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府變故
宋府變故
馬車在夜色下前行,宋瑤陪着江景藍坐着看着他一手托腮一手靜靜地翻看着商鋪的賬冊,眉宇之間的擔憂依舊沒有散去,不由地想到宋家或許是真的遇到了什麽危機。
江景藍愁眉緊鎖,宋瑤也注意到這幾年來賬目上的多數虧空,這一筆筆虧空的數目累計起來确是一筆不小的數額,生前娘親一直讓她試着接下宋家産業她卻從來不曾認真對待過,如今卻沒有了機會。
這重擔便落到了江景藍的肩上,宋瑤眼睛有些酸澀不知是內心的真實觸動,還是看着江景藍此刻有些疲倦地停下了翻動賬目的手指轉而移向了隆起的腹部。若不是午後身子有些困乏與鈍痛,他也不會在夜裏上路,這一路又有些颠簸,縱然馬車裏墊了好幾層褥子,江景藍依舊覺得有暈眩,單手支着額頭便靠着馬車裏的小桌合上了眼。
江言便及時地将他手中的賬目收了起來,好讓他趁着這一路稍微地眯一會。
馬車行進了兩日到達宋府門口的時候,宋瑤有些恍如昨日的感覺,只是如今的宋府大門上挂滿了白色的燈籠,自她出事的消息傳來,宋母便病倒如抽絲,至今都不曾醒過來,宋家的當家主事一倒下,各個店鋪與宋家有合作的商家便不知聽到了什麽風聲,知曉宋母病重的事紛紛上來要債,這幾年宋家在淮州的生意雖然不算景氣,但絕對不曾到了上門催債的地步,畢竟宋家三代在淮州紮根了數十年,顯而易見,是有人在找宋家的麻煩。
“宋家的馬車來了,快去看看!”
守在宋府門口的衆人之中不知道誰眼睛一亮喊了那麽一聲,宋瑤便覺得馬車突然被撞了一下,車內的身影險些身子撞倒了桌子,好在有江言牢牢将人護住。
“發生什麽事了?”江景藍察覺有異,撩起車簾便對上一群面目陌生的臉。
“這是宋家的主夫,找他要也是一樣的。”
又是方才那個聲音,宋瑤眼尖地看到一個藍衣女子往江景藍的車前沖,衆人将江景藍的馬車圍堵住,這裏面有些是與宋家有些合作的商鋪,有些卻是陌生的面孔都紛紛在此刻湧了上來,似乎是要逼停馬車。
宋瑤望着圍堵在車前的衆人不免為江景藍擔心,馬車內的人顯然有些不适,但還是及時地在江言耳邊吩咐了幾句。
“諸位要是想要銀子,就得先讓我家主子下車,我宋家可不至于連你們幾個的銀子都付不起!”江言聽了江景藍的話率先出來大喝道。
他雖然年紀小,可已目露光華掃過一人手中的票據一掃便随手看向了原先手持這張欠據的女子,“這位姐姐要來宋家訛銀子,好說嘛!這錦繡莊的印章可不是邊緣這般不清晰……改天我再給你拿個真的瞧瞧……”
說着将那張票據甩到了半空中,惹得衆人目瞪口呆再要起哄之時,江言眼神一掃,“還不讓開,都給我在府門前候着,一個一個排好隊,半個時辰必然給大家一個說法。”
宋瑤看大家夥被小江言的鎮定自如唬住了,好在江景藍身側有一個與他一般聰明的小仆,否則依他如今的這番模樣對付起這些事來卻是有些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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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在江言的那番話下安靜了下來讓出一條道來,江景藍方是得以下了馬車,以往他尚且不再搭理世事,此刻也不得不站出來主持這宋家旗下的各間商鋪主事。
宋瑤不知道,原先因為處理他的喪事,照顧宋母安撫宋家上下,江景藍一人拖着身子已經來來回回忙碌了許久,幾番處理便熬得整個人都瘦了幾圈,身子也有些不太好。原本,他早就該去接她的,卻不得不在府上拖延了些時日。
如今再被這突如其來的事絆住,再也無暇分身,一下車便是匆匆召集各大主事以及府裏的管家開始盤算這欠款,分辨這來歷不明的人和冒出想占宋家便宜的人。
江景藍已經安坐在大堂,宋瑤見這情形穩定便已經離開他身側直奔往鐘情的房間而去。
這一段時日過去,也不知道鐘情怎麽樣了。她熟門熟路地飄到鐘情房間,看着鐘情呆滞着目光坐在床邊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頓時內心的歉疚彌漫而來。
房間裏飄入一陣冷風,秋日蕭瑟的場景像是渲染了這場喪事的氛圍,整個宋府靈旗林立看起來都有些蕭條凄涼,鐘情擡起眼眸看着屋外陰沉沉的天色,似乎是一場大雨将至。
大雨嗎?他忽然邪笑了起來……
一落雨,這天寒的時候,江景藍肚裏的孩子怕是也要出生了吧……
宋瑤從未看到鐘情露出這種笑容,不由地內心發憷,她此刻方是注意到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疊散開的藥粉。
屋外的長廊裏匆匆趕來一人徑直入了房間,那男子便是鐘情從摘星樓帶來的貼身侍從白漣,“主子,江景藍從不歸山将小姐的屍首帶了回來,聽随行的車夫的意思,他怕是發現了什麽。奴才現在派人拖着他,但也拖不了多久。”
“急什麽,就差這一刻了。”
鐘情緩緩回道,目光落在那藥粉上伸出雙手将那藥粉倒入了一旁冒着熱氣的湯藥裏。
他将那碗下了藥粉的湯藥搖晃了一下,绛紫色的藥粉便逐漸沉入了碗裏消失不見。
鐘情,你……要做什麽……
宋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恍然間看着他已經端着那碗藥走出了房間,一臉決絕的往東苑走去,而東苑卻是宋母居住的地方。
此時此刻,宋瑤才感覺到宋府的怪異之處,偌大的一個宋府下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仿佛只剩下了他鐘情一個人。
宋瑤內心逐漸地冷了起來,看着鐘情一步一步靠近宋母的卧房,直到那雙手推開了那扇門,宋瑤終于清醒了過來。
宋母的房間空無一人,宋瑤不知因為她的出事,宋母一朝倒下整個府邸都在靠着江景藍撐着,她看着鐘情轉身将房門鎖上,端着那碗藥慢慢地靠近了宋母。
他此刻嘴角依舊笑着,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寒氣,似乎是看着床上的女子飲其血肉都不可解氣般粗暴地扶起了宋母。
宋瑤恍然失措,看着一向寵溺自己的母親如今面容衰敗,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方是悔悟。
“母親想不到有這一天吧……你說,若是當初你不曾對我仲家如此,逼得仲家衰落,累我流落青樓,今日這一切又怎麽會發生呢?”
“母親不讓宋瑤娶我,怕是早已認出了我的身份,到最後宋瑤還不是娶我進門,真是一報還一報啊……好在你女兒被我吸引得團團轉,這一回她怕是再也回不來見你了……”
鐘情拿着勺子攪拌了一下藥湯喂到宋母嘴邊,藥水便順着唇瓣溢了出來,鐘情的神色忽然一狠發問道,“為什麽不喝?”
他想了想,遲疑了一下陰森地笑了起來道,“是毒藥,你當然也不想喝。”
說完,便揪起宋母的衣領拿着那碗藥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将藥汁倒入了進去。
鐘——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宋瑤看着鐘情将那撒了不知何物的藥碗裏的湯藥喂入宋母的口中,她的雙手一次次穿過藥碗企圖阻止,卻一次次徒勞無功,眼睜睜地看着那毒藥被宋母悉數飲下,看着宋母依舊沉沉睡去似乎再也不會醒過來的模樣,宋瑤望着眼前眉目如畫,曾經連一只白兔都舍不得吃掉的男子滿腔歸來的熱血在霎時冷透,魂靈恨不得穿透鐘情那具□□将他撕裂。
然而,她只能悲哀地看着她将藥喂入宋母口中,卻什麽都做不了。
鐘情喂完藥,宋母的神色仿佛愈發的蒼白,宋瑤突然想到了林仵作的那句話,那沾了蔔麗草的迷藥,輕則昏迷,重則長睡不醒,形如廢人……
鐘情——原來——切是你做的,究竟為什麽?
宋瑤頹然絕望地看着他收拾妥當,一切做起來熟練地不帶一絲痕跡,似乎這種事已經做了很多回。
白漣将沾濕的手帕遞給鐘情擦了擦手,微微低頭在他耳邊俯身道,“主子,府內的人都已經換了下來,剩下幾個也逐了出去,小姐她在外頭的酒樓裏等你。”
“她來了?”鐘情将手帕放回轉過身一臉欣喜道,白漣點了點頭,“小姐說,等此事落定,便帶主子你走。”
鐘情的神色有些雀躍,嘴角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她望向白漣囑咐道,“你去告訴她,再等上一會,這宋府便塵埃落定,算是我送與她的一份大禮。”
“奴才明白。只是主子記得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白漣悄聲退了下去,鐘情看了看此刻奄奄一息的宋母,想到剛回府的江景藍,神色狠了幾分。
什麽小姐?什麽大禮?
她望着鐘情這般面若桃李的臉色,他此刻的欣喜露出男兒常見的心思,宋瑤已經猜到他與那不曾謀面的女子之間的關系。
接下來呢?他是不是要對付江景藍!!!宋瑤慌不擇路地往外走搜尋着江景藍的身影。
大堂的人已經散去徒留江景藍與剩下的幾個仆人在前廳守着,桌面上有條不紊地擺着剩下的銀兩與一堆的票據,如今宋瑤的屍首運了回來,江景藍接下來自是不得空閑。
只是糾結鐘情不知為何将府裏的下人都打發走了大半換了一些從未見過的仆從進來,江景藍聽着江言的回禀确認了一遍道,“你說柳葉與凝墨都被送到量德寺去了?”
“奴才聽前廳正要走的幾個奴才說是的,只是主子你才是宋家如今的主人,什麽時候由着他想幹嘛便幹嘛了……”
若是柳葉也就罷了,凝墨雖是孩子卻擅使毒,只有宋瑤能看得住這孩子。鐘情究竟是怎麽将這兩人送出府的。
“鐘情……莫不是……”
江景藍一時想到了什麽氣息有些不穩,握住了江言的手臂,腹部突然痛得很,密密麻麻的疼痛一下子席卷了他全身逼得他再也坐不穩。
“主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江言連忙将人扶穩,江景藍一手緊緊壓在了腹部微微喘息着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來,這一站便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直往地面倒去。
“公子!!!”
江言驚呼,宋瑤看着宋府的仆人将江景藍抱起安置到房間裏,又急匆匆地去尋了鐘情過來,直覺江景藍會出事便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側,究竟要怎麽樣才能讓他離開呢!
宋瑤從來沒覺得自己這般無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