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曉山青(十四)
曉山青(十四)
當他們順着軟梯上去後,高丘上的其中一人看見少女的面容後為之一驚。
“你……你、你不會是……不可能啊。”
明瑜聞聲一震,循聲望去,在衆小弟最前面的連竹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看看始終冷色的祁懷晏。
她雙唇張了張,又頓住。祁懷晏适時開口,“連竹,其它人呢?”
“早解決了,司喻他們在那邊看見個姑娘,也不好放人家一個人跟那。”
姑娘?
明瑜說:“是不是一個穿着綠裙子,頭發梳成個發髻子的?”
連竹又把視線挪回明瑜臉上,點點頭。
“都別說了,司喻他們應該回去了,我們也不能耽擱太久。你們帶了幾匹馬?”祁懷晏舒展了下右肩,嘶聲道。
其中一位面生的小弟看了看他們,有些猶豫:“我們只多牽了少主您的,這位姑娘……”
連竹立馬揚起不懷好意的笑,眼神在他們兩人臉上來回徘徊。
“那當然是讓、讓他們……”
“你帶我,那匹馬給她。”祁懷晏毫不留情打斷連竹的意淫,在他的驚色裏率先上了一匹馬。
“不是,老、老大,咱倆一、一匹馬不合适吧?”
他朝她甩去一個眼色,“我肩膀的傷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覺得不合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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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不……”
他冷臉,連竹識趣的閉上嘴。
明瑜覺得這個決定十分稱心,倒也能免去些讓人尴尬的場面。
騎馬走在這片草原的感覺和被追殺時完全不同,傍晚的風惬意的輕拂在她耳畔的碎發上。
祁懷晏似乎對她會騎馬的事并不十分震驚,好像她不會騎才真正能出乎他的意料。
明瑜的腿悠閑地吊在腳蹬上,那幾人的話音就這麽飄進她耳朵裏。
“少主,他們的衣服都留下來了,上面果然不對勁,和您猜的一樣。”一個小弟向為首的祁懷晏投去一個欽佩的眼神。
祁懷晏道:“留一套即可,這種小把戲不必多上心。”
“老大,那東西沒被燒了吧?“
“嗯。”
“哎呦,我、我們當時看見後邊燒、燒起來的時候都、都吓死了,要是那東西也被、被被燒了那可就真是麻、麻煩了。”
“你們來的時候可有看見返回去的官兵?”
連竹點頭,“我們就、就是把他們殺了才知、知道您的蹤跡。”
“不錯。”
明瑜在後面聽的雲裏霧裏,原先那幫人故意喬裝闖入就奇怪的很,現在又說什麽東西?
“……今天最開始那群穿皮甲的人是壁國人,你們早就知道?”明瑜低聲詢問旁邊的一個小弟。
小弟點點頭,“我們少主知道,這次出任務也是和這件事有關,好像是上頭哪位吧。”
“你們在、在說什麽?”連竹聞聲望來,故意将馬速放慢,顯然他對這位莫名出現,還有些長得像故人的少女十分好奇。
小弟:“額,連竹大哥,我們是不是過些日子就能回去了?”
“嗯。不過看這架、架勢,老大還要先去見一個人,才能回。”
明瑜好奇道:“見誰?”
連竹故作神秘兮兮道:“就、就是那位将、将軍啊,好像是叫……叫、叫什麽來着?”
“楊纓?”
他恍然大悟,“對對對,就、就是他!”
“你們和他?”
沒等連竹回應,祁懷晏緩緩開口道:“他疏忽丢的東西被我撿到了,理應告誡才是,何況是那麽重要的東西。”
明瑜更疑惑了,他有什麽東西能和玄寂司扯上關系?
不過話說回來,大帳被燒的确是趁楊纓不在時敵人故意偷襲的,只是這群“敵寇”究竟是誰派來的尚不得而知,但顯然,等他們到了北疆軍營一切就能知悉了。
祁懷晏命連竹将馬速加快,再晚些就更加冷了,明瑜的腿還被凍着。
北疆軍營大帳裏的暖爐熏得格外暖和,她坐在床邊被軍醫有一搭沒一搭的訓斥。
那位軍醫态度十分惡劣,但醫術尚可。
說她不顧腿上還劇烈動作,後面的她也沒聽見了,因為大帳外兩人的聲音實在太明顯。
“那夜祁少主相救,楊某感激不盡,但今日之事與爾無關,且北疆之事何時與你相幹?”
楊纓的感激顯然流于表面,像極了一個最要面子的人走投無路時,承受他人無意識的搭救還耿耿于懷的樣子。
“祁某的确于軍營無關,所行之事也與将軍無關。只是……望将軍今後養成将重要物品随身攜帶的好習慣,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祁懷晏順手将懷裏一直揣着的微黃圖紙施了幾分力,拍在楊纓的鐵甲上,發出一陣悶響。
“什麽?莫非他們是……”
“北疆兩位将軍把守,如今有壁國士兵喬裝成敵寇燒軍帳,目的是什麽,為的是什麽,以将軍的智慧定無需祁某多說。”
祁懷晏這話說的恭敬,話裏的意思又頗是耐人尋味,卻無半分逾矩,一時間叫楊纓覺得自己才是那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個小人。
他咬牙切齒,“那還真是……多謝少主又救一命。”
“今朝之事只是任務在身,将軍無需多想。”
“跟你說話呢,想什麽呢?”
這場偷聽來的談話終止于軍醫叫她的那一瞬間,她忍不住問:“北疆有兩位将軍?除了楊纓還有誰啊?”
軍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竟然直呼楊将軍的名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過在楊将軍這裏也就罷了,在那位将軍面前你可千萬別這樣直呼其名,否則沒準你可就不止丢一條腿那麽簡單了。”
“這麽可怕?”
“那位樂将軍,可不是一般的狠啊!你可別被他的姓氏騙了,那位大人看誰不爽砍誰腦袋,就是靠這股子無情勁才當上的……”
“在說什麽?”
楊纓掀開簾子,略帶不爽的走進來,手裏還夾着一張泛黃的舊圖紙,軍醫見狀忙起身欲走出去,又不忘對明瑜補充一句:“你這腿還是得回凜北城裏去,若是不想後半輩子落下病根,越早越好。”
明瑜見那人議論上官落荒而逃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楊纓卻不太樂觀。
“抱歉,那日沒料到偷襲是我的錯,幸虧你們沒事。”
她正色,“楊纓,你實話跟我說,那天的偷襲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你不必……”
“因為一個奇怪的偷襲害的所有難民無辜枉死,我不明不白地被追殺,這身傷也不能不清不楚就受了吧?”
楊纓見狀,開始有些猶豫,手裏摩挲着那張被疊了許多次的圖,終究在少女執着的面容裏敗下陣來。
“你肯定注意到了。你們在谷關遇到所有襲擊的人裏,有些穿皮甲的僞裝成北部敵寇,有的又像反水的壁國士兵。”
她認可地點點頭。
“那群人的目的你可猜到是什麽?”
明瑜偏過頭,想起方才在回程路上連竹曾問祁懷晏可有拿到的“那個東西”,既然放在軍帳裏,想必是軍隊的要物吧。
楊纓舉起手中的圖,道:“他們的目的就是燒掉這張行軍圖,而它的負責人,是我。”
她面色不由得凝重幾分,行軍圖是一方軍隊最為緊要的東西,只有将軍才有它的所有權。然而在北疆,兩位将軍裏只有楊纓獲準有這樣的權利。
手裏有這麽重要的東西,若是行軍圖丢了,會如何?
結果無需肖想便知,若是丢了行軍圖可是重罪,被罰不說,這北疆将軍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
那麽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也只有……
“樂渡城?”
“樂渡城。”
兩人齊齊開口。
樂将軍對楊纓的權力不滿已久,兩個人能平起平坐卻不能掌握同樣等位的軍權。若是楊纓把行軍圖不小心毀了,這份權力就要易主了。
遙遙北疆,能受益的只有他。
“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官位和權力能放大每個人心裏的貪念,若不是有玄寂司趕來及時,想必今日北疆之局也會大變。
“枝枝,這些都不是你要擔心的。明日玄寂司的幾個人要回凜北,北疆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正苦于無法抽身不知該如何讓你回去,這下你便随他們一道,一路上也有人能保護你的安危。”
她聽了這話并沒有反駁,斂了斂眸子沉心想了想,半晌後還是認可了。
她并不想和玄寂司一道,或許不如說不想和那人一路。但她知道自己腿傷,在這一點上她和軍醫的看法是一致的。
“禾琴怎麽樣?”她忽然想到那個嬌弱的姑娘,她有玄寂司那幾個人在身邊,想必并無什麽大礙。
“你說那丫頭?她早就回來了,在一處軍帳休息呢,到時候要和你一塊回凜北是吧。”
她正出神地想着什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愣愣的答道:“嗯。”
另一座大帳裏,玄寂司的幾人在裏,面色凝重。
“這件事完成的極好,行雲流水無一人生還。”
祁懷晏無表情的靠在桌邊,随性把玩着手中一柄刀把鑲了幾刻白寶石的銀匕首,随口道。
“飛鴿已将皇帝殿下的信送來了,他說咱們暫時能清閑一段時日,也能好好歇息一段時間了。”司喻站在一旁,讀着手中的信件。
祁懷晏閉了閉眼,“真是說的輕巧,他這人向來說一套做一套。現在讓別人都以為這件事幕後主使是樂渡城,可真是瞞得不錯。”
“可殿、殿下的意思不正、正是如此?他讓我們來,就是為了阻止樂渡城背後那、那邊的陰謀不、不是嗎?”
祁懷晏驟然睜開眼,匕首入鞘,陰冷的說:“自然,現在皇帝對那邊千防萬防,以後像今天一樣的這種事,少不了。”
“你這副等着被事找上門任人宰割的樣子還真是少見。”司喻嘴上調侃道。
他面無表情地打斷,語氣裏染上些惡趣味的笑意:“你錯了,不是任人宰割。不過是我少有的和某人意見一致罷了,難得能和一個意向一致的人搭檔,還真是挺有趣的,你們說呢?”
司喻和連竹齊齊無語,“你好變态啊。”
樂(yue.四聲)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