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甄芙

第12章

第十二章

孩子剛剛出生，因憐惜他年幼，害怕他早夭。所以在甄芙和封氏的商量下，在他滿月時為他起了個小名叫團子。

小孩子長得真是一天一個樣兒。

團子也真的不負其名。他長了雪玉一樣的皮膚，一雙烏溜溜的圓眼，藕節一樣粉嫩的四肢。

他天生又特別愛笑，綿軟的小臉總挂着笑意。甄芙喜得不行，私下裏總愛親下他的小臉。

等他滿歲就有了正式的名字，喚作了甄霖。

甄霖會蹒跚走路了，就成了甄芙的跟屁蟲，去哪都一起，用軟糯的嗓音喊她姐姐，讓甄芙忍不住花更多的時間陪着他。

琳琅閣在姑蘇有了一席之地。早在此之前，甄芙就讓人替甄家在揚州買了一處三進的院落，今歲初秋，他們一家人就暫時在這歇腳。

如今，到了秋冬之時，天氣也冷了下來。

甄士隐有一好友，據說以前他家是世代行醫的。現在他卻是方外之人，皈依于揚州郊外山間的一處寺廟，甄士隐正攜子女去拜訪。

甄霖眼睛亮亮的，咧開嘴笑着問甄士隐：“父親，我們等會兒是不是還要爬山？”

“是啊，霖哥兒想爬山麽？”甄士隐淺笑。

“想，姐姐也要一起爬山嗎？”甄霖仰着頭，笑問甄芙。

甄芙沒忍住，捏了捏他軟嫩的臉頰：“姐姐也要爬山呢。”

馬車晃晃悠悠，不一會兒就停了。

“老爺，到了。”車把式在外道。

“下車吧。”甄士隐道。

林間的空氣有些清新，溫度卻有些寒涼。

“霖哥兒，冷不冷啊？”甄芙蹲下身來，摸了摸他的小臉。

“霖哥兒不冷，咱們快走吧。”甄霖看着路旁的小徑，一臉期待。

“要是累了，就告訴為父，千萬不可勉強。”

“嗯。”甄芙和甄霖點頭。

“那走吧。”

甄芙拉着甄霖，走了一小節羊腸小道之後，就開始爬臺階。

甄霖人小腿短，他拉着甄芙的手，用力邁着腿才蹬上一階。每上一階他的眼睛更亮了一些，累了，就歇歇也不要丫鬟抱。

走走停停，約莫有了小半個時辰，甄芙才看見了廟門。

“清靜寺。”甄芙看着廟門念道。

甄士隐眼裏閃過懷念之色，唇畔微彎，面容又柔和了幾分：“畢竟是佛門之地，芙兒，霖哥兒，随我進去之後切勿喧嘩。”

“知道了，父親。”

他們剛進，就有小沙彌迎來，帶他們拜了廟中的佛祖。

“小師傅好，敢問淨妄師傅可在？”甄士隐雙手合十。

“想必你。就是甄施主。師父說施主來了，就只管到院裏，您随我來。”

寺裏草木扶疏，多植松柏，在秋日也蒼蒼翠翠，清雅端方。

小沙彌帶他們到了地方就退了下去。

甄芙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古樸的院裏是棵高大的銀杏樹。

落葉紛飛似黃蝶飛舞于空中，地上已有了一地金黃。似乎這樹的顏色，成了這樸素寺院裏的唯一亮色。

有風吹過，檐角下挂的風鈴傳來了叮當聲。飛翹的檐上蹲立着的瑞獸，紛紛飛舞的黃蝶，像渲染過了的水墨畫，沉睡在歷史中，共同見證了世事變遷。

“甄施主可來了。”清朗疏淡的嗓音穿過落葉傳來，驚醒了沉迷在景中的人。

原是樹下早坐了兩人，此刻皆看向了他們。

那說話的是個僧人，他面容平和，挂着淺淡的笑意，眉眼間的舒朗似乎略沖淡了陰霾的天氣。

甄芙卻見到他周身有些淡金色的佛光，想來是有些道行的人。

另一個身材微微削瘦，着一身皂袍，滿身書卷氣息，顯得雅致端方。

甄芙有些驚訝，居然在這碰上了林如海。

樹後面還探出了個女孩。她正是五六歲的模樣，身着素衣，身形微微瘦削。長着罥煙眉，眉間似有愁緒。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只是她臉色蒼白了些。

甄芙卻發現，她身上也有些許的靈氣波動。

甄芙看着她，似乎猜出了她的身份，心下微有些激動。

甄士隐也帶着她和甄霖走過去。

“淨妄，一別經年，你可還好？”甄士隐眼中有些舊人重逢的欣喜。

“年年相似，還好罷。倒是你得償所願，湊成了個‘好’子。”淨妄慈和的看了眼甄芙和甄霖。

林如海早把視線投到了甄芙身上。

甄芙張開了很多。一身雪玉堆就而成的皮膚，彎眉下的杏眼眼尾微翹，瓊鼻檀口，眉間一點朱砂，明豔無比。

但明明是花顏靡麗的容顏，卻眼神卻清淩淩的，幹淨清冷的讓人心裏一滞。

林如海不由得想到二皇子的吩咐，他心裏閃過許多思量。

“有這一子一女我的确也滿足了。”甄士隐回完淨妄的話，就朝林如海行了個禮：“不知閣下是？”

他本性曠達淡然，一見林如海天然雅致，自然起了結識之心。

林如海收回落在甄芙身上的視線，回禮道：“吾姓林，名海，字如海，揚州人士。不知您可是西阊城的甄老爺？”

甄士隐眼裏有着驚喜，聲音也激動了幾分：“原來是林大人，真是巧了。還未感謝大人救出小女，當真是士隐無禮了。芙兒，還不過來謝過大人。”

甄芙的确告訴過甄士隐，那次被拐是林如海救的她。

于是，她恭敬地對林如海福了福身：“謝過大人，不知大人這些年來可還好？”

林如海扶起她：“莫要客氣，那是我該做的。我這些年來，還算好罷。”他嘆了口氣，眉眼間有了幾分滄桑，牽過自己身旁的女孩，對甄芙道：“這是小女，你剛離開揚州，她就降世了。她名叫黛玉，玉兒，還不見過姐姐。”

林黛玉行了個禮，乖巧叫道：“姐姐。”

甄芙壓下心底的驚喜，見她清澈的眼裏充滿好奇，就淺笑打趣道：“果真是如玉一般，妹妹莫多禮，你看我可面熟？你還未出世時，我便見過你呢。”

林黛玉本就對人的情緒敏感，她見甄芙和善，自然有些高興：“怪道我見就姐姐覺得面善呢。”

甄芙暗道不愧是绛珠仙草，靈性十足。

甄士隐來時林如海同妄淨正下着棋，此刻他們又興起，談着佛理。甄芙甄霖，并林黛玉就順勢告退。

他們來到亭子裏，剛收拾妥當的清阮和清沚就帶了軟墊放在石桌上。

清沚為他們三人倒着熱茶，清阮從食盒擺出帶來的點心，笑道：“兩位姑娘，霖哥兒，石凳寒涼，莫要坐久了。”

清沚擅醫，清湄善武，清洲擅廚，清阮不僅針線活好，做事還利索熨帖，跟着甄芙時間最久，所以甄芙出門往往帶的是清阮。

碟子裏卻是清洲親手做的甜香可口的桂花糕，入口即化的酥油泡螺和糯香的紅棗菊花糕，配着清茶和秋日稍陰沉的天氣倒顯得閑适恬淡。

連黛玉眉間的陰霾都散了幾分。

“玉兒不要客氣，這點心不錯，你嘗嘗。忘了說了，這是我弟弟，叫甄霖，小名兒叫團子。”

甄芙把碟子朝黛玉那推了推，指着甄霖道。

“團子？倒是有趣。”

黛玉打量長得玉雪可愛，圓潤機靈的甄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黛玉姐姐，我叫霖哥兒！是男孩子，不能叫團子！”甄霖微微正大眼眸，一本正經地試圖說服着林黛玉，而他臉上的嬰兒肥卻在微微顫動。

“好的，霖哥兒。”這模樣越發像個團子了，黛玉和甄芙俱都笑了起來。

甄霖見黛玉不叫團子了，就自覺滿意地點頭，學着甄芙往日穩重的模樣，矜持道：“這才對嘛。”

“噗嗤！”黛玉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上甄霖不明所以的眼神，更是笑得開懷。

“你這皮猴子。”甄芙也沒忍住捏了捏甄霖略肥的臉頰。

“咳咳……”笑了一會兒，林黛玉就輕聲咳起來，她眉頭微蹙，眼圈有些泛紅，身後的丫鬟輕輕拍着她的背。

“妹妹可還好？”林黛玉天生有不足之症，甄芙是知道的，看她咳得難受，她也有些擔憂。

“我沒事。”甄芙眼裏真誠的關心讓林黛玉心裏一暖，淚珠忍不住滾了下來。

她不久前生母離世，正是孤苦驚懼之時。而她父親是巡鹽禦史每日繁忙，對女兒的照顧得再仔細也有疏忽。

近日她就感了風寒，加之她本身有不足之症就有些嚴重，這才了來此，想請淨妄大師調養。

甄芙看她臉色微微發白，身上靈氣略有波動，就不着痕跡地握住她微涼的手，用靈氣繞着她的筋脈轉了兩圈。

“黛玉姐姐沒事吧？”甄霖有些擔憂。

“讓姐姐和霖哥兒擔心了，我好多了。”

甄芙間林黛玉臉色好了許多，順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玉兒身子弱，哭多了傷身子。玉兒長得好看，應該多笑笑。”

“姐姐快別打趣我了。”黛玉臉色微紅。

甄芙看她害羞，就轉移了話題：“我觀妹妹身子有些羸弱，可是這兩日受寒了。”

黛玉蹙眉，輕聲道：“是有些受寒，不過我是胎裏帶來的不足之症。”

“玉兒還小，倒可以仔細調養着。”甄芙為她杯裏續了茶水。

“嗯，父親此番帶我了來這清靜之地，就是請淨妄師傅替我看看應該怎樣調養。”

“原來如此……”甄芙撚了塊桂花糕喂給甄霖。

“姐姐，清沚不是懂醫術嗎？怎麽不給黛玉姐姐看看。”甄霖吃着桂花糕含糊道。

甄芙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嘴角勾起溫和的笑意，身上清冷之氣就散了些，她臉龐雖還稚嫩卻顯得姝色明豔：“這就有些唐突了。不過，清沚的醫術卻還行，不妨讓她給你看看可行？”

清沚醫術其實很好，尤其在調養身子和疑難雜症上造詣極高。

甄芙修行後過目不忘，自然記得一些她曾看過的醫藥典籍，就寫下給清沚鑽研。清沚又專門向此界醫術精湛的大夫學過，所以她的醫術算得上高超。

甄芙看了清沚一眼，清沚就從善如流的上前來，恭敬道：“清沚見過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