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
不過這時候，人們可沒有這種想法，即使柳書慧算是一個有見識的人，她也只是覺得，兒子長大了，開始不服從管教了。
可要說服謝嘉安，這不是一兩句話的事。
柳書慧吸了口氣，沒有再斥責謝嘉安，只是說：“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謝嘉寧也有點兒好奇養母以什麽方式來說服謝嘉安兄弟。
柳書慧講了坐井觀天的故事，這才道：“謝家大隊呢，就像是一口井，你能看到的就是這一小塊的風景，可是只有出去了，你才知道大海的廣闊，才能知道天空的遼闊。就像你們爸爸，如果不是他出去長了見識，也不會知道怎麽做磚，也就沒有現在他的高收入。”
“媽媽也不是說，現在就讓你承認錯誤，媽媽只是想讓你多想想，其他人是這樣坐在井裏，和他們一樣的情況下，那你們也只能成為一只坐井觀天的小青蛙。比如說我們家電視剛買回來的時候，大隊裏還有人說這個電視會把人的魂攝走，還有人覺得是真有人在電視裏活着。這就是他們見識太少的原因。”
謝嘉安想反駁媽媽，他卻不知道怎麽反駁，可就這麽認錯吧，又有些不甘心，那豈不是承認了他就是一只醜醜的青蛙？
突然，他靈機一動，“那媽媽你知道電視節目是怎麽做的嗎？”
“媽媽就是那時候學得少，所以媽媽也不知道這個答案，可是孩子們，你們好好學，以後會比媽媽更棒。”
謝嘉安無話可說，兩人去補作業。謝嘉康的少，不過是提前預習二年級課本，謝嘉安的作業多，一直寫到11點多，他才寫完，這時候謝嘉寧早就睡着了。
柳書慧檢查過兩人作業，讓他們睡去，她和謝大勇商量，“好幾年沒回去看望我媽了，我想我們一家抽個空回去看看。”
“行，回去看媽是應該的，我把工作安排好，我們就訂票去。”
“還有，我想最好是讓孩子在上海上學。我自己無所謂，可是孩子在這裏見識的畢竟還是太少了，很容易盲目自大。”
謝大勇不舍得，“讓孩子去那麽遠上學，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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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書聰說，紅銳不但學文化知識，還能學鋼琴，圍棋，打籃球，踢足球等，比起安安他們，能學的太多了。”書聰是柳書慧弟弟，紅銳是她侄子。
“我們也能買圍棋，籃球，足球啊。”謝大勇財大氣粗，“那才幾個錢。我讓磚廠裏買了，贈給學校好了。”
“買了你讓誰來教？根本沒有那個氛圍。像我們學校，除了正常寒暑假，收麥子放假，秋天收紅薯還放假，孩子們學習的時間能有多少？再說，大隊裏其他小孩都在玩，你讓安安他們學他們不樂意。可周圍孩子都在學，他們學就是理所當然。”
“我就是不舍得讓孩子去那麽遠！他們還那麽小！即使親外婆親舅舅，肯定對他們親，但總不如在自己家自在。人家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嘛。”謝大勇摟着柳書慧勸她，讓他們考海市的大學好啦。”
“古時候孟母還知道三遷呢，難道我們還不如古人？我們先帶孩子回去看看再說好嗎？”
這一點兒謝大勇自然同意。
夫妻二人商量好，謝大勇去買了票，柳書慧先發了電報給柳外婆，說了大概什麽時間會到。
謝大勇則把工作給謝小勇及羅慶軍負責。
柳書慧準備去公社供銷社買一些當地産的腐竹帶到海市給自己母親，就帶着謝嘉寧一塊去了。
因為磚廠的原因，柳書慧也是這十裏八鄉的名人，見他們進來，供銷社一個姓王的營業員就熱情迎了上來， “柳老師，今天買什麽啊？”
“我想買些腐竹。”
“正巧了，昨天我們才收購了一批，很新鮮的，我這就給你拿。這是你家閨女吧，長得真精神啊，就跟電影裏的周筠似的。她穿的這衣服樣子真希罕，縣城我都沒見過，是哪裏買的啊！”
周筠是電影《廬山戀》裏的女主角，這個電影出來後成為了全國聞名的人物。
謝嘉寧穿着白色的海軍衫，領子後面有一塊大大藍白相間的裝飾，下面是深藍色的短褲，顯得清爽好看。
“是他們舅舅從海市寄回來的。”
“柳老師，啥時候你有空，我能不能讓裁縫也照着你們的衣服做一套給我家孩子穿？”
這個已經是常事，柳書慧爽快答應後，買了5斤腐竹剛要走，迎面過來一個60多歲的幹瘦老太太，見到兩人剛要給他們讓路，卻忍不住咦了一聲，打量起謝嘉寧。
謝嘉寧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頭對柳書慧說：“媽，我們快走吧，回去還要收拾東西呢。”
“好。”兩人避開老太太走了出去。
一直到看不到兩人影子了，供銷社內老太太向王營業員打聽，“剛才那母女是哪裏的人啊，我看那個小姑娘長得很像我們小花小時候的樣子。”
王營業員看看老太太身上帶補丁的衣服，嗤笑一聲，“你也太會攀關系了吧，人家爸爸是磚廠的廠長謝大勇，人家媽是學校的老師，你家小花是哪個？”
老太太即是何花媽，聽了王營業員的話，她也沒反駁，買了一瓶醬油，就匆匆回去跑到何花家。
何花正端着一個豬食盆準備喂豬，見到她媽急忙把豬食盆放到一邊，又驚又喜地問：“媽，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家裏有什麽事兒嗎？ ”
自從她一直生女孩，婆婆不給她好臉色，她媽就很少過來。今天過來是家裏有什麽事嗎？
何花媽不樂意的說：“你剛流産，怎麽又端這麽重的東西呢？”
自從送走了第4個女兒，何花又懷了一胎，不過這時候可以去做B超，據說能照出來是男還是女，如果是女孩，到時候就打掉，她就因此打掉了一胎。
“這一點重量不算什麽，我身體好。”。
“怎麽也是為他們楊家懷孕？你婆婆也不來照顧你？”何花媽不願意來何花這裏也是如此，女兒不受重視，來看了心裏也不好受。
何花苦笑一下，“做B超要錢，流産也要錢，我婆婆覺得我浪費了錢，哪還會來照顧我？”
何花媽嘆口氣，“熬吧，等你生個兒子就穩了。”
女兒沒生個兒子，也不好說別的。但如果那事為真，對女兒就不一樣了。她抓住何花 ：“小花，你那4胎是不是個妮兒？他爸把她扔到哪裏去了？”
“他爸把他扔到火車道邊了，怎麽了媽，你怎麽想起問這事？”何花驚疑不定。
“我和你說啊，今天我去供銷社買醬油。遇到了一個小女孩，大概4歲左右，尖下巴，雙眼皮兒，高鼻梁，那樣子和你小時候太像了。算算大小，我覺得那就是你生的那個孩子！”
何花年輕的時候長得頗為美貌，但她娘家是地主，而地主作為黑五類，是被人唾棄的，所以她嫁給了當時的貧民楊順子。
“人長得像的多了，媽你遇到個長得好看的小女孩就覺得像我，前一段你還說，公社裏一個小女孩像我，我覺得四妮兒有可能被人抱到外地去了，咱們這裏女孩多，誰會收養啊！”
說着何花的眼睛有些潮濕，她只希望孩子是被人抱走了，而不是悄無聲息死在了哪裏。
“這個女孩可不一樣！我覺得她就是你的孩子！”
何花媽有些興奮的說，“并且你知道我看到像你那個女孩現在在誰家嗎？是謝大勇家啊，就是謝家大隊磚廠的廠長。孩子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但和謝廠長她老婆一點兒都不像，你過得這麽苦，我們去認了她。謝家看你是她親媽的份上，怎麽也得照顧下你吧。有謝家的照顧，你的日子就會好過了。”
何花一時不知道如何做才好，只下意識地說：“哪裏有那麽巧？”
何花媽急了，這可是改變她女兒生活的好機會，“不行你和我去看看那個孩子，不管怎麽說，她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知道她在哪裏也就安心了嘛。”
何花心裏煩亂，看了看天色，“現在天都快黑了，也不方便，不然我們改天去吧。”
何花媽從公社步行到女兒這裏，走了快兩個小時，再從楊家坡去謝家大隊，怎麽也得半個多小時。看看太陽已經落到西邊被房子遮住，确實不早，就忍住興奮勉強同意了女兒的意見。
“也是我過急了，聽你的。”
謝嘉寧完全不知道，這個身體的真外婆已經認出了她，在供銷社買過東西後，柳書慧騎着自行車帶着她，二十來分鐘就回到了謝家大隊。
謝婆婆已經幫他們做好了飯，包括謝小勇一家也過來了謝婆婆這裏，人多，大家就各端碗菜自覺找地方去吃。
吃完柳書慧要去刷碗，謝婆婆推着她，“你們好幾年沒回海市看你媽了，明天又起來得早，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吧，老二媳婦留下刷碗就行了。”
汪會麗心裏酸，婆婆這人心眼偏到胳肢窩了，經常給大嫂家做飯不說，還不讓大嫂洗碗，她好不容易來吃頓飯，最後收拾的反而是她。
可誰讓謝小勇跟着在磚廠做工呢，她只能忍耐下心裏的酸澀，還裝作歡快地說：“對啊，有我在呢，大嫂你們只管去忙，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只管和我說。”
謝小勇則問：“大哥，你們明天幾點走，我好開着拖拉機去送你們。”磚廠發展後，就買了輛拖拉機送貨，由謝小勇負責。
“6點就要出發去縣城。”
“那行，我5點半起來就不耽誤。”
謝婆婆笑眯眯地說：“我年紀大了，醒得早，書慧你不用急着起來，我明天做好早飯，你們直接過來吃就行啦。”
那麽早起來給大嫂一家做早飯，卻沒她們一家的事，汪會麗心裏更酸了。
偏偏這時謝嘉軍還問她，“媽，大伯一家都去海市了，嘉安哥說有許多好玩的，還有動物園可看，我們什麽時候也去海市啊！”
汪會麗氣得說：“去個屁啊去，他們是去嘉安外婆家，你外婆又不在那裏。”
謝嘉軍嘟囔句，“媽，你怎麽不是海市的啊，我都看到嘉安他們戴的電子表了，嘉安說就是泸市買的。”
被兒子這一句說得汪會麗更心酸了。
柳書慧不知道她的心情，帶着一家子回家，收拾了大家要換洗的衣服後問：“你們還有什麽想要帶的嗎？”
謝嘉安敏于行，手腳利落，也喜歡武術，帶了幾本《武林》雜志，謝嘉康帶了幾本連環畫，謝嘉寧則帶了本《紅樓夢》，反正夠路上看就行了。
收拾完天已經不早了，大家洗洗就睡了。
躺在床上謝嘉寧想，不知道現在的海市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外婆認可不認可自己，生活在謝家久了，她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家庭。
不過，年輕的身體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謝婆婆婆媳二人已經做好了飯，是炸的油條，磨了豆漿又煮了。油條酥香，豆漿裏放的有花生，醇香，謝嘉寧吃了不少。
吃完後謝婆婆還用大張的桐樹葉包了給他們帶了一些，讓他們在路上吃。不過因為行李就有兩包，油條不方便拿，帶的也不多。
謝婆婆還逗孫子，“到了外婆家會不會忘記奶奶啊？”
謝嘉康臉有些圓，他嘴甜先說：“奶奶我不會忘記你，會想你的。”
然後是謝嘉安，“奶奶我們都這麽大了，不要逗我們啦。”
謝嘉寧抿嘴笑，她過去抱了下這個慈祥的老人，“放心吧奶奶，走到哪裏都會記得您的，到了海市有好的東西我們買回來給您。”
“哎呀，還是孫女知道疼人。”
在大家的笑聲中，一家子告別了，被謝小勇開着拖拉機送去了縣城，再從縣城乘長途汽車到了省城。
他們早上不到6點鐘從家裏開始出發，到省城已經是下午兩點半，即使路上大家分吃了油條，這時候肚子也都餓得咕咕叫了。
謝嘉寧也不例外。
餓還好說，關鍵是她還很渴，覺得嗓子都冒煙了。
不像後世，到處都是高速公路，路上沒多遠就有一個服務區，可以下去方便。
這時候乘長途車從縣城到省城，要四五個小時，一路上加油站非常少，司機一般也不停。除非實在有顧客受不了，要求司機師傅停車。司機則會找個小樹林什麽的地方，讓大家去方便。
所以上車前，柳書慧都提醒了大家，即使他們帶了兩個軍用水壺的水，也不過偶爾抿幾口，根本沒放開讓他們喝。
那露天的廁所，謝嘉寧寧可忍着，也不樂意去，所以她喝得更少。
謝嘉康忍不住問：“媽媽：外婆家有多遠呢？快到了吧？”
謝大勇哈哈笑了，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還沒有出我們中河省呢，從我們省要坐大火車，經過好多站才能到外婆家呢。
“ 媽媽可太不容易了，離外婆這麽遠，這麽長時間就不能看到媽媽。還是我好，可以天天見到媽媽。”
随着兩兄弟慢慢長大，性格的差異就出現了，謝嘉安行動你敏捷，謝嘉康嘴甜會哄人。
被兒子的童言稚語惹笑了，柳書慧露出一個笑意。這麽可愛的兒子，讓她怎麽舍得離他們而去呢？
她希望這次看看，能不能她也回海市，那樣她就可以繼續陪着孩子們了。
謝大勇趁機教育兒子，“你們的媽媽呀，為了讓你們經常見到她，都沒舍得回去看外婆，所以呀，你們要多孝順孝順媽媽，媽媽給你們付出了很多。”
幾個人說着，路過了一個飯店。謝嘉安的肚子适時響了起來。
柳書慧笑了，“我們就去這裏吃飯。”
在飯店裏吃過飯，謝大勇把綠色軍用水壺灌滿，一家人又朝火車站而去。
到了車站候車室，謝嘉寧發現裏面的人和謝家人一樣，都帶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後世不一樣，這時沒有拉杆箱，比較好的是一種海市出的手提包，帶東西多的話多是用布打結裹着的行囊。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地方有空位，謝大勇讓柳書慧帶着孩子們坐下，他準備去買票。
柳書慧拉住他：“我們要坐20多個小時的火車，買卧鋪吧，雖然寧寧還小，不到1米4買票标準，也給她買一張，能讓她晚上睡得方便。”
自從她上次和養父母攤牌，又經歷謝大勇被公安帶走那件事，謝嘉寧發現，養父母已經完全把她當一個成人對待了。
謝嘉寧覺得她本就是成人的靈魂，讓她去裝一個小孩子，也有心理障礙，現在不管因為什麽，養父母把她當成人看待，她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也挺好的。現在有這個條件，她也沒矯情地說不用單獨給她買票。
這時候，何花也和她媽到了謝家大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