娘似的，我們男子漢，哪能天天窩在屋裏呢？”
謝嘉安雖然懂事，但他畢竟只是一個11歲多的小孩，這時候說誰是小姑娘要被人瞧不起，加上謝嘉軍逮到的蝌蚪挺好玩，他忍不住把作業一放，反正去玩一會兒，回來再寫作業也來得及。
謝嘉康聽到，也要和哥哥去玩。
兄弟兩人還想要帶謝嘉寧一塊兒去。
謝嘉寧這個靈魂假小孩，不樂意去玩這些小孩子的游戲，就自己留在了家，看兄弟兩人一人拿一個罐頭瓶興沖沖走了。
柳書慧從外面回來知道兩個兒子去玩也沒在意，她掏出一個盒子對謝嘉寧說：“寧寧，看媽媽給你帶回來什麽了？”
謝嘉寧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塊電子表，不由眼睛一亮，沒想到養母能買到電子表。
這時候沒有手機，有塊表能看時間可太好了。
“謝謝媽！您從哪裏買的？”
“我讓你舅舅幫我在海市買的，今天剛好寄到我就去郵局拿了。”見謝嘉寧喜歡，柳書慧也高興，“我還讓你外婆幫着買了海市的衣服，我們寧寧啊，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兩人看過衣服，柳書慧做好飯，暮色蒼蒼，謝嘉安才帶着謝嘉康回來了。
一進院子，謝嘉安就大叫：“寧寧，寧寧看我們抓的小蝌蚪！”
謝嘉寧出來看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沾滿了泥，衣服也都濕噠噠的。
但兩人很興奮，見到謝嘉寧就伸出手，“寧寧你看我們抓了好多，它們回頭能變成青蛙呢。”
柳書慧聽到聲音也走了出來，眉頭皺了下，“先不要管青蛙不青蛙，看你們兩個，都跟泥鳅似的。”
柳書慧忙讓他們去換了衣服，又沖了碗姜茶給兩人灌進去。
謝嘉康咕咚咕咚喝後，又拿起了罐頭瓶對謝嘉寧說： “寧寧，我抓的小蝌蚪回頭分你一半，看我們誰的能先長成青蛙。”
謝嘉安被謝嘉康搶先，也撓撓頭， “還有我，你想要多少大哥都去幫你抓！你不知道抓蝌蚪可好玩了，他們都沒我抓得多呢。”
小蝌蚪黑乎乎的，一個圓圓的腦袋上有一條細腿，跟蟲子似的，說老實話，謝嘉寧有點害怕，但骨子裏她這個大人連兩個小孩都比不過，這讓她有些羞恥，就悄悄向後退了兩步，“你們兩個玩吧，我不要。”
謝嘉安兄弟好像還有些遺憾，不過柳書慧也拿了電子表分別給兩個兒子，兩人只顧玩表，也沒再說別的，這讓謝嘉寧松了口氣。
這時，謝大勇也回來了，柳書慧讓幾人把表取下來，免得洗手沾上水，一家人開始吃飯。
沒吃完已經有人搬着凳子過來了，“大勇，電視有好節目了沒有？有沒有電視劇？”
“要到新聞聯播後才有呢。叔，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來人哈哈一笑，“來看電視的人多，來得晚了坐在後面，我這眼睛花，看不清畫面。”
除了謝支書家後來又添過一臺電視，整個謝家大隊只有兩臺電視，每一臺電視都不少人看。
大人們把電視及放電視的桌子一同搬到院子裏放好，謝嘉安兩人先把自己的小板凳放下占住位置。直到9點多節目播完，電視又搬回去，衆人散去，謝嘉安兄弟洗漱過也揉揉眼睛準備去睡覺，就被叫停了。
“安安，嘉康，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
謝嘉安撓撓頭，“媽，我們刷過牙，也洗過腳了，都沒忘。”
謝嘉康則圓滑些，“媽媽你說我們忘了什麽啊？”
柳書慧覺得怒氣一下子上來了，“光顧着玩，看電視，你們的作業呢？”
謝嘉安二人這才想起來作業沒完成。謝嘉康低點先認錯，“對不起媽媽，明天補上來行不行？”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的事今天畢，去把作業完成才準睡！”
謝嘉安這一天玩得很開心，本來他沒有完成作業還有點心虛，可被媽媽責備，不由起了逆反之心。
“別的小朋友除了暑假作業就沒有做作業的，為什麽我們除了練字要做這麽多作業？”
柳書慧沒想到一向懂事的兒子會這麽反駁她，楞了下才道： “ 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的。其他小朋友們都不寫作業，他們将來就很難考上大學出去。那你懂得多，就能去見識更多的東西。”
謝嘉安不以為意，“媽媽，你是從海市來的，不一樣在我們這裏過得好好的嗎？再說，就是見識更多的東西又有什麽用，讀了大學又有什麽用？公社裏面的幹部一個月才拿36多塊錢，那我爸爸比他們掙得多多了！”
謝大勇也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呀，他開個磚廠，雖然現在歸了集體管理，但他是廠長，一個月有120多塊錢工資呢，一人收入頂大學生畢業回來做幹部的好幾個。
不過錢是一方面，老婆的情緒也要安撫，他勸兒子，“康康都認錯了，安安跟你媽媽認個錯，別讓你媽生氣啊。”
謝嘉安覺得他并沒有錯，為什麽要讓他認錯呢？
他脖子一扭，不看自己父母：“有錯的人才認錯，我沒有錯，我為什麽要認錯？”
“這孩子，你是反了天啦，不完成作業就不許睡覺！”
“你就是我媽也不能強迫我！”
沒想到謝嘉安還有這一面，謝嘉寧在一邊想，謝嘉安是不是提前青春期逆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