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覺妙寺
覺妙寺
天蒙蒙亮時,入眼皆是一片冷色,雲層有些厚重,山巒叢林都籠罩着一層霧氣。
霧氣彌漫的靜寂山林,蜿蜒曲折的山路盤旋其中。
一輛摩托車刺破了山野的寧靜,穿梭山霧,行駛在兩邊綠野葳蕤的山路上。
彭萊靠着秦深閉目養神,車子有些颠簸,霧氣更是濕潤冰涼,她不太舒服,不由瑟縮了一下身子,随即睜眼看了看周邊。
放眼望去一片深綠,白茫茫的霧氤氲在山林中,周圍看不到一戶人家,像進入無人之境。
從村裏出發到寺廟大部分都是在山林裏行駛,穿越幾重樹林,駛上盤山公路,最終來到半山腰停了下來。
那座寺廟便坐落在紅湖村群山中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彭萊不在狀态地摘下頭盔,頭發有些亂。
她環顧着四周,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被許多高大粗壯的參天古樹包圍着,路邊除了高低各異的樹木還有繁茂的灌木叢。
旁邊是一個山中小木屋,是一家小賣部,不遠處便是層層石階,石階之上便是巍峨的石砌門樓。門樓得便是重重的屋影,枝葉隐掩,青瓦層疊。
秦深聲摩托車寄放在小賣部,随後邁步走上石階,并示意彭萊跟上。
石階縫隙長出野草,邊上潮濕的磚石長了青綠的苔藓,彭萊走在石頭階梯時格外小心。
穿過門樓,便見灰磚青瓦的寺廟出現眼前。
這座山中寺廟不似外頭的寺廟朱漆明瓦,雕梁畫棟,不過是尋常的灰磚修築,木梁上覆着普通不過的青瓦,古樸幽遠。
彭萊看着寺門上的匾額,上面寫着三個繁體字“覺妙寺”
她跟着秦深進入佛堂,有專門的和尚帶着他們到廟裏後院的禪房,也就是義工宿舍。
彭萊的房間在秦深對面,宿舍的床是靠窗放置的大通鋪,很長很寬,可容納五六個人睡。
這次來覺妙寺做義工的女生除了彭萊還有其他兩個女生。
一個是女大學生來體驗佛寺生活,一個是中年婦女,一心學佛。
女大學生看到彭萊,有些驚喜:“我以為就只有我一個年輕的。”
彭萊微微笑:“我就來體驗一下的。”
放置好行李,體整過後,秦深過來敲她的門,說去吃早餐了。
早餐是簡單的饅頭豆漿,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彭萊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後,負責義工這塊的一個和尚拉着她們這群義工去開了個小會。
其實就是和她們講義工要做的事,以及每天什麽時候做什麽事。
彭萊拿到一張時間安排表,仔細看了看。
每天早上四點五十到六點是早課時間,不強制性參加,然後早餐時間是六點到七點,
早餐後一直到八點半是自由休息時間,從八點半開始就是工作時間,會有和尚分配工作任務,中間有休息時間。
十一點半吃午飯,午體,兩點後繼續下午的工作,五點可以吃晚飯,六點是晚課,九點止靜休息。
彭萊浏覽下來,發現一天工作的時間并不多,而且只要完成了工作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對工作要求沒有強制性。
大致了解義工的一天,彭萊覺得毫無壓力,感覺就是來度假的。
上午寺裏沒有安排事情給她們,下午才開始義工的工作,帶她們的師傅大家叫他志遠師傅。
志遠師傅讓彭萊她們到寺廟裏逛逛,熟悉一下每個佛殿和位置。
交代完之後,女大學生拉着彭萊,想和彭萊一起去逛。
彭萊目光一直在秦深身上,拒絕了她,憂郁地說:”我想一個人靜靜。”
女大學生見彭萊神情不太好,以為她是遇到什麽人生大事,情緒低落才來佛寺感悟人生,于是乎深深地望了眼彭萊,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輕飄飄地走了。
彭萊:“……”
彭萊打發了那個女大學生,轉頭就看見秦深從眼底走過去。
彭萊跟上他:“你等等我嘛。”
秦深停下,看她:“幹嘛?”
“你經常來這個寺廟義工?“
“嗯。”
彭萊笑:“那你帶我熟悉一下這個覺妙寺吧。”
“……”
“我要知道哪個殿供的是什麽佛,你說是吧?”
“跟我來。”秦深繼續往前走,彭萊樂呵呵地跟上他。
邁過門檻,秦深回頭:“不可以踩門檻,要邁過去。”
剛伸出的彭萊不自覺地腿邁長了一點,跨過去了,笑嘻嘻:“我可沒踩門檻。”
“……”
彭萊繼續跟着秦深,先是來到天王殿。
一進門,就能看到殿裏正中是供着的是彌勒菩薩。
秦深說:“彌勒菩薩是求歡愉開心的。”
彭萊看了眼彌勒菩薩的法相,說:“是不是我以後拜彌勒菩薩就會開心了?”
“只要真誠發願就可以。”
繞過彌勒菩薩,天王殿左右兩邊是供着四大天王,這個彭萊倒是知道。
彌勒菩薩後面是供着韋陀菩提。從天王殿出來,左邊是羅漢堂,右邊是堂堂。
前方正中的位置是高聳巍峨的主殿,大雄寶殿。
邁過大雄寶殿的門檻,映入眼簾的就是三尊莊嚴神聖的佛像。
彭萊大概能猜出中間那個是佛祖,旁邊兩尊佛就叫不上名字。
秦深說:“這裏供的是三世佛,中間的是釋迦牟尼佛,另外兩個是東方藥師佛和西方阿彌陀佛。”
大雄寶殿除了三世佛,左邊還有觀音菩薩和普賢菩薩,右邊是十八羅漢和文殊菩薩。
穿過大雄寶殿,面前的院落除了有挺撥多姿的松柏,還有幾樹文殊蘭和銀杏,檐下的水缸裏種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景觀簡單不失美觀。
院落兩邊是地藏殿和觀音殿,中間是藏經閣。藏經閣後面就是僧侶起居的禪院和齋堂。
走到禪院,覺妙寺基本逛完了。
這是一個深山小寺廟,地方不大,也沒什麽園林級別的景觀,一切都是那麽的簡單古樸。
“我覺得這裏挺好的,我很喜歡。”
彭萊望着屋檐角懸挂的銅鈴,山風一吹便叮鈴作響。
秦深:“希望你是真的喜歡。”
說完,秦深凝着彭萊耷拉的眼皮,說:“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彭萊确實是困得不行。
“我睡覺了你去幹嘛?”
“我做我自己的事。”
“……”彭萊揮揮手,“去吧去吧。”
“可以吃飯了我叫你。”他說。
“好。”
彭萊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義工宿舍,倒頭就睡,沒一會兒就進入了睡眠。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秦深來敲了好久的門彭萊才醒過來。
彭萊有些起床氣,去洗了把臉就清醒了許多。
來到齋堂,彭萊本來是坐在女大學生旁邊的,但看見秦深坐對面,于是拿着碗坐到了秦深旁邊,手肘一動就能靠到秦深的手臂。
彭萊笑笑看他:“我覺得坐你旁邊有安全感。”
秦深感到奇怪,吃個飯而已需要什麽安全感。
廟裏的齋菜是普通的素食,但做得很入味,口感絲毫不寡淡。彭萊微微俯下身來吃飯,及腰的長發随意披在身後,因為彎腰而垂落胸前。
彭萊皺了皺眉,披散的頭發吃飯有些不方便,又沒有紮頭發的皮筋。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坐直身體,拿了一根幹淨的筷子,然後把頭發攏在一起,直接用筷子把頭發挽了起來,固定在腦後。
挽上頭發後,彭萊還晃了晃頭,頭發被筷子固定得很穩,沒有散。彭萊這才放心地繼續吃飯。
旁邊的秦深靜靜地瞧着拿筷子挽頭發的彭萊,有點恍惚。
他第一次見有人拿筷子挽頭發,不過一點都不違和,感覺那根普通的木筷子都快成了簪子。
午飯後,彭萊回了宿舍休息,而秦深卻往後山去了。
彭萊本想追着他去,但他說:“我去撿木頭,山裏可能會有蛇。”
彭萊怯了場,撇撇嘴,要強道:“我不去了,好好休息,不然下午沒力氣幹活。”
彭萊的話讓秦深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笑得很輕,沒聲音,只是嘴角微微咧着,幾顆露出白淨的牙齒,臉部的肌肉線條變得柔和好看。
彭萊瞥見秦深那不經意的一抹笑。
她發現他笑起來很好看,溫和耀眼,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裏頭。彭萊看在眼裏心神一蕩,占有他的欲望越發濃重了。
彭萊咬了咬牙,抑制着自己的情緒與欲望,心中卻暗暗立誓一定要得到這個又糙又野的男人!
…………
午休起來,秦深和彭萊被安排去打掃院子的落葉,活很輕松。
秦深和彭萊一人拿着一把大掃帚,一人掃一塊地。
彭萊就近去掃地,然而秦深卻走過來讓彭萊去掃另一邊。
彭萊沒想什麽,只是哦哦了兩聲,乖乖到另一邊去掃。
她動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條斯理,但很快就把落下的葉子都掃幹淨了。
她驚訝于自己掃地的速度,想要告訴秦深自己掃完了,卻發現秦深還在掃。
他那邊的院落一地落葉。
彭萊這才驚覺地發現秦深和自己換位置的原因。
他讓自己去掃落葉少的空地,多的自己掃。
彭萊走過來,拿起掃帚幫他掃,笑嘻嘻地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秦深:“……”
大雨在秦深掃完落葉時落下。
秦深和彭萊有屋檐下躲雨,雨水如注,嘩嘩地落下,沿着傾斜的瓦面流下地面,長長的像一片珠簾。
“你說這場雨會下多久?“
彭萊仰着頭看天空,只見雲層厚重,山中水氣與雨霧彌漫的山林間。
“不好說。”秦深說。
眼前有和尚撐着傘走過來,秦深雙掌作出合十印。彭萊也跟着雙掌合十行了個禮。
和尚來到屋檐下,收了傘,亦作了合十手印回了禮。
彭萊發現和尚的手裏纏着一串長長的佛珠,看不出什麽質地,只覺很潤,很有光澤,像是盤玩揉撚了多年。
秦深說:“清緣師傅,你這是要準備幹嘛。”
清緣和尚看了眼屋檐落下的雨水,說:“這樣的下雨天,要不要一起到閣樓裏喝杯茶。”
秦深點頭:“那就不客氣了。”
彭萊見秦深和這個清緣和尚很是熟稔,于是也不見外:“我也要去讨杯茶喝。”
清緣慈眉善目地笑:“一起。”
禪院的小閣樓是間小茶間,木質的樓梯上去,原色實木的地板,踩上去很有質感。
镂花窗棂分外精致,窗戶開得很大,竹簾半卷着,外面的風光一覽無餘。
檀木茶幾靠着窗邊放置,清緣和尚盤腿坐在蒲團上,而秦深和彭萊則坐在清緣和尚對面。
一落坐清緣和尚就開始煮水烹茶。
他把陶質的小爐子裏面的碳點燃,把一個渾然古樸的粗陶質地的茶壺放到爐子上面,往茶壺裏倒入條索粗大的茶葉,最後倒入純淨水,蓋上蓋子靜靜地烹煮。
爐子裏的碳火燒得正旺,時不時發出碳火燒得噼裏啪啦的聲音。
彭萊坐在最裏頭,肩膀微微靠着窗棂邊,目光從窗口眺望出去。
只見遠山霧氣氤氲,綠樹高大葳蕤,一派靜寂悠遠,閣樓下是一片池塘,水塘被亭亭如蓋的荷葉覆滿,沒有一絲縫隙,淨植的荷花在大片的荷葉中生長着,有半開的花苞,有完全盛放的。
密集的雨水砸落荷葉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是大自然的白噪聲,聽久了讓人心安神寧。
荷花池邊上還有一方木亭,亭子簡易,是用木頭搭出亭子的框架,上面的圓頂是用層層稻草鋪就。
清緣和尚見彭萊瞧着窗外那方木亭,說:“這亭子還是去年秦深幫忙搭的。”
彭萊眉眼一挑,看了眼清緣和尚,又看向旁邊的秦深:“居然是你搭的,沒想到你還會建築。”
秦深:“我不會建築,只是随手搭的。”
彭萊笑說:“謙虛呗,我知道你挺能幹的。”
一語雙關。
秦深沒聽懂。
清緣和尚忽地問彭萊:“你和秦深是朋友?”
彭萊點頭:“我和他一起來做義工的。”
“挺好的,現在來廟裏做義工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
“現在流行去廟裏拜佛呀。”彭萊說,”前一陣子網上不是都在說現在的年輕人在上班和上進中選擇了上香。”
這話逗笑了清緣和尚,他手裏緩慢地撚着佛珠。
彭萊也跟着笑,氣氛活躍了起來,她主動問:“師傅,你和秦深是怎麽認識的?”
清緣和尚笑:“這應該有兩年了吧。”
秦深點頭:“是有兩年了。”
清緣和尚說:“兩年前秦深來廟裏做義工,我發現他會畫畫,于是讓他幫着廟裏去面壁畫。”
彭萊震驚,她只知道秦深會在紙上畫,沒想到連壁畫都會。
清緣和尚指了指窗外荷花池後的一個小院子,彭萊順着看過去。
那院子有圍牆圍着,裏面是層層灰瓦,房屋影子被竹子掩蓋着,看不真切。
清緣和尚說那裏是寺廟最開始的樣子,後來才修建了這裏,原本舊的佛堂就沒再用了,裏頭已經清空了,只剩兩面高牆。
寺廟裏的清緣和尚擅畫佛陀與菩薩,于是每天都在裏頭的牆上繪制壁畫,偶然一次機會發現秦深擅繪畫,也讓他幫着來畫。
現在秦深只要一來覺妙寺做義工都會去舊佛堂幫忙去繪制壁畫。
現在舊佛堂已經繪制了一面牆的壁畫,還剩最後一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