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甄芙坐在亭廊裏,雙手扶着欄杆,看着池裏的游魚,心神卻早已跑了。
她叫甄芙,卻不是這個才兩周歲的孩子。
水種倒映着她現在的臉龐,唇紅齒白,眉心間一點豔麗的紅痣,看上去就像觀音坐下的童子一般,連她自己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那軟嫩的臉頰。
“姑娘,這日頭有點毒了,不如回去罷。” 清阮蹲下身子,眼裏有着憂色。
她順從地點頭,任清阮抱起。
甄芙本不是此界人,而是來自末世。那裏沒有這麽和平,空氣裏充斥的具是淡淡的血腥和腐臭味兒。
好在,為了抵抗喪屍,那些不出世的修真者也漸漸現世,空氣裏的靈氣多了起來,修真的人也越來越多,英蓮便是其中一員。
只是她沒有死在喪屍手中,反而莫名其妙就到了紅樓裏來成了甄士隐之女英蓮。
甄芙暗暗嘆了口氣,關于紅樓夢,細節她不大清楚了。
只記得紅樓夢中的英蓮,被拐了之後成了薛蟠小妾,改了名字叫香菱。
之後,薛蟠娶了悍婦夏金桂,她就被夏金桂日日這折磨。後來,夏金桂死了,她也沒得到個好結果,最後的結局就是難産死了。
原主的母親父親過的也不好。她是甄家獨女,是千嬌萬寵養着的,自她被拐後,她的父母憂思成疾,父親最後竟看破紅塵,出了家。頃刻間,殷實和滿之家就此消散。
但如今,她成了英蓮,自然要有另一個活法。
穿過游廊,清阮帶甄芙到了封氏的院子。
“這可巧了,夫人正.念.叨着姑娘,姑娘就到了。”嬌杏笑着給甄芙完行禮,又殷切的打起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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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甄芙笑得眉眼彎彎,一進去就讓清阮放了自己下來,一又絲不茍地行了禮。
封氏是甄士隐嫡妻,她穿着豆青色蓮葉紋褙子,頭上也只簪了豆青種的蘭花簪,在稍嫌悶熱的初夏倒顯得清爽。
“哎呀,我的英蓮如今越發知禮了。快到母親這來,讓我好好瞧瞧。”
封氏被甄芙走路都還有些跌跌撞撞,卻要規矩的行禮的模樣逗得笑了起來。
“可不是嗎,姑娘一看就是菩薩蓮座下的小童,恁的玉雪可愛,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王嬷嬷看着自家姑娘眉心間紅痣,誠心誇贊。
“我看也像,說不得她還與佛祖有些緣呢。”
封氏半生也只得了英蓮這個孩子,自然疼寵萬分。聽到王嬷嬷這樣說,她就用手細細摩挲着甄芙眉心的朱砂痣,心底更是一片憐愛。
“母親,我應是與那道家更有緣才是。”甄芙想到自己修真,用的是道家功法,就順便插了下話。
“我的兒,你小小的人兒竟還知道那道家。”封氏和屋裏的丫鬟婆子聽了這話具都笑了起來,封氏更是笑出了淚花。
甄芙無奈,衆人只當她不知事随意胡說,殊不知她說的是大實話。
“姑娘越發的聰明伶俐了,夫人也能放心了。”王嬷嬷看自家姑娘口齒俐,精神臉色俱佳,一直提着的那口氣就松了。
“這倒是,她這幾日越發的好了,前兒個她倒是吓了我一跳。我也不求她有多聰慧,将有甚造化,只惟願她平安長成罷了。”
封氏憐惜地摩挲着甄芙的臉頰,看她面色漸漸紅潤,倒也欣慰了些。
甄芙心底感動于封氏的關懷,到底不忍她再為自己憂心,就忍着心底的羞恥感,厚着臉皮,對着封氏賣萌打滾,說些童言稚語,一時間滿屋子都是歡聲笑語。
用晚飯時,封氏還把英蓮說自己與甄士隐聽,甄士隐便笑贊英蓮有靈性。
英蓮和父母用過飯後,就被清阮帶回了她的屋子。
洗漱過後,甄芙乖乖躺在了床上,拒絕了清阮在裏間守夜。等外間依稀傳來她清淺平緩的呼吸聲,甄芙才盤腿坐起。
她心底一動,手上就多了個靈石。沒錯她是有空間的。
在末世時,修真者根據靈石的某些特性把空間造了出來。但由于末世靈氣不足,大多功法失傳,空間的面積無法擴大。
她的空間以戒指為載體,如今戒指雖沒了,空間卻有存在了她的識海內。
空間不大,就10立方米不到。她也只用空間來裝靈石而已,裏面的靈石,與修真者的靈石有區別,末法時代,靈石本就稀少,她的靈石是喪屍腦中的晶核,晶核裏有含有靈氣,因此在未世就代替了靈石。
她來到此處已有一月了。
剛來時,這具個身體的主人小英蓮正因季節轉變發了高熱而過世,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成了甄氏英蓮。
幸運的是此間雖靈氣不多,但危險性較低。甄芙對與修真也沒甚追求,只要能夠自保像倒也足夠。
想罷,她合上雙目,抱元守一,沉浸到了修煉中,手中靈石在夜裏閃着微光。
清早天微微亮,甄芙就結束了一晚上的修煉。她歡悅的掀開被子,重新躺進去,閉上眼睛。
經此一月,她才找到氣感,借靈石的靈力成功引氣入體,正式踏上修真之路。
她相信英蓮此生定不會原着一樣,身世坎坷,過早去世。
*
随着時日遷移,荷塘的荷花具都開放了。天也越來越熱,逐漸有了盛夏的味道。
這日,甄士隐在書房看了會兒書就覺困乏無比,便伏幾眯眼小憩了一會兒。
他睡眼朦胧間,似乎看到了一僧一道,他們且行且談。
他聽到那僧道談着近日有那一幹風流冤孽正要去造劫歷世,以淚還淚,還要挾一蠢物同去。
甄士隐心裏對那蠢物好了奇,忙上前施禮,笑問了些話。又看了那蠢物。
那物原是塊鮮亮晶瑩的美玉,上有刻字,他把美玉湊近了些,正待細看。
“幻境到了。”
那僧人說着就不管不顧地奪過了美玉和道人入了大石牌坊。
甄士隐擡頭,只見石牌坊上書四個大字“太虛幻境。”
他正要細看時,耳邊就響起了山崩地裂的轟響聲,瞬間,他就被驚醒了。
夏日炎熱,屋外芭蕉冉冉,伴着依稀的蟬鳴。甄士隐醒時就把夢中之事忘了大半。
“老爺,姑娘來了。”霍起見那奶嬷嬷王氏抱着姑娘行來,就忙告知了甄士隐。
“快讓她進來。”甄士隐一聽這話,臉上就露出了儒雅溫和的笑容。
“父親。”甄芙還沒行禮,就被甄士隐拉到案幾前坐下。
“這日頭毒着呢,你怎麽就來了,仔細又生了病。”
甄芙看着甄士隐眼裏的關切,脆生生地答道:“現在不大熱了,母親正午睡呢。我無聊了,就來找父親。”
“我這裏也無甚有趣的。”甄士隐摸摸甄芙的卯發,沉吟一會,接着道:“不若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
“好啊,好啊。“甄芙眉眼彎彎,開心到那眉心紅痣仿佛更亮了些。
“這麽開心啊。”甄士隐笑着抱起甄芙,輕柔地摸摸她的腦袋,揮退正要跟上的霍起,徑自帶着她出了門。
甄芙自是開心的,自她到這裏後,這還是第一次出門。
甄士隐抱着她走出了仁清巷,上了十裏街。
甄芙在甄士隐懷裏看着熙攘的人群,耳邊是販夫走卒的吆喝聲,有鮮亮的酒幌子在風中作響。
看着她的現在的父親正拿着波浪鼓,試圖逗笑自己模樣。不知怎的,她的內心的不安消失了大半,反而有了些寧靜歡悅。
“英蓮喜歡這個嗎?”甄士隐看着甄芙的笑臉問道。
“喜歡。”甄芙伸手握住甄士隐的手,搖了搖,鼓聲便“咚咚!”地響了起。
甄士隐看她靈動可愛,心裏軟成了一片。他忙把撥浪鼓買下,又帶甄芙在街上轉了轉,才慢慢回家。
父女二人正走到家門口,正要回去,就看見一僧一道瘋瘋癫癫,揮笑而至。
那僧癞頭跣腳,那道人跛足蓬頭。
甄芙一看那二人,心裏大驚,不曾想今日出趟門,還遇到紅樓裏的那一僧一道。
果真,那僧人到了她家門前就大哭了起來。他指着英蓮對甄士隐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裏作甚?!快把她舍我罷!舍我罷!”
甄芙聽了這話,心裏氣憤,臉上仍生怯的看着那一僧一道。
甄士隐一聽就知是瘋話。
但他秉性恬淡,每日也只觀花修竹,酌酒吟詩,做不來當街對罵之事,只一言不發抱着甄芙就要走進家中。
那僧人見他要走,就指着他笑念了一首四言絕句:
菱花空對雪漸斯。慣養嬌生笑你癡,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甄士隐聽到這詩下了腳步,正想問他們來歷。
甄芙看自己父親停下不走,心裏一動,忙哭喊了起來:“父親,我怕,我們回家。”她一哭就打斷了那僧人的話。
她本是假哭,哪成想哭着哭着倒真委屈了起來,淚珠從她眼裏裏滾落,洇濕了甄士隐的衣襟。
甄士隐看她哭心裏也揪成一團,忙柔聲勸慰道:“英蓮莫怕,父親這就走。這就回家,莫哭了,你眼睛都要腫了。”他絮絮叨叨的勸着,就走進門裏。
甄芙瞥了眼還欲作妖的一僧一道就忙抽噎地對甄士隐說:“父親,要把門關上。”
“好,把門關上。霍起!來把門關了!”
士隐吩咐完正迎來的霍起,就抱着甄芙快步走進了庭院。
門立馬被霍起關上了,隔絕了那一僧一道的視線。
他二人對視一眼,高聲反複嘆着:“癡兒”。随後就快速消失了。
正寄居在隔壁葫蘆廟趕考的窮儒賈雨村聽到外邊的動靜忙出來查看,就看到甄士隐抱着其女匆匆走進庭院。那家生子霍起用力合上門,轉眼就只有他一人了。
他心裏頗有不虞,按下了要拜訪甄士隐的心思,轉身進了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