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人初見
兩人初見
三人到了內堂,宋母施施然地在主位坐下,風程仆仆歸來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額頭招呼道:“都坐下吧!”
“母親是有什麽事?”
宋瑤如坐針氈地瞧了一眼對面的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江景藍面無表情地掃她一眼,視線便落在了宋母身上,在宋瑤看來,兩人是在眉來眼去外加眉目傳情,完全是提前給她這個做女兒的提個醒,後爹要來了。
“母親……”
宋瑤不禁加重了聲音,宋母擡起眼看了看自己不争氣的女兒一眼,語氣緩和了幾分,“你看景藍怎麽樣?”
“诶?”
這才回府就這麽直接開口問她的意思,宋瑤當然立刻搖了搖頭,“江公子他……”她看向那人的身形詳裝唉聲嘆氣,“江公子容貌姣好,不容多說,只是女兒看來,江公子屁股小,不宜生養。”
噗……
江景藍喝茶的動作一頓,眉色似刀轉了過來,宋瑤把胸一挺,怎麽?你還想動手?
江景藍倒是沒有動手,只是眼眉一挑,嘴角輕勾起一笑,那笑容邪乎歸邪乎,可在他身上便有幾分迷惑人心的味道,尤似百裏桃林下的九尾狐忽得展開了九尾給她來了一個驚鴻一瞥,宋瑤頓時走了神,但聽到他開口,那幾分神識又飄了回來。
只見美人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盯着她譏諷道:“宋小姐花容月貌,但我聽聞宋小姐家中已有二侍,府外尚有一藍顏知己,若是江某不宜生養,定然是宋小姐忙不過來……”
還是第一次聽見男子在女子面前這麽大膽地說話,宋瑤震驚了,“你瞎說什麽呢?”
她雖花名在外可卻是實打實地忠于內心,她氣急又反應過來,不是後爹嗎?怎麽是她忙不過來?
“娘!”
宋瑤徹底地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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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為娘的意思是将景藍交付給你,早些年你爹爹與江家定下的娃娃親,如今你二人長大一見就這般熟絡,實為好事一樁,不如便把這婚事給定下來,也省的你終日被那狐媚男子迷惑了。”
“我才不要娶這個牙尖嘴利的男子……”
宋瑤倏地站起來,她心裏的正夫只有鐘情一個,任憑來十個江景藍也不容更改。怪不得母親不許鐘情進門為正夫,原來是為了這麽一段娃娃親。
想當初自己對鐘情費盡心思表明心意,鐘情才願意和她一起,如今鐘情未得母親允許進門,她怎麽可能背叛鐘情去娶旁人。
宋家大小姐的腦子從來都是一根筋認定了的事極難更改,她別了一眼江景藍,想起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冷冷笑道:“江家家道中落,江公子是缺食短銀了嗎?要把兒時不作數的訂親都拿出來利用?難道看上我宋家的錢財了?”
“住口!”
宋母霍然站起,便是平日裏太縱容了,才養成了宋瑤這般無所顧忌的性格。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宋瑤被母親這一喝震驚了幾分,宋母看了看她不由補了一句,“那狐媚子,你想都沒想!”
“那此事,也沒得商量!”
她張口就大膽反駁,臉色驟冷,語氣強硬,不肯做一絲妥協,江景藍本想阻止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想到宋瑤的這般堅決足以看出那個所謂的“狐媚子”在她心底的分量便不再說話,這一面,便注定了他與宋瑤之間的隔膜由此開始。
宋瑤要納夫的消息從江景藍下車那一幕被下人瞧到便在宋府裏傳了開來,原本還在院子裏的柳葉自然再也坐不住拉上凝墨小朋友便已經趕到了客廳外,恰巧撞上了怒哼着往外走的宋瑤,柳葉不明就裏湊了上去,“妻主,這是怎麽了?”
宋瑤瞥了眼柳葉嚷嚷道,“還能怎麽了?還不是有人想進宋家的門!”
“宋姐姐……”
淡藍色衣袍的凝墨睜着一雙大眼有些擔心地瞅着她,一只手還拽着她的衣擺,宋瑤的火氣去了大半,被凝墨這麽軟糯的聲音一喚便心軟了半分,她揉了揉凝墨嫩乎乎的臉蛋,摸摸他的頭道,“乖,姐姐今日有事,就不陪你了,晚上你讓你柳葉哥哥一同陪你睡。”
說完那句話,她又回頭看了看端坐在側位上的男人一眼,告示柳葉與凝墨那個罪魁禍首便往外走了。
那一夜,宋瑤徹夜未歸,江景藍正式入住宋府,只是入住的第一晚便不小心被半夜從窗戶裏爬出來的毒蛇咬了一口,幸虧發現得早,否則便是性命之憂。
宋瑤不傻,娶親也就罷了,還是正夫之位,她就算有了兩個侍君,那也是從未碰過他們的。可正夫便不一樣,正夫是留給心愛之人的,總歸是心底放着的人,除了鐘情其他人都不可以。
她聽到江景藍被蛇咬的消息也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這種惡作劇凝墨對柳葉便做過,那孩子若非有她在怕是會更無法無天,宋瑤惬意地在摘星樓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一臉微醺地拍手叫好,鐘情坐在一側拍了拍她的背,神色裏劃過一絲落寞,勸慰道:“你母親沒有做錯的,青樓裏的男子自然比不過高門貴府裏的公子,你不如回去吧,阿瑤……”
“我不?那個夜叉有什麽好的?說話得理句句不饒人,母親本就介意你的身份,我今天妥協了,明日你如何進得了我宋家的門?”她握住鐘情的手,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的人影變成兩個人,三個人……
宋瑤靠着鐘情的肩頭倒了下去,昏睡前還曾信誓旦旦道,“我一定用八擡大轎娶你進門……”
那一夜,她宿在了摘星樓鐘情的房裏,只是天色微亮,便迎來了江景藍踹門而入的身影。
男人大概第一次進入青樓,帶着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坐在鐘情的房間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時辰,宋瑤迷迷糊糊地轉了個身看見一個身影以為是鐘情進來了便沒在意,正準備繼續睡會忽然間臉面身子一冷驀地驚醒。
一盆涼水在這冬至裏潑向她的床将她渾身澆透,直凍得她全身發抖。
她此刻再不清醒也難了。
“你瘋了嗎?”
宋瑤哆嗦着大吼起身,全身上下只餘一件雪白的寝衣,濕淋淋地頭發上的水珠沿着那白皙的頸部肌膚滑下一滴接着一滴,江景藍只字未開口冷着一張臉看着她的模樣,擡腳才走了一步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阿瑤,你怎麽了?”
江景藍邁出去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見門口一道纖瘦的身影,鐘情正着急的進來手上端着一碗煮好的熱粥直奔宋瑤而去。
“為什麽身子濕透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鐘情放下盤子裏的熱粥一臉擔憂地去尋櫃子裏的衣服,衣櫃打開江景藍注意到這櫃子裏疊得整整齊齊的女子的衣服已經料到宋瑤沒有少來這裏,或者是這男子的常客。
“你問他!這便是要進我宋家大門的江公子。”宋瑤毫不客氣地回應。
“別說了,先把衣服換上。”鐘情默默看了來人略帶疲倦的臉色一眼拉過宋瑤本着息事寧人的态度将她拉到屏風後,又遞了衣服給她。
“宋小姐真是說笑,你我是早已定下的親事,進你宋家大門是我江某應當的,可這位……恐怕是入不得宋家大門的鐘情公子了吧!”江景藍本就不屑與宋瑤鬥嘴,可見她在旁人面前如此擠兌他,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也饒不得她這口無遮攔的性子。
傷不了宋瑤,傷鐘情也能讓她心痛吧!他總能抓到她的弱點再諷刺一番。
“江景藍,你不要太過分了!”
宋瑤已是從屏風後出來,哪怕一頭長發依舊散亂也顧不得把鐘情護在身後,他越強勢,她便越不甘示弱,何況被欺負的對象是鐘情,而鐘情更是畏懼地躲在她的身後只用餘光偶爾看向江景藍這樣一個鋒芒銳利的男子,一手拉着宋瑤的衣袖不放。
那一幕,江景藍自是看在眼底,收入眼簾。
“你以為你是誰?便是這麽想過我宋家的門嗎?江景藍……”那欲落不落的水珠散落在宋瑤的發間,她看向他眉眼處皆浮現厭惡之色。
江景藍眉目逐漸凝起,見宋瑤緩緩走近他,繞着他圍着看了一圈,“江公子想嫁,我娶便是,娶你那一日,便是鐘情入門之時……三跪九叩,拜堂之禮,江公子就留着與公雞結拜吧!”
“倒想不到,宋小姐自诩自己不如雞,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江景藍!!!”
宋瑤怒吼,按耐不住地要揚手,江景藍橫眉冷目掃過身後眼神閃爍的鐘情一眼,想到宋母的話語不禁嚴厲道,“你大可留在此處不歸,但你母親如今可是氣急攻心卧床,宋小姐大可繼續風流做個不孝子……”
也不管宋瑤要揮過來的巴掌,江景藍随即轉身看了江言一眼道,“我們走!”
宋瑤再不濟也聽到了後半句宋母發病的事,忙不疊的起身來不及與鐘情告別已匆匆尾随江景藍追了上去,“你說什麽,母親怎麽了?”
她衣衫不整地跑出阻止了來人欲上馬車的動作,大街小巷的衆人紛紛看了過來,江景藍的一只腳已經踩了上去此時回頭神色不悅卻又考慮到旁人的目光無奈道,“先上馬車!”
這一上,便是許久未曾出府,因為母親的病情,她算是安分了一段時間,礙于宋母病床前的懇求,答應了病重的宋母娶他為夫,宋府正夫唯有他一個,從此夫妻相敬如賓。
一段娃娃親可作數也可不作數,雖然她也不懂,江景藍這個人到底求什麽,可她記得在她用八擡大轎娶鐘情進門的那一日,江景藍也一同入門,他沒有高堂可拜,江家連彩禮都不曾送來,更無一人來參與這個親事,但江景藍卻從始至終不曾說過什麽,他的目光裏沒有喜氣,有得只是洞悉一切的耐心,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般狀況,但他那樣要強的一個人,卻不肯流露半分失落顯現在她面前。因而,宋瑤總覺得江景藍是個看不透的人,嫁入宋家興許是另有目的,也就不願與他有所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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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腳下,幾個夥夫斷斷續續地搬出三具屍首,但皆是宋府的随從卻沒有宋瑤本人,江景藍已經在冷風中站了很久,此時雲巅之上也隐隐投射出幾道陽光散去了些冷意,這時候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他的目光頓時看了過去。
“小姐的屍首找到了!”
搬石塊的其中一個夥夫朝着江景藍招了招手,宋瑤瞬地在過往的記憶裏清醒過來,她回過神看到江景藍快她一步靠近了她的屍首。
連她自己都不敢面對的那張臉,江景藍卻在那屍身搬出來的剎那湊了上去,他雖然不曾動過半分,可宋瑤偏生看到他眼睛裏的那抹晶瑩以極快地速度閃現,又以極快地速度掩下,而後恢複一片默然。
她頓時心緒複雜。
“主子,這屍首……還是完好的,沒怎麽傷着臉……”江言出言安慰道。
宋瑤看着江景藍有些不便地蹲下身一只手緩緩伸出撫上她此刻冰冷髒亂的臉頰,撩開她臉上的發絲道,“将妻主安置到帶來的棺木裏,其餘的屍首也妥善安置好便一起回吧!”
他站在她的屍首身邊吩咐着,将她的雙手用絹帕擦了擦仔細搭好放在身前,他的手輕輕覆上她冰冷蒼白的雙手,語氣帶着一絲低弱道,“讓你久等了……”
“不久,你來的比誰都早。”她緩緩地回答,宋瑤覺得江景藍或許不像她看到的那般對她無情。
随行的夥夫們已經陸續将其他屍首安置好都上了板車,只餘兩人跟在他身邊,江景藍緩緩站起身來對着他們點了點頭,她的屍首便被安置在棺木裏放上板車準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