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家碼頭
林家碼頭
江景藍早已回了南苑,江言将他肩頭的輕裘取下,江景藍便一邊翻着這幾日府外店鋪送來的禮品冊子選了幾樣用朱筆勾畫了一下,臨近年底,自然少不得處理一些人情走禮的瑣事,給宋家下面的商鋪主事送過去,但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做。
他翻了翻堆疊的冊子繼續拿出一冊,一封祁紅的拜帖郝然入目,“這是誰送來的?”
“今早有位姑娘說與公子是舊識,便遞了拜帖過來拜訪。”
“洛真!”江景藍第二次喚起這個名字,手指慢慢合上拜帖,心思卻是越發深沉了起來。
江景藍尚不會以為洛真真得會因為他這個故人而拜訪宋府,那便只有沖着宋府來了。是宋府出了什麽事,落了什麽把柄,還是宋瑤闖了什麽禍不曾告訴他,還是……
他忽而呼出一口氣來,眉頭輕擰捂住了腹部,這一心急竟是跟着腹部也疼痛了起來,江景藍的手屈抓着桌沿,額角滲出一絲冷汗來,感覺到腹內胎兒不安地動了幾下,一只手安撫着腹部。
這般微微喘息了一會,終于安靜下來,江言彎身下身子只見江景藍低着頭,一張臉龐素白如紙幾近透明,“主子!”
她雙手覆上了江景藍的手,“我扶你躺下,這就去喚大夫過來。”
“慢着。”江景藍喘了口氣,勉力喚道,方才那陣不适感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近似沒有了動靜,他本無幾分在意,但覆上這微隆的小腹眉頭微擰,這孩子不僅宋母在意,宋瑤也在意,這幾日宋母也在府裏便吩咐道,“你拿着這冊子交予母親,由她看看選得禮品是否合适?另外,讓大夫晚上過來。”
“嗯。那我這就去。”江言接過折子,回過頭又看了江景藍一眼,“主子莫要亂走,可得等我回來。”
“嗯,去吧!”他微微點頭,直起身子看着江言退了出去将房門掩上,這一開一合,便灌入了幾許冷風,惹得他輕咳了幾聲。
幾聲咳嗽下來,江景藍看向桌上的杯盞正要拿起,屋外忽然傳來幾聲腳步聲,人未至,他卻已聽得出這是宋瑤的腳步,竟是對她這般熟悉了。
江景藍複又放下杯盞,房間的門被輕打開,走進了宋瑤才覺他正站在桌旁并未休息,江景藍走過來雙手意圖取下她的披風,“冷嗎?”
宋瑤阻止了他的動作,“我身上帶着寒氣,我自己來就好。”
江景藍收回手,看着宋瑤自行解下披風,又将手對着暖爐湊近暖了暖,才瞧着他眨了眨眼睛轉身間迫不及待地擁了上來,“好了,快讓我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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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她拉過,再過一段時間興許宋瑤都抱不過他這個身子了,“等會還要出去,我得晚些回來,你記得不必等我。”
“母親可是又交代了你什麽事?”他松開她,還在想如何避開宋瑤,這會倒是不用自己想借口了。
“母親将店鋪交給了我,我自然要先去看看情況,就是……”她扶着他坐下貼近腹部聽着江景藍肚子裏的胎動,“就是要委屈你獨守空房了。”
宋瑤側耳聽了聽卻沒有聽到什麽,江景藍坐在一側手指順了順她的發,笑道,“他方才還動過,這會倒安靜了。”
“是嗎?”宋瑤也不太懂,“但這孩子倒是像妻主你,靜若處子,動若瘋兔……只是介時莫要折騰我才好。”
宋瑤覺得江景藍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許多,果然是懷了身子脾氣秉性也有所改變。她随即站起身來安撫道,“這孩子肯定聽你的,日後還是要辛苦景藍了。”
宋瑤話音剛落,江景藍眉梢挑了挑,輕拍開她的手似有不滿,“嗯,你只負責播種。”
“算是我的錯,若是惹你不高興,罰我就是。”宋瑤哄道,江景藍淡淡一笑,“如何罰你,容我再想想。只是凝墨那……”
江景藍忽然停了下來,這時候才想到有些不對勁,之前就算宋瑤與他一塊,凝墨都是争着想要黏住宋瑤,但這一次卻躲避開了。
“凝墨怎麽了?”宋瑤見他不知在想些什麽,“景藍?”
江景藍适才回過神來,笑道,“凝墨可否讓我帶幾日?”
“嗯?”宋瑤盯了盯他的肚子恍然大悟,“是要提前試試養育孩子嗎,只是凝墨的性子不好相處,我倒是不擔心他,反倒會怕你招架不住。”
江景藍何嘗不曾想到這個問題,但凝墨的性子也該改改了。他臉上露出一絲嚴厲,宋瑤會疼着寵着,他可不會。
好在他入屋後尚且還未碰過這房裏的任何東西,恐怕已經有人動了手腳了。江景藍看着宋瑤笑了笑,“我心裏有數,定然會将他調教好。”
他話畢,始終沒有開口說起洛真要來宋府拜訪一事。
深夜,林家碼頭只留有一盞孤燈搖搖晃晃地垂挂在支杆上,宋瑤看了眼林家的船只皆停靠在岸,有幾艘船上隐約傳出人聲,這些船運上的貨物都集中在離碼頭最近的貨倉裏。這幾日風霜露重,連着路都極易打滑,那些貨應是還未被運進林家那處院子。
“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兩人摸索着靠近,宋瑤看了看船只裏幾個正在吃酒的女子回頭問道,
“嗯,已經帶了。”春凝掂了掂手裏的竹籃打開,今日船夫打菜的籃子裏都沾了些特殊的氣味,那味道旁人不覺,但游蛇卻極為喜歡的,那籃子裏的東西朝着岸邊船只一灑,月色下幾條烏黑的水蛇便蜿蜒扭動着蛇身湊近了岸邊。
“走。”宋瑤帶着春凝躲在貨物後穿過幾重月影趁機往林家南面的貨倉走去。
黑夜裏,岸邊的長廊上倒映着湖面的粼粼水光,宋瑤摸索了一陣,隔了些許距離,這才注意到被人把手的貨倉。只有貨物滞留在此,林家才會派人看守,這一回,怕是這批貨還未來得及運走。
宋瑤算了算時辰,靜待船只那廂的動靜。
下一刻,岸邊忽然有人叫了幾聲,幾個船夫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撲打着游進船裏的黑蛇,這一站一動,便有幾人掉進了湖裏,嘶喊的救命聲在岸邊亂成一團。
守在貨倉處的兩個看護便互相看了一眼道,“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兩人離去宋瑤才匆匆上前閃進了這貨倉裏,春凝隐在門口看着屋外的動靜,宋瑤便在這貨倉裏打開了一袋米糧,這幾日不僅是林家,宋家也是在屯着糧食,貨物也進了幾批。
宋瑤伸手掏了掏,袋子裏忽然摸到一股冰涼的器物,她趁機摸了摸,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刀劍來,神色驚愕。
“這裏怎麽會兵器?”宋瑤當下又開了幾袋米糧,掏出的東西幾乎都是兵器,這些兵器未染鮮血,一眼便可見其鋒利之處,
“小姐,這些?我們是不是應該交給官府?”春凝吓破了膽,兵器這種東西,向來為官府掌控,不得私有購買,這些顯然是從水運私運到淮州城內的。
“宋家為商,這種事絕對不能牽扯進去,就算被發現這裏有人私購兵器,也不應該由我們出面。”宋瑤迅速地将東西複位,拉上春凝便匆匆撤了出來。
林家要這些兵器做什麽,米糧、兵器皆是作戰之需。
她猛地将一切聯想到了安璧身上,屋外霎時傳來了幾聲腳步聲,宋瑤驀地将春凝拉至身後,夜色下一行人舉着幾支火把朝着貨倉走來。
這批貨物不會留在貨倉過夜,這才趁着夜深人靜來運走,宋瑤恍惚間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藍衣女子便是前世在宋府門前攔下江景藍車馬的人。
她怎麽會在那?
“小姐……”春凝指了指遠處隐沒在黑夜裏的馬車,宋瑤當下不再遲疑迅速地往回走。
月華浮動,南苑的人都幾乎撤了下去,只餘下江言與江景藍三人留在這屋子裏。
江景藍半卧在床上,一襲雲被覆在隆起的腹部随着他呼吸的吃力起起伏伏,江景藍只怪自己疏忽大意,白日裏将這屋子整頓徹查了一番才覺身子燙了起來,此刻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他視野模模糊糊只留得半絲清明,臉頰兩側因為燒得厲害透出淡淡的紅暈來。
“大夫,怎麽樣了?”江言輕聲問道。
保安堂的梁大夫把了把脈,眉頭輕皺着收回手,“現如今天氣寒冷極易傷寒燒成這般,只得先用些退燒的藥,這般燙下去,可不秒。”梁大夫一邊寫着藥方子,一邊不忘數落,“這胎已經三月了,只是江主夫不上心,你們也不曾記得在下的提醒,他與常人身子尚有不同,一日多食幾餐,若是沒有胃口也得吃上幾口,本就是餓不得的身子骨,氣血又虧,現在尚且怠慢,生産之日該當如何?”
大夫的話他只聽到了最後幾句,江景藍微微轉頭只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在明滅不明的燈火下坐在身側,“孩子…怎麽樣了……”
幾個字吐出,便再也撐不住越發的昏沉起來,輕咳了兩聲,便沒有了力氣。
“主子……”江言心中焦急已是将他額頭上帕子換了幾回。
“先去按着方子煎藥,一會喂他喝下去。待到明日,再看看。”江言點了點頭送了梁大夫出去。
彼時,宋瑤剛好回了宋府與出府的梁大夫撞了個照面,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後的江言,“可是景藍生病了?”
“小姐可算回來了,主子晚上便燒了起來,如今還在房間躺着。”江言送梁大夫出診便拉住她說道。
宋瑤趕回了南苑,她才離開片刻,好端端地人兒怎麽就發起燒來,天氣又陰晴不定,應是受寒了。
房間內,燭火搖曳,爐子裏的炭火加了幾回,安靜地只有江景藍輕微的呼吸聲綿長而無力,宋瑤奔至院內推門而入,只聽到一聲低喚弱不可聞,“宋瑤……”
宋瑤快步靠近床邊,握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道,“景藍,宋瑤回來了,你且安心。”
江景藍感覺到自己的一只手被宋瑤輕貼近臉頰,憂心過重這一刻聽到她的聲音便也撐不住渾身一松,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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