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五十二
五十二
沐朝顏是當今世上唯一的渡劫期大能,她十四歲下山,一路勢如破竹,奪得“天下第一劍”,靠的就是一柄劍。
劍乃是武修刀兵之首,一劍通百刃,到了沐朝顏這個境界,已經是任何刀兵的大家。
與劍的浩然帝氣不同,刀多行霸王之道。
尤其是沐朝顏手裏的刀,霸氣,勇猛,壓盡天下刀。
她如今這個身軀,不過是個傀儡,只能調動周圍的天地靈氣為自己所有,盡量減少消耗。
可縱然将修為控制在築基期巅峰,沐朝顏仍舊能以精準的靈力操控與令人贊嘆的大成刀法,逼得金垚不敢用刀。
太強了太強了……
沐朝顏的刀意如山如海,淹沒了場中的金垚,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海中縱橫的巨鯨被驚濤之浪拍在了岸上。
雲間縱橫的洶湧在狂風暴雨間被砸斷了翅膀摔在了泥土間。
不外如是。
明明是一個築基期的修士,刀意卻強得令她不敢撄其鋒芒。
金垚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強大的威脅,當沐朝顏的刀再次來到近前時,她改刀為術,捏了一個風訣,化作無盡的風刃切向沐朝顏。
沐朝顏并未收刀,只是手腕一翻,以刀意勾動風刃,如鶴穿風而過,直逼金垚門面:“太爛了太爛了……”
“你們力宗的無雙刀法,根本不配用出來與我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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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垚見她刀逼來,面色大變,驚得騰空而起,急速後退。
可此時退已經來不及了,沐朝顏的刀已來到她身前。
“築基期”的修士以最精純的靈力破開元嬰期修士的護身屏障,松綠色的刀尖青光一閃,深深地紮入金垚的肩膀。
“噗”!
刀刃紮入血肉,洞穿了金垚的肩膀。
鮮血染紅了松綠色的石刀,吃了一口血之後,那兇猛的獵物便擡手一掌,打向了沐朝顏的心口。
沐朝顏迅速拔刀側身一閃,金垚的裹着紫焰的掌風如山,砰得一下印在了水牆上,深深地壓下了一個大洞。
金垚收掌,一身玄衣立于擂臺之中,束得整齊的鬓發散落了幾絲,她收斂起周身的靈氣,不管身上的傷,任由鮮血從她心口蔓延,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在有節律的滴血聲裏,金垚再次拔出了刀,沉聲道:“你說的對,刀客對刀客……”
“我力宗的無雙刀法,不該被我如此牽連,遭受羞辱。”
她是金垚,但首先是力宗的金垚。
換作是其他人,她完全可以以別的術法,加上靈力将這個築基期的修士轟下擂臺。
可偏偏她對面的人,是位刀客。
力宗鍛體,除了強健的體魄之外,還需輔佐兵器修煉。力宗最厲害的,就是那一門“無雙刀法”。
這“無雙刀法”就如劍宗的“天下劍”一般,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武修修煉法門。
以刀對刀,以武對武,才能取回力宗的顏面。
金垚拔刀,擡眸看向了沐朝顏,眼中爆裂的金火之氣稍稍散去,化作了刀的沉穩:“我不知道你是哪位高人座下的得意弟子,但你要對刀。”
“我就與你對!”
這一回,金垚沒有再躲。
她想起幼年時拔刀起,每日揮刀一萬次,長到十歲,增到三萬次,昂然的戰意從她的刀中發出。
明明是一把霜雪之刀,可在金垚的手中,卻隐隐蒙上了一層金芒。
沐朝顏察覺到金垚的氣勢變化,眸光冷了下來:“這樣才對嘛。”
金垚舉刀,眸光沉靜:“那就讓你看看我的刀。”
她持刀一躍而起,如劈山斷海,朝沐朝顏砍了下去:“斷浪!”
沐朝顏擡刀相迎。
雙刀相接,發出了“铛”的響聲!
場中紫焰褪去,一切靈力波動都變得異常細微。
屬于修士之間那令人眼花缭亂的術法争鬥不知何時消弭,只剩下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在場中相交。
白的如仙如鶴,纖塵不染,超脫凡塵,手中的松綠石刀是她在人間唯一的色彩。
黑的如王如鷹,霸氣盡漏,兇猛剛硬,她似火山爆發後的漆黑岩漿妄圖吞噬一切。
“铮铮铮……”
雙刀相碰,在四濺的火花中,發出冷冷之音。
這是刀客之間純粹的對碰,在富有節律的雙刀聲中,臺下的修士漸漸地被帶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看着兩人的刀,只覺得像是在看陰陽雙魚的舞動,陷入了沉思。
修道……一開始修的是什麽?
是令人驚嘆的術法,還是這般逍遙的姿态呢?
空青等人遠遠眺望着兩人在場中的身法,忍不住贊嘆了一句:“這金垚……正兒八經用刀的時候,還挺人模人樣的。”
剛恢複了點靈力的蘇若雪點點頭:“嗯……若她先前也用這麽純粹的刀法,我恐怕無法堅持那麽久?”
空青莞爾,擡手拍拍蘇若雪的肩膀,勸慰道:“在她能沉下心用刀之前,就已經被你毒死了。”
“小師姐,不要小看你的毒啊。”
就連送春歸也忍不住說了一句:“是啊,這人的刀很厲害。不過大師姐的刀,更厲害。”
“她們的刀法,合起來像是雙魚陣……很有意思……”
送春歸腦海中隐隐有個想法,筆尖頓了頓,畫了一個金虎符,若有所思道:“刀陣……”
或許她可以嘗試畫畫新的符箓也也說不定。
場中兩人打的難舍難分,在沐朝顏的引導下,金垚的氣勢節節攀升,手中刀意更加旺盛。
沐朝顏見時機差不多,在金垚刀意最盛的那一刻,灑脫一笑道:“好徒弟,你的刀意就快成了,為師來收束脩了!”
沐朝顏一刀,砍向了金垚的左腿。
她刀意之盛,宛若洶湧山洪,朝金垚直壓而來,壓得金垚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沐朝顏的石刀觸碰到她腿彎。
就在這時,變故驟生。
沐朝顏只覺得神庭一陣刺痛,神識不受控制地抽離,身形委頓,手中刀意如被大壩攔截的江水一般,消失的幹幹淨淨。
“嚓!”
沐朝顏長刀揮過,刀尖觸碰到金垚的腿彎,留下淺淺的一片痕跡。
霎時間,風雲變幻。
滾滾鉛雲自遠方而來,如濃煙圍住了妙音城的半島。
暗沉的天空下,金垚驟然回眸,提刀砍向了沐朝顏。
只見寒光一閃,紫焰洶湧,金垚的刀準确無誤地砍向了沐朝顏的肩膀。
她一道橫劈,雪白的刀身仿若切菜一般,橫劈着沐朝顏的傀儡身軀,将她自左肩劈向右腰,一刀劈成了上下兩半。
轟隆!
雷聲驚起,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擂臺上被分劈成兩半的身軀。
長刀嗜血,被金垚血淋淋地提在手中,發出凜然的光。
金垚握着刀,呆呆地望着橫陳在自己眼前的兩截身軀,心中大懼。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這個刀客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被她切了!
這絕對不可能!
場中金垚心神巨震。
場外空青臉色驟變,從牌坊上一躍而下,足尖踩着漆黑的修士頭顱直奔擂臺而去。
宗主……小宗主……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不然以小宗主的實力,不可能會死在這樣的元嬰修士手中。
空青提着裙擺,完全失去了理智,如落葉枯蝶,奔向了自己的去處。
她慌忙地跑着,只覺得一切聲音都在遠去。
“小師妹!”身後傳來送春歸的驚呼,沒一會空青就被黑鳶尾抓住衣領,提到了寶葫蘆上,師姐妹四人一同飛到了擂臺上。
一到擂臺,空青掙脫了黑鳶尾的束縛,急奔到沐朝顏身軀旁邊,跪在一灘鮮血中,慌忙伸手去抱着她:“大師姐……大師姐……”
可沐朝顏身體都被切成了兩半,抱了上半沒下半,哪裏抱的住呢?
空青抱的滿手都是血,在刺鼻的血腥味裏,被刺激得雙眼生疼,淚珠滾滾而落。
空青抖着唇瓣,慌亂地喊:“大師姐……大師姐……你說句話啊……動動手指啊……”
空青又慌又亂,一邊掀開一點面具給沐朝顏喂止血丹,一邊想把她拼起來,抖着聲音道:“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大宗主根本不在周圍,這回要是真的死了小宗主就再也回不來了啊。
她根本沒有想過……一定會這樣子。
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在沐朝顏的面具上,但沒有聲音回應空青。
在嫣紅的血跡裏,只有兩截身軀無聲無息地躺着。
緊随其來的蘇若雪連忙伸手,探得沐朝顏氣息全無,神識離去的時候,眼淚霎時間如斷線珍珠滴落:“來遲了……”
“一刀……”
“一刀斬破了紫府……根本沒辦法……”
“沒法救……”
她每說一句,哭腔就重幾分。
說到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站在她身後的黑鳶尾伸手抱住了兩個師妹,擡手遮住了她們的眼睛,含着淚,抖着肩膀,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
站在衆人身後的送春歸紅着眼,看着大師姐被分開的身軀,心又冷又痛。
恨意灌滿了胸腔,送春歸仰頭看向拄着長刀很是茫然的金垚,含淚咬牙,抽出一堆符箓朝她兇狠地砸了過去:“你殺我師姐!”
“受死吧!”
一堆符箓在擂臺上眼花缭亂地炸開,驚得金垚急速後退。
這時守在場外的妙音閣修士,抱着法器騰空而起,圍在擂臺上空,朝送春歸撥了幾聲弦,阻斷了她的攻勢,冷聲道:“擂臺之上,生死有命,禁止私下鬥毆!”
送春歸恨得要命,掏出符箓就想把妙音閣的音修也砸下來。
臺上氣氛變得異常的凝重,就在她動手前,跪在地上的空青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送春歸垂眸,望着抓住自己綠色衣裙的血手,含着淚哽咽道:“小師妹……”
空青死死拉着她,掙脫了黑鳶尾的手掌,仰頭望向送春歸,淚流滿面:“大師姐要大家參加這個擂臺,一開始是希望你能破境……”
“你若是在這裏動手,妙音閣不會準許的。”
空青剛說完,妙音閣的修士已團團圍住了擂臺,無聲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送春歸咬唇,哭着說道:“難道就……”
空青搖搖頭,垂眸看了眼懷中毫無聲息的沐朝顏,紅着眼睛,厲聲道:“我們按規矩走。”
“殺了她!”
一直抱着師妹兩的黑鳶尾也擡眸,含着淚望向送春歸,沉聲道:“聽小師妹的,殺了她。”
蘇若雪吸了吸鼻子,擦掉自己的眼淚,點點頭道:“對。”
只有這樣做,才是最名正言順的。
空青仰頭,望着立在遠處擰緊眉頭的金垚,咬着牙一字一句:“她殺了大師姐,之前還砍斷了花川長老的腿!”
“大師姐就是為了拿回那雙腿,才走上了擂臺。”
空青擦了擦眼淚,将自己儲物袋裏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交給送春歸:“一會等你攻擂,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殺了她!”
在擂臺上殺了金垚,就像金垚殺了沐朝顏一樣,他人也無話可說。
送春歸自知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深吸一口氣,應了一個字:“好。”
她收斂了所有多餘的情緒,提筆畫符,将沐朝顏殘破的身軀拼好,收斂着滿地的鮮血,哽咽道:“小師妹,先把大師姐抱下去吧。”
“這個仇,我一會來報。”
“嗯。”
暗沉的天空下,三個師姐跟在空青身後,拱衛着她橫抱在懷中的沐朝顏,邁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走下擂臺。
臺下密密麻麻的修士受四人身上驚人的氣勢所攝,怯怯地朝兩邊退去,讓出了一條通路。
轟隆……
又是一道雷聲起,随後有一滴雨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空青的發頂上,涼的人心都忍不住發抖。
冷風吹來,冷得空青抖着身子,忍不住抱住了懷中的沐朝顏。
好冷,好冷,實在是太冷了。
今日的雨,着實令人心寒。
空青仰頭望着不斷滴落的雨,感受着濕潤臉頰的冰冷涼意,想到了沐朝顏離開她那一夜,雨也落得這麽重,這麽沉。
她抱着懷裏毫無聲息的傀儡,心沉入了谷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身後的黑鳶尾跟着停了下來,将手搭在空青肩上,啞着聲音關切地問:“怎麽了,小師妹?”
空青仰頭眨眨眼,蒼白着臉吐了三個字:“想殺人。”
很想很想殺人。
她的胸腔像是充斥着一萬柄無從安放的劍,煩躁,狂暴,不安铮鳴。
蘇若雪聽她這麽說,擡手捂着臉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送春歸流着淚,将空青摟在懷裏,恨聲道:“我會殺了她。”
“我一定殺了她。”
寒雨不停在落,如同冷酒,澆在四人的心頭,令那複仇的怒火越澆越盛。
金垚,能不能活着就看看你家大人來不來救你的狗命了。
小顏:媽噠,緋月都沒打死我反而因為這小孩沒了我好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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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