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心跳的時間（上冊）

第9章 不上晚自習的人

不上晚自習的人

李孝寅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就不見了。李豫則手上這張理綜卷子的物理部分做得比平時慢，甚至錯了一道選擇題，即使不想承認，他也發覺到了自己有些心神不寧，而且感到教室裏異常沉悶。下課鈴一響，他就出去透氣。

夏末秋初的夜空，星光璀璨，風中已經有一點微末的涼意。李豫則往樓下走去，寬敞的樓梯間此時無人經過，那只不太靈敏的聲控燈聽到有人來了，猶豫地閃了一下，才亮起來。

李豫則心裏正好奇那個位子空了的人，迎面就碰到小跑上來的李孝寅。李孝寅一步跨兩個臺階，動作輕盈活潑，仿佛在無人處玩自娛自樂的游戲。他差點撞到別人，擡頭一看，見李豫則左手搭在扶手上，靜靜看着他。

“是你啊。”他今天有點不一樣，黑亮的眼珠盯着李豫則。

“你上節課去哪兒了？”李豫則剛說出口就覺得自己太像老師在質問，很想重來一遍，調整下語氣，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

“幹嘛這麽關心我？”這算回答了，李孝寅準備繼續往上走。

李豫則伸手擋了一下他，又自覺失态，尴尬地放落手臂。

“班主任問來着。”李豫則開口就是謊話，說了謊話又懊惱，他讨厭這樣的自己。

“趙老師？他？問我去哪兒了？”李孝寅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豫則，認真地重複道。

“嗯。”李豫則也看向他，但目光有點閃爍。聲控燈也閃爍了一下，像李豫則心中轉瞬即逝的不安和心虛。

他沒想到李孝寅居然笑了起來，一臉愉快。

“你就說我玩兒去了，”他湊近，牽起額前一縷頭發給李豫則看，“喏，都是汗，看見沒？”

李豫則真的看了眼李孝寅的頭發，才發覺他的确剛剛出過汗。

“我可以走了嗎？班長大人？”

此刻有兩個其他班的同學走了下來，李孝寅也跑上去，留他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心情。

李豫則覺得李孝寅真的很難捉摸，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玩世不恭和一本正經之間跳躍，也許自己沒有想多，也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步兩個臺階，一句話兩個意思，一張臉兩種心情。

“怪人。”李豫則輕輕吐出兩個字。

第二天，趙老師把李豫則和魏寒章喊到辦公室，商量秋季運動會的班級工作。

“4*100米接力賽我已經找到兩個同學了。李孝寅和鄒雲。”趙老師高興地說，像完成了什麽了不起的任務。

李豫則聽完，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這個副班長居然最後被通知要組織運動會，難怪李孝寅昨晚聽到自己說的話會笑，人家一秒就偵破謊言了，就是老師讓他去跑步的！

李豫則此刻尴尬得扶額，這下趙老怪把他害慘了。正當他懷疑自己當班幹部只是對方一時興起的決定時，趙老師突然問他：“你是參加接力賽還是1500米？”

李豫則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是，這跟工作一樣包分配嗎？不是自願報名的嗎？

“老師，我沒參加過體育比賽。”

“你有病嗎？”

“啊？”

“有什麽不适合運動的疾病嗎？”

“沒有...... ”

“那就行！總要有第一次嘛！你看你身體素質不錯，肯定可以的。”趙老師鼓勵道。

這又從哪兒看出來的？但李豫則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他确實有在家打沙袋，不過并不是為了鍛煉手臂肌肉。

李豫則喜歡的是斯諾克桌球。臺上的每一次瞄準、出擊、滾動、碰撞和落袋都是大腦與身體的博弈。心如止水，才能準确計算角度、掌控力度。開始時微小的偏差會在距離的延展中拉大，精準的擊點會描畫出預設中的直線。數平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

而且可以一個人打一天，沒有任何觀衆打擾。

魏寒章很快想好了，說她報名女子800米。這項運動同時考驗爆發力和耐力，是所有女子跑步項目中綜合難度最高的。

趙老師一臉慈祥地笑着說：“很好，很好，但是，如果覺得困難太大，也不要勉強，還是有100米和接力賽可以選的嘛。”

李豫則再次感嘆，好一個區別對待。趙老怪太偏心了。

魏寒章信誓旦旦，說她會勤加練習。

李豫則不得不趁着還有機會在兩個選項中選擇，報名了接力賽。

軍訓時被溫教官罰過蹲馬步的鄒雲搖頭晃腦地向衆人解釋道：“我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嘿嘿，這就叫，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并且在執行中加深理解。”他是個瘦長的男孩，已經三天沒刮胡子，嘴唇邊淡黑的一圈。

還是任泰豪眼疾手快，他先下手為強，積極主動地申請擔任體育記者，免去了被迫跑八百米的痛苦。所以他現在是宣傳組的組長，正在積極招募自己的組員。

魏寒章和李豫則利用課間時間安排好了分工，沒有主動報名領取任務的同學都被自動分到了後勤組。

馬廉安是放學後才找的李豫則，說他報名接力賽和100米短跑。

“兩個項目？”李豫則擡頭看了他一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