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甄芙回到房間就寫了一封信讓人立馬送去給徒淵。
她詳細地訴說了那不知打哪來的癞頭和尚并和跛足道人,幾次三番都說要把她帶走的舉動。并說,她很害怕,不得已撒了謊,說他們是先前拐子的一夥兒,家裏人還報了官。讓他幫她拖下時間,讓那倆人在牢裏多關兩天。
她還告訴他,琳琅閣是她家的,她家人很希望他也能參一份子,分他四成紅利,不知他意下如何。
甄芙其實是有私心的,光憑她父親鄉紳的身份,是無法支撐起發展迅速的琳琅閣的,除非找一個大點的靠山。
但她也并非沒有為徒淵考慮過,畢竟他生母元後早逝。只消稍稍一想,就知道一個尚且稚嫩的孩子要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平安生存是多麽困難。
雖然他的外家身份高貴,有些權勢,但畢竟有幫不到他的地方。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人嫌錢多的,一兩銀子辦不成的事說不定五兩銀子就成了。如果,他錢多一些,那在宮裏應該也會好在一點。
甄芙的信到京城的時候正是傍晚,蘇安一接到信就立馬送去給了徒淵。
彼時,徒淵恰好住在蘇園,正在伏案看書,一旁的侍女正把燈點上。
“殿下。”
“有何事?”徒淵的面龐浸在明角宮燈的光線裏越發顯得面冠如玉。
“這是姑娘送來的信。”蘇安雙手遞上。
徒淵放下書,接過信,拆了細細地看。
片刻後,徒淵清冷的眸子裏多了兩分不明顯的怒火,他用手輕輕摩挲勁間帶着的琉璃墜。
“你派人去告訴西阊城縣令,替我好好‘照顧照顧’那兩人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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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蘇安退下。
徒淵仔細看了甄芙送來的字帖,看着小姑娘的字婉約中暗藏鋒芒,不僅有了她自己的風骨,還漸漸地和他的字越來越像。
對于這個現象,他發現自己居然并未生氣,反而隐約有些歡悅。
他腦海中又浮現,甄芙軟嫩的臉龐,晶瑩清澈的眼眸,浸在月光裏半明半昧的朱砂痣,以及她那句軟糯卻堅定的那句:“我相信你!”
想到此,徒淵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有了徒淵的傳話,西昌縣令果真好好照料了那兩人。關了他們許久,讓他們吃了許多苦頭,才放了了他們。
那一僧一道發現無論他們做了什麽,甄家都安安定定,而他們自己卻差點折戟沉沙。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快速離開西阊城,徑直朝着揚州趕去,企圖給林家嫡女下定谶言,以促成還淚之說。
甄芙收到徒淵來信的時候,葉子剛剛打着卷兒飄落,時節已經到了初秋。
徒淵答應她參與進琳琅閣中,但只象征的要求一層紅利,他态度堅決,甄芙也只能答應。
只是,每到分利之時,甄芙都會搜羅許多或貴重的,或有趣的物件并一小箱子銀票送給他。
甄芙的生活日趨于平靜,她每日看書,修煉,一個月給徒淵送一封信,一份她練的字并一些她親手做的扇袋,絡子,香包之類的小玩意兒。
徒淵是個長情之人,這一年一年,和甄芙的書信往來竟也未曾斷絕。
歲至秋實,天空猶顯得高遠疏曠。
這日子到了封氏的誕辰。莊子裏讨巧的送來了山珍水果,甄芙也從琳琅閣尋找一副鴿血紅的寶石頭面并一塊她親手雕刻有符文的玉牌。
甄芙給封氏磕了三個頭,才把生辰禮送上。
封氏這些年時常被甄芙用靈力疏導身體,因而她的面容看起來不但未被歲月侵蝕,反而顯得面色紅潤,精神極佳。
她淺笑着打開匣子,細細地看了被做成牡丹樣兒紅寶石頭面并玉質通透的玉牌,朝甄芙招手。
甄芙才走到封氏身邊,就被她拉着坐在軟榻上:“我的兒,你前才送了我一個碧玺的戒指。今兒怎的又拿了這兩樣貴重的物什?這樣的東西,放在你那閣中賣豈不是更好?給我戴,不是糟蹋了嗎?”
甄芙繞到軟榻後,主動為封氏捏着肩膀:“怎麽就糟蹋了?不過是死物罷了,我還嫌它配不上母親的好容貌呢!”
封氏略顯困倦的眉眼舒散了些,臉上浮現淺淺的暈色,她又拉着甄芙坐下,戳戳甄芙的額頭嗔笑道:“我看你今日這嘴巴上是抹了蜂蜜了。”
甄芙握住封氏的手腕,不動聲色地把手指搭在她的腕間:“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不過,我看母親近日精神惓乏,不如讓清沚為您把個脈?”
“如此也好。”封氏點頭。
清沚面容秀麗,臉上也常常挂着笑意,很是喜人。在甄芙的四個丫鬟裏她的醫術超衆,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實。
清沚大方地福了身,才上去為封氏把脈。
其實清沚早已知曉結果了,只是之前主子讓瞞着罷了。
把完脈,清沚臉上笑意更濃了,她立馬跪到地上,脆聲道:“恭喜夫人,夫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你說什麽?”封氏又驚又喜,不敢置信道。
“回夫人,您有身孕了!”
封氏撫摸這腹部,不敢置信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清沚肯定的颔首。
甄芙輕輕摸了摸封氏的肚子:“母親,您要給我添個弟弟了,開不開心?”
“夫人,今日是您的誕辰,又有這樣的消息,當真是雙喜臨門啊!”王嬷嬷喜得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封氏眼睛裏卻止不住的地滾下淚來。
甄芙用帕子為她擦拭:“母親莫哭。這可是大喜事呢,怎麽能落淚呢?”
封氏輕撫甄芙眉間的胭脂痣,眼裏滿是憐愛:“我之前一直在想,我半生也只得你一個,自是如珠如寶地疼着。可我和你父親已有了些春秋,不防哪一日就不在了,你又沒有兄弟姐妹幫襯,那可如何是好?”
封氏生原主英蓮之時已不年輕了,子嗣困難是她的心病。
“哎呀,這大好的日子,夫人說哪裏的話。”王嬷嬷輕啐了一口。
“王嬷嬷說得的是,這大好的日子不說這些。母親如今也不能憂慮多思,只管開開心心的才好。”
甄芙話音才落,收到好消息的甄士隐就匆匆走了進來,見封氏眼眶微紅,忙道:“夫人莫哭,仔細傷了身子。”
封氏見了甄士隐,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甄士隐忙不疊的安慰。
甄芙笑意融融,打了個手勢,丫鬟婆子們就識趣地随她走了出去。
當天的宴席辦的轟轟烈烈,阖府都喜氣洋洋。
甄芙有大方的打賞了丫鬟婆子小厮們一月月銀,他們做起事來連走路都帶了風。
甄芙的修為早在去歲就到了煉氣九層,只差一步便可築基。只是,到現在這一步的距離也絲毫沒有動靜。不過 ,她也不是很急。
當夜,她歡悅的寫下了給徒淵的信給他報了這個喜訊,并把刻了青竹設了符文的玉牌令人一同送去。
接下來的時日裏,甄芙主動領了府中事物,讓封氏安心養胎。
封氏如今快四十了,莫說是在醫療落後的古代,就算是在後世,也算高齡産婦。丫鬟婆子們歡喜的同時,也把心高高提了起來,仔細伺候,生怕出了一點岔子。
甄府人口并不是很多,管理起來也不困難。她命清湄炖了湯水補品後,她又親自送去,又每日用靈力給封氏梳理身子。
秋日溫暖漸去,溫度倏忽降了下來。封氏的身子也越來越重,幸運的是,她腹中的胎兒不是很鬧騰。
甄芙每日都會陪着封氏在屋裏走上幾圈。落雪之後迎來除夕,封氏肚子裏的孩子時不時會調皮的踢一下他母親的肚皮。
甄芙和甄士隐都愛上了胎教這件事。一有時間,他們就輪流而上。有時候讀寫詩經,有時候讀些史記。
漸漸到了暖春,萬物複蘇之季。所謂懷胎十月,瓜熟蒂落,封氏此刻也正在産房。
甄士隐在外面走來走去,面容緊張。
“父親,莫要着急,來喝口茶吧。”甄芙坐在桌旁,倒了杯茶。
“喝茶……”甄士隐來回走動不停又喃喃出聲,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只是下意識念着。
甄芙無奈:“父親,過來坐着罷。你這樣踱步,會更加心煩意亂。”
甄士隐坐下嘆了口氣:“你母親進去這麽久,怎麽還沒動靜。”
“生孩子哪有這麽快的。”甄芙看甄士隐仍然心不在焉,也沒甚辦法,只能随他去了。
清沚每日裏都會給封氏把脈,甄芙又為她送各種補品,還陪她散步。封氏的胎位很正,按理說應該是不會有事的。
果然,到了黃昏時刻,産房裏就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甄士隐被驚得渾身一顫,随即起身。
穩婆抱了孩子出來,一疊聲道喜:“恭喜老爺,母子均安,夫人生了個健康的小公子呢。”
剛出生的嬰兒小臉皺皺的,此刻還在啼哭。甄士隐看了一眼,只覺得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裏了,木木地一言不發。
“噗嗤!”甄芙笑出聲來,“父親可想抱抱他?”
甄士隐眼裏有着渴望之色,只是看着軟乎乎的嬰兒又不敢上手。最終在穩婆幫助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
似乎是抱他的人的氣息讓孩子舒服,一會兒他就不哭了。
“小公子真乖,有聰慧,知道是自己的父親,立馬就不哭了……”穩婆說着好話,清沚也眼色地遞上裝着銀子荷包,穩婆用手一捏,好話更是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
甄芙看着新出爐的嬰孩,心裏越發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