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甄芙被甄士隐一路抱到了封氏處。封氏看她掉淚,就忙抱過她來,并和甄士隐一道哄起來。
甄芙畢竟不是孩童,這會雖然不哭了,但心裏卻害羞無比。她雙頰染暈,頭埋在封氏懷裏不敢擡起,只覺得自己越發像個小孩。
甄氏夫婦看着好笑,又不敢逗她,只好聲好氣地勸她露臉,又哄着她吃了晚飯。
甄芙吃了晚飯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洗漱後仍打發了要貼身守夜的清阮,自己盤腿沉思。
她暗自思索那僧人的詩并一一對應紅樓裏英蓮的命運:
那句,慣養嬌生笑你癡,對應的應是英蓮作為獨女被其父母幹嬌萬寵的生活狀态。
菱花空對雪漸斯,此句中“雪”應是暗指“薛”,說的該是英蓮被拐後成為薛蟠侍妾之事。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這句就是指她被拐的時間了。
想到這,甄芙決定明年元宵佳節那日定不離開家半步,以避開被拐的命運。
這倒容易做到,只是那一僧一道和其背後所藏的尚不知深淺的太虛幻境讓她忌憚。
她确定那一僧一道也是修真的一員,具體修為肯定比她高。所幸,在末世時她是拜了正經的修真門派,并得了較好的傳承。
自她引氣入體後,就立馬在一塊靈石上刻了掩藏修為的法陣。今日趁亂她打量了那兩人的神情,看樣子他們并未發現自己也是修真者。
為今之計,只能努力修行,将來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思索片刻,她立即沉浸在了修煉中。
盛夏的炎熱逐漸過去,風輕輕吹起,夾雜了幾片落葉,桂子飄着香,轉眼就到了中秋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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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為當地鄉紳,甄士隐性情恬淡,為人和善,是一等一的神仙人品,在此地頗受敬重。其妻封氏,娴熟溫順,深明禮儀,這中秋家宴也被她整治的井井有條。
庭院裏燈火通明,有把子力氣的護院已經擡了大香案,紅燭正高燃。
丫鬟早細細地在案上擺好了各式各樣的瓜果餅子并醇香的桂子酒,又把月神像放在靠月亮的一邊。
皓月當空,甄士隐至甄芙依次祭拜完月神便入了家宴。
丫鬟上了剛蒸好的螃蟹,秋日的蟹肥,蟹黃也足,甄芙等甄士隐和封氏動了筷,就迫不及待要夾一只蟹到碗裏想要剝着吃。
“你這孩子,可是饞了,怎麽這般心急?”
甄士隐好笑地拿過甄芙裝蟹的碗,剝蟹好後才給了她。
“謝謝父親。”甄芙喜滋滋的道謝,眯着眼享受着美味。
“這麽喜歡吃蟹呀? ”封氏蔥白的手指點了點英蓮的額頭,憐愛道。
“喜歡,我什麽都喜歡吃。”她嘗了一口蟹黃,眯着眼,煞有其事地點頭。
封氏聞言便笑了起來,煙波如水地望着幫甄士隐,柔聲道:“老爺,你看,我都不知道我家英蓮什麽時候成了只小饞貓。”
“饞點好,能吃是福。不過這蟹性涼,可不敢多吃了。”
甄士隐溫和地說着,手卻忙移開裝蟹的碟子,讓甄芙的筷子落了空。
“你父親說的對,這蟹你不能多吃了。”封氏柔聲哄着,又命了小丫鬟拿來燙熱的桂花酒并菊花葉兒桂花熏的綠豆面子。
甄士隐吃完了螃蟹,先用了那面子除腥,又用清水淨了手并拿帕子擦幹水跡。
“花好月圓,良辰美景。今時今日,我已滿足,還要多虧了夫人賢淑,才有現今這般和滿的局面。”甄士隐執酒壺,為自己同封氏倒酒,并朝擡起酒杯道:“我敬夫人一杯。”
封氏卻聲音哽咽:“萬不敢當得老爺這般說,如今有了英蓮也算和美,可我始終羞愧未給老爺添上一子。”她說着眼圈便紅了起來,有淚珠自她白皙的頰上滑落。
甄士隐看妻子垂淚便急聲勸慰:“此事不能怪你,咱們有了英蓮也夠了。好好的時辰,莫要哭了。”
“母親,羞羞,這麽大了還哭。”甄芙眉眼彎彎,對着封氏用手指劃過自己滑嫩的臉頰。
甄士隐看甄芙靈動的模樣笑了起來,封氏也止了淚,雙頰染紅。
“父親,我也要喝桂花酒。”甄芙軟聲道。
“胡來!你小小的人兒,怎的能喝酒?”封氏親昵地捏捏英蓮的臉頰。
“怎的不能?桂花酒性溫,正能沖沖螃蟹的寒氣。”甄士隐看着英蓮期待的模樣,就止不住心軟,親自動手為她倒了小半杯。
“老爺就慣着她吧……”封氏無可奈何。
甄芙全憑自己賣萌和說好話的本事,期間倒沒怎麽喝酒,,反是一杯又一杯勸甄士隐喝,并成功讓他醉了。
“母親,父親醉了,要休息了。”甄芙笑嘻嘻地湊近甄士隐瞧了瞧。
封氏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雙頰通紅,趴趴在桌上熟睡的甄士隐,又看了看表情無辜的甄芙,只覺得又驚愕又好笑。
她忍不住捏捏甄芙軟嫩的腮幫子,又點點她眉心間胭脂痣,才笑罵道:“你這滑頭,對着自己的父親也敢作怪。”
“母親,這可不怪我,要怪只怪父親酒量淺。”甄芙一臉無辜。
“這下可好了,家宴完後你父親還打算請那寄在葫蘆廟裏的賈公子呢。如今可怎麽辦?”封氏眉頭微蹙。
“母親莫憂,此事是孩兒不對。不過,我無意間聽父親說那賈公子是要進京趕考去的,卻苦于沒有盤纏。所以便準備今晚宴請他,贈他二十兩銀子
并兩套衣裳,助他去大比。如今父親醉了,母親可讓人把東西給他送過去,好好解釋緣由,想必那人必是能夠理解的。”甄芙淺笑道。
封氏看甄芙思維清晰,說得頭頭是道,心下越發覺得她聰慧,不禁又問道:“你父親當真說贈他二十兩銀嗎?二十兩會不會太少?”
“可是,,我記得父親是這麽說的。而且二十兩不少了呀。清阮說她家一兩銀子就夠半年過活了。”
甄芙撒着謊,,心裏暗道:叫她來看,別說二十兩,一厘都不會給那個卑鄙小人。
她心裏罵着賈雨村,白嫩的臉龐上卻有清淺的笑意,眼神又澄澈無辜,眉心間一點紅痣像個童子一般,任誰一打量也覺得她純稚無比。
“好吧,就這樣辦吧。夜深了,清阮帶姑娘去休息罷。”
“是,夫人。”
清阮抱起甄芙緩緩前行,桂花的幽香在空氣中暗暗浮動,月光和着燈光撒在路上。
“清阮,你明日清晨去角門那,莫要驚動旁人,只須看看那姓賈的是不是背着包袱要走。”甄芙抱着清阮的脖子,在她耳邊輕聲道。
“好的,姑娘。”清阮雖不明白自家姑娘要做什麽,但也不會過多發問。她心知自家的姑娘人雖小,但卻是個極有主意的。
*
秋日的清晨已有了些涼意,空氣裏有些濕潤的小水滴把清仁巷裏的青石板路洇濕,就更像一幅水墨畫,平添了幾分古拙的意味。
接近五鼓,天還有些黑,路上隐約傳來了說話聲。
“天未大亮,賈爺怎的就要走了?這青石板甚滑,路又不好走,那甄府的老爺極看重您的才華,不妨再留兩日,擇個合适的日子再走豈不便宜。?”
清阮透過門縫,看到一年輕和尚打着油紙傘,遮擋着水汽并那姓賈的一起走着。
“人總以事理為要,況讀書人不在不在□□黃道。如今不及面辭那老爺,還請你代為轉辭。”賈雨村着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色棉袍,頭系玄色綸巾,面上一片堅決之色。
“我自當代賈爺轉達。”和尚道。
“送君幹裏,終須一別,便就此止步把。”
和尚把油紙傘給了賈雨村,雙手合十:“那就告辭把,祝賈爺他日金榜題名。”
“借你吉言,告辭。”賈雨村接過傘,回禮後,就轉身離去。
清阮看完了一切,暗嘆自家姑娘料事準确,心下更增了幾分信服。她忙回到院子,待甄芙喚她伺侯洗漱時,便将一切悉數告知。
甄芙邊吃早膳,邊想那賈雨村。
原着裏甄士隐贈了他五十兩銀,也不見他有感激之心。娶了她家丫鬟嬌杏後,也不記恩情。反而在碰着丢失的英蓮時,因薛蟠和賈家的關系而昧着良心瞞下,判了個糊塗案,使得英蓮最後成了薛蟠的侍妾。因一直找不到自己女兒,封氏也含恨而終。
這人記仇不記恩,且功利心過重。而她父親卻風光霁月,心思坦蕩,又有惜才之心,自然不會對賈雨村防備。
她小,說話沒分量,當面揭穿賈雨村品行是萬萬不能的。所以她昨日才費盡心思讓她父親醉酒,便是為了減少他與賈雨村的接觸,以免他白送了銀錢不說,還被那小人惦記。
至于銀錢送少了之事,反正她小也還搞不懂銀錢數量。等她父親問起時,,只消說自己記錯便行了。
甄士隐昨夜被甄芙勸了不少酒,果真醉得厲害,直至了紅日三竿方醒。等他遣霍起去請賈雨村時,霍起去了卻回來說賈爺今日五鼓便進京了。
他悵然許,暗嘆飲酒誤事。等封氏告知了他,昨夜已命人送錢送衣給了那賈雨村,他也放了下心。
因封氏一向進退得宜,舉止有度,他也不問送了多少銀錢,就投入觀花修竹并給甄芙啓蒙之事裏。
閑出時光易過,在甄芙啓蒙、修煉中倏忽又是元宵佳節。而她也牢牢記住了那瘋和尚的詩,堅定拒絕了甄士隐要帶她去看社火花燈,慶元宵之事。
除此以外,她還纏着甄士隐給自己講故事,讓他也出不了門以避開一些麻煩。
元宵節就在甄芙略忐忑的的心情裏平安度過了。
她還在家,沒被拐走。甄芙心想原本英蓮的命運,雖未完全改變,但也應該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