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朕賭氣要忘掉夫人
第52章 朕賭氣要忘掉夫人
田堂靜還是第一次接觸已婚婦女, 為了避嫌只好帶多帶點人一起前往禦花園。
禦花園的花花草草修修剪剪十分工整,一眼望去就能看到許多品類的花,百花齊放, 互相争豔,她的目光唯獨落在那盆淩霄花。
睹物思人。
她不禁嘆氣。
王氏正好找到談話的切入口:“陛下有心事”
“啊?”她沒想到這個表嫂突然對自己噓寒問暖大概猜到她的目的。
夫妻倆都是好心幫忙,不能擺着臉讓人心寒。
田堂靜便道:“是有些憂愁的事, 不過很快就能忘掉。”
王氏含笑道:“看來陛下已經理清楚頭緒, 臣婦兩人不用再擔心。”
“剛子在宮外聽說了一些風聲,便急着要做點什麽,未曾想過會不會給陛下和君侯添堵。”
“表哥确實熱心,表嫂不用擔心, 我與夫人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處理方式。”她幹笑兩聲十分感謝這對夫妻倆的挂記。
王氏便松口氣:“那臣婦也沒什麽好說的,可有一點還是有意給陛下提供幫助。”
“表嫂其實不必...”
“陛下想知道君侯小時候的事?”
王氏的一句話瞬間令她不再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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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王氏與魏剛是少年夫妻走到現在,除了還沒孩子,生活倒也美滿。
她聚精會神地聽着王氏講述比電
線杆筆直的魏影的童年。
“老君候和夫人就她一個寶貝女兒, 自小就慣着她不願她受半點哭,所以君侯自小很會讀書。”王氏陷入了回憶緩緩道:“更是喜歡專研兵書,推演沙場連老君侯都贊不絕口。那個時候君侯才十歲,就成為家族最備受期待的未來少當家。”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她天生就是要将魏氏帶出泥潭走向巅峰的人物。”
聽說魏影從小就是學霸, 倒也符合人設。
魏影畢竟是能給主角團留下陰影的對手。
按理說有個美好的童年, 魏影不該是現在這種冰山性格?
田堂靜突然發現她自認為很了解魏影, 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那都是原着對魏影的刻畫,現在她面對的是栩栩如生的人, 自然不是僅僅用文字描述的那麽簡單。
“我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夫人,聽表嫂這麽一說, 才知道夫人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樣很優秀,只是...”她猶豫一會的口吻接着問:“十歲之後呢?”
原着說魏影自小喪父喪母, 現在王氏說到十歲,說明十歲之前魏影的生活還沒有重大的變故。
然而話到此處,王氏卻又是另一番謹慎的态度。
王氏怕說出來真的影響天子夫婦的感情。
“表嫂若是有顧慮就不必繼續說下去,可以說十歲之前的。”她給予諒解,同時也确定十歲後魏影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故,才造就如今冰山美人的性格。
她想溫柔體貼的魏影也許就是十歲時該長成的性格。
若沒有一對恩愛的父母教導,從小耳濡目染,學會照顧人,她的性格必不會像之前那樣對她備受關懷。
“至少朕知道夫人有一對優秀疼愛她的父母。”她對王氏揚臉一笑,陰柔舒展的眉眼,瞅着極其和煦,狹長的眼尾添着春風拂面的清爽,只是此刻她總透着淡淡的悲傷,白皙如瓷的肌膚,泛着弱不禁風令人垂憐的粉色。
王氏看得晃了晃,回過神,心想天子長得可真好看,光是一颦一笑都能輕易牽動人心。
難怪當初君侯會看上天子。
大概第一眼亦是從天子極其俊美的容顏所吸引。
王氏擡眼想再偷看一眼,耳邊頓時傳來如同大猩猩龇牙咧嘴的叫聲,刺得她不由捂住耳朵。
“這皇宮養了動物?”
話落,便見那極其清俊的天子給予錯愕的目光,再看向她身後的魏剛。
“不是猩猩,是魏剛表哥。”
魏剛氣喘籲籲跑到未央宮得知妻子約天子去禦花園,他就馬不停蹄趕來就看見妻子色眯眯盯着天子,眼看就要着迷,看不見他。
急得他語無倫次大叫。
王氏驚訝一下迅速轉身就看見丈夫這張兇神惡煞,寫滿邪惡的臉,吓得叫一聲。
“你幹嘛一聲不響站在妾身身後!”
“夫人你剛剛是不是看見我的臉吓了跳!”魏剛直接抓到了重點根本不吃妻子那套。
王氏心虛地撇過來:“胡說,你我夫妻十載,這張臉妾身每日每夜都在看,若吓到豈不是每天都要吓一次?”
她才不會承認真的是被丈夫的臉醜到了。尤其是見過驚為天人的容貌,心裏就跟參加蟠桃盛會一樣美好,然而視線再轉見到醜陋的猴子偷桃,極大的反差,自然收到沖擊。
魏剛越來越有危機感,覺得以後不能讓妻子獨自見天子,否則多待幾天還不得忘記自己有個黃臉公。
“走,這裏沒我們什麽事,回家!”他火急火燎生怕老婆被拐走的模樣。
田堂靜倒是理解他的心情,趕忙道:“今日多虧表嫂勸導,妹夫覺得言之有理,一定會多加諒解君侯的難處。”
若不是王氏,她都不知道魏影小時候過得怎麽樣?還有臉上的淩霄花是從小就有的嗎?為什麽總是戴着面具?
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不解之謎。
如果被甩讓她很難過,可也是被甩後,她才能更深入了解魏影。
之前的身份固然能讓魏影心悅,但卻很難打開她的心房,讓她直接跟她說自己的過往。
“也許分手不是那麽糟糕。”她暗暗呢喃。
“陛下,君侯性子是冷了些但卻是個熱心腸的人,您一定體會到了?”王氏被丈夫硬拽着回去,她是邊走邊跟田堂靜說的。
她十分感激朝王氏點頭:“嗯,夫人外冷內熱。”
王氏這才放心地跟着魏剛離開禦花園,夫妻倆拐彎時,便看見魏影已經走下樓梯一步步朝禦花園走去。
“咱們就別多事了。”魏剛想到自己在宮外哭爹喊娘差點給這個表妹跪下來才求得她進宮。外面哪個不是他帶出來的部下,在部下們面前哀求都不知道多丢臉。
“辛苦了,剛子。”
魏剛原本還有點抑郁,耳邊傳來夫人體己的話語緊繃的嘴唇這才松開。
“夫人,咱們還是早點要個孩子吧。”
“說什麽胡話,你這個傻狍子這麽早要讓老娘帶孩子,沒門!”
“都十年了,不早了。爹娘都催我要緊,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晚上睡覺床上就多了個人。”魏剛一臉的猴急:“爹娘從來沒有放棄讓我娶小的。”
王氏強硬道:“你敢納妾,我就再婚。”
魏剛委屈的想哭。
禦花園內趙公公與守衛紛紛退了出去,這裏只剩下小兩口。
比起早上那般不痛快,哭哭啼啼,鬧得關系僵持,再次見面很顯然兩人都冷靜多了。
魏影見她沒事,亦不像早上那般垂頭喪氣,便一言不發轉身要離開。
田堂靜叫住她:“不留下聊幾句?”
魏影側首瞥了她眼。
還是那麽少話,之前捂暖了一點還能說幾句,現在又打回原形了。就像個美麗的木偶人。
她唇線泛起柔美的笑容:“其實換位思考要是我最近一段時間肯定不想再見到欺騙自己的人。”
“我也覺得我們之間需要冷靜一下。”
魏影盡管沒有回答,都能敏[gǎn]察覺到她一絲絲變化。
見她沒走,田堂靜繼續以喃喃自語的語氣道:“魏影,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你。”
“就一直在肆無忌憚地對你索取。”
“現在結束了反而看得更清更遠。我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戀人,一直單方面在享受你的寵愛。”
“說完了?”魏影沉吟半晌問道。
她道:“如果這是個問題,我肯定會回答沒有,你也知道我是個話痨,小嘴吧啦吧啦說個沒完。”
“要不是魏剛求你,八成你也不會來禦花園。”
魏影在一旁沉吟不語又陷入沉默。
沒有離開。
她繼續道:“魏影,你還記得自己在劉京說過的話?”
“你說我在政務管理上有些天賦,其實當時我聽後心裏不知道多開心,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有人肯定我缺點以外的能力,雖然優秀的人那麽多,人外有人,可對我來說這是彌足珍貴的鼓勵。”
“我開始向你所說的方向去發展。”
魏影蹙起眉沉下聲問道:“到底想說什麽?”
她面帶笑容淺淺一笑:“繼續讓我當你的下屬吧!你來當我的上司,在外我是君你是臣,在內你是君,我是臣。”*
此話宛如石子擲入平靜的湖底。
禦花園的微風伴随着香氣吹過她額角的發縷,發縷飛舞好似細條的柳枝,亦吹過那面具後高高束起的發尾。
清澈見底靜若止水的湖邊,宛如一面平滑的鏡子倒映着兩人相立的身影。
“我就當你答應了。”田堂靜轉身頭也不回地便要離開。
“等等。”魏影終于開口道:“既然如此便一起去巡視。”
田堂靜停下腳步,她十分驚訝側首:“一起去?”
魏影朝她走來又迅速與她擦肩而過,看着她的背影,田堂靜拔步追了上去。
原本淡淡的悲傷瞬間消散。
趙公公在殿內幫忙收拾行李,他還是不敢相信魏君侯真的要帶陛下一起出去。
可看見陛下興高采烈的樣子,他也不忍打擊告訴她真相。
君侯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陛下`身體還藏着不知名的毒,身邊随時需要懂得醫理,又可以信任的人照顧。
并不是因為原諒了陛下。
他只希望陛下從這段錯誤的關系抽身後就別再陷進去。
“陛下。”
“公公怎麽了?”田堂靜正猶豫要不要将日歷丢掉,可想了想還是打算改成出差日歷。
就不用浪費紙張。
“不再執迷不悟便可,出門在外務必小心,還有不要再親近君侯。”趙公公的語氣此刻就像長輩對後輩的警告。
她還是第一次聽趙公公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十分驚訝道:“公公,我只是出差,你別忘記我在天下人眼裏還是皇帝。”
趙公公瞬間猶豫了,難不成他猜錯了?陛下不是趁着出差想求君侯複合?
田堂靜見他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便笑了笑道:“看來我真是一個孩子天天讓你擔心,身邊沒一個人敢對我放心,誰讓我天天給大家惹麻煩。”
“陛下您這是什麽話!”趙公公生怕她妄自菲薄産生自卑感。
其實仔細想想并非陛下說的那樣,她就是不懂事的孩子。待在她身邊上的人都知道她并非表面那麽幼稚,無能。總是給人添亂。
相反大家都願意親近她,幫助她,這種親和力何嘗不是一種特殊的魅力。
何況陛下也有在幫助大家,認識的就不用說,不認識的陛下也會施以援手。
“罷了,正好您出去散散心,記住要和君侯保持距離感,不能再像以前動不動挽手,抱她。”趙公公只好低下頭加快手上的動作将衣服都疊好用藍色裹過打包好,再塞到她手裏。
“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示意趙公公放心,走之前,她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花生米塞到趙公公手裏。
“正好我無聊的時候剝的,公公替我炒成花生米,等我出差完回來吃。”
她剛交待完,魏肅已經走了進來,他俯首行完禮提醒道:“陛下,君侯允許趙公公跟着一起去。”
“還有老奴!”趙公公別提多高興了。其實他也想出去看看,好多年沒出去了,最重要的是陛下`身邊需要一個全心全意侍奉她的人,否則陛
下一個人出去,身邊一個忠臣都沒有多可憐。
田堂靜跟着開心起來:“公公,你多帶幾條褲子就行了。”
趙公公奇怪道:“為什麽?”
她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趙公公一圈,忍不住提醒道:“公公你沒發現自己的腰圍又變大一號,我擔心褲子太薄磨破了,到時那麽大一個屁股兜出來多吓人。”
“去!陛下你少說一句不會怎麽樣!”趙公公被說肥後氣得破音了。
魏肅站在旁邊無語凝噎,這未央宮的人都那麽磨磨唧唧嗎?
他每次來都要等很久。不知道什麽叫兵貴神速嗎!
之後宮門守衛的人都知道出去的馬車上坐着的是天子,未見其人但聞其聲。
“咦,公公沒有把雪花膏帶出來嗎?”
“老奴用什麽雪花膏啊!”
“可朕要用!萬一出去要讓朕白得跟水煮蛋的肌膚曬成非洲鹵蛋嗎!”
“陛下,非洲鹵蛋又是什麽?”
守衛長魏大傑聽見陛下中氣十足的聲音不由松口氣:“看來風頭過去,大家以後不用提心吊膽了。”
其他守衛都忍不住拍拍緊張的胸口,還好當家的沒有處罰他們,否則吃了紅參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到時都跟醉春院那些大老爺一樣被當家的趕出洛京城得不償失。
現在就連老太太都被打包送回遠東,當家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隊伍行駛的方向是鄭京,僅次于洛京城面積的第二個衛國大城池,巅峰時期擁有五十萬戶,二百多萬人口。
這些年地方動亂,鄭京亦和劉京一樣淪落成人口流失最多的地區。
鄭京曾是田堂靜五叔公的封地,因為推恩令,再加上五叔公生了很多子嗣,除了長子,其他子嗣分得地盤非常碎片。
最重要的是衛國居然有分家産給女兒的律法先例,當初是田堂靜的太爺爺為了削弱各王的封地勢力,特地頂着三省的壓力允許皇族女子繼承一份家業,是長子的三分之一,庶子的一半。如果是長女則可選擇招贅方式繼承所有的家産。
只是皇位還是與女子沒有關系,最多給點錢。權力是沒有了。
偏偏五叔太能生,生十八個兒子,十二個女兒,按照衛國遺囑法,除了特立的遺囑,其餘都要按比例分家産。
偏偏五叔公還沒來得及立遺囑就撒手人寰,只能按照遺囑法來分。嫡長子虧死。
然後就跟田家基因一樣,兒子們繼承了一部分家産又什麽用?很多都英年早逝,要麽熬到中年就跟楚京城君一樣茍延殘喘活着。
現在整個鄭京反而只剩下女兒們的子嗣健健康康,在鄭京依舊是一方大族。哪怕有男孩因為繼承了田家的基因先天不足,因為是與外姓結姻親,身體反而比田家正統的兒子健康多了。
田堂靜得知鄭京以前居然發生過那麽多事。
“陛下,你那十二個姑姑都在鄭京。”趙公公提醒道。
她不由吐槽道:“田家就跟被詛咒一樣,不過朕的親戚還真不少。”
說着她挑起窗上的簾子,偷偷看隊伍前的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女人,一襲黑衣長袍,蟒甲腰帶圈住她那纖瘦的腰身,英姿挺立,她騎着馬目視前方,在她周圍的人都是撲克面癱臉,嚴肅的要跟上戰場一樣。
“老實說我還是第一次陪她出差。”她放下簾子不由嘆氣道。
“外面空氣真好。”趙公公轉移話題。
“有沒有水?”
趙公公還以為是她渴了,将放了蜜糖的棕皮水袋子遞給她。
沒想到她抓起水袋子就敲起窗框,引來魏肅的探頭:“陛下有何吩咐?”
“将水袋子交給君侯。”她的手從窗上穿過去。
魏肅接過水袋子加快速度跑到魏影身邊:“陛下托我給您的水袋。”
魏影沒有接過,她瞧了一眼便要收回眼神。
沒想到田堂靜連頭都伸出窗外,看見魏影不要,她鼓了鼓嘴,朝魏肅喊道:“不要拿回來,你們喝吧!都是幹淨的,我就喝了一口!”
說完又縮回去了。
魏肅聞言一愣,他正要将水袋子別在腰上,忽然一只戴着麒麟臂甲修長的手将水袋子抽走了。
正是魏影。
魏肅:......
田堂靜在馬車內環抱雙臂,反思自己是熱臉貼冷屁股。
趙公公在旁邊提醒道:“陛下你和君侯上午才分手。”
剛分手不久也要有分手的自覺。
魏君侯都有,陛下怎麽沒有?趙公公有些無語自家孩子的态度。
她怎麽不知道,可她沒有魏影那麽理智,總得給她一點時間慢慢忘掉魏影。
一想到那麽冰女人已經先一步要忘記她,她眼角又酸了:“公公,以後我再也不理魏影,她連我的水袋子都不要,就是要做給我看。”
“我不能輸她一頭。”她決定以後魏影給她東西,她也不要。
不就是比誰想忘掉對方!肯定是她先忘掉她。
“陛下早上還說要補償人家。”趙公公見她一臉賭氣的樣子,忍不住嘀咕道。
田堂靜頓時打開嗓門道:“我可以一邊補償一邊忘記。”
趙公公趕緊用糕點堵住她的嘴,小聲道:“陛下別忘記咱們才是騙子。”
“陛下是個小騙子。”
她只好生自己的悶氣撕咬糕點,堵住自己的嘴巴。
臨近傍晚時分才到鄭京主城,鄭京和洛京城差不多人口都在主城,邊鎮反而空蕩蕩,人煙稀少,殘垣斷壁,地磚縫隙長滿了雜草無人清理,都快有半個人高了。
魏氏的人一入鄭京,便受到隆重的接待,田姓親戚站成兩排侯在中間用紅毯鋪好的小路,笑臉恭迎。
現在鄭京還能姓田完全是靠大姑姑田瑩在經營,其他人都靠着她才不至于過上緊巴巴的生活。
只是城內早就是趙李商人縱橫的地盤,有趙家李氏作為靠山,商人們在此處賺得盆滿缽滿,由于趙李氏非常滿意田瑩提供的穩定的就業環境,兩方特地簽定了二十年內互不侵犯的條約。
其實就算不占領鄭京,鄭京都處于趙家翼京與李家禹都的交彙處,只要兩家不打起來鄭京可以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打起來鄭京就是第一戰場。
田堂靜下了馬車走在地毯上故意不去看魏影,她扭着頭直着走路,姿勢特別怪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歪脖子天子,搞得趙公公還特地離她遠點。
陛下又犯病了,免得被她傷及無辜。
天家在外的遠親,早早派人等待天子,有的人大清早就在城關等着瞻仰瞻仰傀儡天子的風采。
鄭京的主人田瑩都親自拄着拐杖來迎接,想在有生之年再見見天子這位侄子。
畢竟是太上皇唯一養活的孩子,據說打破天家的詛咒成功活到二十歲,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一了。
只是現在還沒有子嗣。
當田瑩略帶期望的目光看向長得俊美的孩子,沒想到那孩子脖子卻是歪的,嘴巴還鼓鼓歪在另一邊,真是浪費了一副極具風流的樣貌。
“哎,果然還是個殘缺兒,腦子該不會也有問題吧?”
“娘,你看後面那個不是趙公公嗎?”旁邊穿着華服的三十歲的男子,是田瑩最寵愛的小兒子,田臻。
田瑩頓時露出懷念的眼神:“感覺趙公公一點都沒老。”
很快田瑩在兒子的攙扶下先走到魏影的馬前,正要行跪禮。
魏影迅速下馬虛扶一把:“郡主不必多禮,晚輩還得叫你一聲姑姑。”
說罷,魏影的态度仿佛變成兩人沒分手的口吻,親密又極具寵愛:“夫君,過來。”‖
“你幹嘛!我對過來兩個字沒興趣。”她瞬間一路小跑還提着長擺,屁颠屁颠湊到魏影身邊。還擺出一副我現在很高冷的模樣,可小眼神卻時不時偷頭察看魏影。
趙公公無語:“說好再也不理君侯的。”
田瑩看見她脖子不歪了,長得非常俊俏,滿臉的驚訝:“陛下您長那麽大了?”
“晚輩見過姑姑。”她裝模作樣地抱了下拳。
旁邊的其他人紛紛就在她面前跪下,高喊:“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乎是給足她這個傀儡面子。
魏影一改今天的聲色俱厲,非常溫和道:“陛下,你先和皇姑團聚,為妻去去就來。”
如同清風輕輕地吹來,美麗的姑娘關懷愛人。
田堂靜目光呆滞,愣愣地點了點頭:“哦。”
下秒她飛快側在魏影耳邊,在外人看來極其的暧昧,可她卻小聲道:“謝謝你在我親人面前給足我面子,魏老板!”
魏影微微一怔,似乎對她突然沒頭沒腦突然對自己換了稱呼有些莫名。
想起小騙子在禦花園的那番話,她瞬間釋然。
随她去。
反正她們除了這種關系不會再更近一步。
魏影颔首示意便躍上馬,迅速與鄭京另一個少年将軍碰面,很顯然這是負責鄭京治安的人物。
田瑩還高興地給田堂靜介紹:“陛下,那是老婦的孫子,田世玉。”
田堂靜打量一下那位少年,還有大姑身邊的田臻,他們好像是父子關系,而且兩人的樣貌和田家一點都不沾邊。
倒是大姑的鼻子和眉毛還跟田家有點遺傳。
比起鄭京的親戚,很顯然楚京的城君田七果然是她最後的直系親戚。
“長得很有精神。”她直接誇贊道。
田瑩樂乎乎點頭對着她态度又親熱幾分,這時趙公公終于上前對田瑩行禮:“老奴參見大郡主。”
“趙仙好久不見。”田瑩立即讓兒子田臻招待她。
自己反而和趙公公敘起舊,還有一絲迫切的意思。
趙公公也非常激動,感覺比她更像是在和親人見面。
田堂靜很驚訝,沒想到公公的名字居然叫趙仙,還蠻好聽的。
這時旁邊的表哥道:“陛下,我們先回府吧!”
“府內還有好些人想見您,尤其是楚京的...”田臻的語氣到此有些頓滞,說到一半又拐彎道:“總之大家都在等您。”
好像在等什麽主心骨一樣。
讓田堂靜産生好奇,她便跟着田臻坐上另備的馬車。
田府很快就到了,只是她感覺非常怪異,下了馬車踏進挂滿紅燈籠的
大門,發現裏面還有一個門,門中門的風水擺設感覺更詭異。
而且裏面的們挂滿做喪事的白布白燈籠,和紙紮木馬,紙紮千軍,紙紮宮殿。
跪在兩邊的哭口婆哭聲,慘綠愁紅,委婉凄涼,氣氛非常陰間,令她頭皮都發麻了。
兩門一個陽門在外一個陰門在內,有種秘不發喪的既視感。
難怪只請她一個人來。
她看起來很大膽的樣子嗎?
“發生什麽事?誰登仙了?”
田臻深深地看了她眼道:“陛下,我就不進去了。”
很顯然要讓她自己進去看。
田堂靜雖然害怕,可附近那麽多人在,她還是裝着膽子邁進門檻,剛進去就感覺雙腿變得鉛一樣重,她差點沒叫出來。
就看見兩個圓滾滾紮着兩條小辮子的小丫頭一人一小手抱住她的大腿,悲傷哭泣:“皇叔!!”而且兩個孩子哭得如此凄涼很顯然是有人教她們這麽做的。
可孩子哪裏懂得大人那些歪心思,只知道對她們好的親人死了。
“是妮妮園園。”楚京的孩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彎下腰抱住兩個孩子,輕輕拍拍她們的背:“別哭別哭,皇叔在這裏。”
兩個孩子最大的才六歲哭得非常傷心:“皇叔,娘親說大伯醒不來了。”
“大伯上個月還跟妮妮說等身體好了,要帶我騎大馬。”
這時她瞪大眼睛終于明白是誰登仙了!
是她最後一個親人。
她不自覺張大嘴巴,愣在原地,原本上個月還見過的田七,這麽快就走了。
是病逝還是...?可田七走了不該在楚京舉辦喪事,怎麽會跑到鄭京?
兩個孩子的母親這時披着麻布,以遺親的身份替田七戴孝。
“八嫂。”她盯着貴夫人,此刻貴夫人田李氏已經沒有往日的珠光寶氣,仿佛老了十歲,勉強擡頭對她莞爾一笑,只是笑容帶着一絲凄涼。
“自從上次您回洛京,兄長便一病不起,更是在幾天前因為戎族不守信用攻進楚京,而吐血身亡。”
這時田臻又走進來,他背着手滿臉凝重慢慢靠近田堂靜:“戎族又怎知城君在那天正是百日禁藥的關鍵?很顯然是有人告訴戎族這個秘密,那麽能讓戎族首領沐爾格乖乖聽話的人,還會有誰?”
這位表哥明目張膽的暗喻,和鄭氏擡頭雙眼滿是怨恨的情緒,還有孩子們迷惘擡頭都通通指向一個人。
魏君侯魏影!
她聽田臻将矛頭指向魏影,還奇怪田臻為什麽如此大膽,再看廳堂重重包圍的人都是田家的人,瞬間了然。
鄭京田家與趙李兩家交好,是忌憚魏氏,可也傍靠趙李兩家,有靠山自然敢說真話。
偏偏要在她面前。
她将兩個孩子輕輕拉下來塞到田李氏懷裏,她看見孩子那怨恨的情緒這才得到撫平。不禁眼睛一紅,滿是對未來的迷惘。
她暫時将田臻擱置一邊,首先對田李氏道:“八嫂,是誰将你和孩子送到這裏?”
“李雪蓉呢?她沒有什麽表态嗎?”
田李氏一輩子都生活在後院像金絲雀一樣相夫教子,根本沒有那麽多繞繞彎彎的心思。
她道:“妾身不敢給蓉兒添麻煩,便想着城君生前提起過鄭京的親戚,所以在府史的安排下來到這裏。”
“那秘不發喪又是何意?”她繼續追問道。
田臻若有所思地觀察着她的一言一行,好像是在考察一般。
田李氏頓時眼圈發紅:“現在楚京除了我和府史沒有其他人知道城君已經去了,府史說這是為了避免楚京大亂不得已為之。”
所以就來到鄭京,一是辦喪事,二是想請鄭京出馬。
鄭京跟楚京離那麽遠,鄭京能幹什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希望大姑能通過自己的關系,像趙李兩家求助。
現在楚京的平衡已經被打破。趙李兩家,李氏分明和楚京有更深的淵源,何必舍近求遠來鄭京當這個中間人。
說到底是沖她來的。
她望了兩眼懵懂無知的孩子,鄭重其事地跟田李氏道:“去聯系李雪蓉。”
田李氏饒是再不懂,都感覺到天子語氣的堅持。天子說的不是李氏也不是趙家,而是李雪蓉。
可那孩子現在被兄長禁閉,不日後便要嫁到趙家,還能接手楚京的事?
還有蓉兒有能力嗎?
“陛下和李大小姐認識?”田臻在旁邊插話道。
“我只是聽說過她的大名。”田堂靜将田李氏從地上拉起來,環顧周圍一堆不認識的親戚,面上看不出什麽端倪,可在場包括田臻在內,都各懷鬼胎。
“這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怎麽有能力照拂八嫂三人。”田臻道:“不如陛下就帶着母女三人入京,好歹在您的庇護下兩個孩子能夠平安長大。”
田李氏又擡頭猶豫地看着她:“陛下。”
“楚京才是你們的家,只有你們在了,楚京還姓田。放心好了!”她面帶和善的笑容安撫這位沒有主見的母親。
“朕家的種,哪怕是女人都能獨當一面,大姑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要想着向外求主心骨,自己也可以成為主心骨,還有什麽比自己親自撫養孩子長大,再由孩子親自繼承父伯遺留下來的財産,更好的事。”
說着她再次蹲下來抱抱兩個孩子告訴她們:“你們的父親和大伯都去世了,現在你們最親的人就只有朕了。”
此話一出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田李氏原本迷惘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田臻聽到這話有點不舒服,在場的田家人都紛紛露出一副探究的目光。
田堂靜才不管這些人怎麽想,立即牽起兩個孩子的手,順便道:“妮妮,園園快牽住母親的走,跟皇叔一起出去。”
“這裏那麽陰森,朕都怕你沾染到什麽髒東西。”
如果鄭京的人只是想挑撥她和魏影的關系,那就罷了。
田臻似乎沒想到她如此信任魏君侯,他有點不甘心踏出一步:“陛下!我們這些鄭京的親戚就算了,城君和您一脈相承,您就這樣算了?”
“要不你派兵幫朕一起打魏氏?最好現在擒賊先擒王,将魏影抓起來?”她一句話瞬間吓得所有人聞風喪膽,都站起來身,關門的去關門,撤退的撤退。
生怕多留一刻就被田堂靜牽連。
田臻饒是再有野心,也不敢明目張膽開口。
田堂靜冷哼一聲:“別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
她牽着妮妮園園帶着八嫂出門,剛好碰上聊完回來的趙公公,趙公公看見身邊的母女三人,直接呆住了。
“陛下!這...”
“公公替我将魏肅叫來。”她命令道。偏偏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上次魏影巡視的地方就是河京。
最靠近楚京地方。
那邊不是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下,還需要親自去不是還有更多重要的地區去巡察。她覺得魏影有事瞞着她。
趙公公只好三步兩回頭去找魏肅。
魏肅急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他看見楚京三母女眼裏分明閃過一絲涼意。
“魏肅派個可靠的人幫我八嫂和兩個親侄女送回楚京。”田堂靜當做沒看見直接道:“你可以去請示夫人。”
魏肅沉聲道:“您直接下令便可,卑職一定保三位安然無恙回楚京。”
她轉身溫和地對着三人說:“八嫂,妮妮園園,回家。大伯還在楚京,你們能忍心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待在空蕩蕩的廟堂。”◆
田李氏牽過女兒們的手,突然萬分恭敬地朝她福身行禮:“陛下聖恩浩蕩!”
“皇叔聖恩浩蕩。”兩個小孩生澀地學着母親咬字。
她又忍不住揉揉兩個孩子的腦袋,慈愛地看着她們交待道:“皇叔與你們打個賭,等你們到出閣的日子,一定會給你們準備一份大禮。”
“好!”兩個孩子聽說有禮物頓時一掃悲傷高高興興附和。
田李氏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之後牽着孩子跟魏肅離開了。
目送她們走後,田堂靜凝肅的口吻,就好像在太極殿下令的天子,滿目威嚴:“公公,夫人在哪?”
饒是趙公公都驚得一愣一愣的,他趕緊去找魏影。
不一會兒,這裏的人見魏影過來紛紛散開,空出一大片地方,只剩兩人隔空相望。
魏影騎馬過來,面對她疑惑的目光,田堂靜徑直朝她走去問她:“田七的死與你有關?”
“那個戎族首領是否聽了你的命令再次發動戰争!”
意識到她已經知道某些事。
魏影冰眸滿含寒意地凝視着她反問她:“有什麽不妥?”
是啊!她怎麽能又忘記魏影是那位大名鼎鼎,縱橫四方、稱王争霸的軍侯!
遠觀的趙公公滿頭大汗望着兩人之間的氣氛緊張,感覺随時可能擦槍走火。
陛下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