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人不對
打人不對
當天晚上,吃完飯秦深就讓彭萊回去收拾好行李,讓她早點睡覺,明天早上四點要起床。
秦深還說帶幾套換洗的衣物就可以,其他的寺廟裏都會供應。
彭萊撇撇嘴,尋思她也就只有幾身衣服的行李,再無其他。
回到永華阿公的家,彭萊休息一會兒消消食然後去洗澡。
九月的天氣仍舊沉悶燥熱,不過大山裏頭要比城市涼快許多,夜間的風都是涼絲絲的,吹得人很舒服。
洗完澡的彭萊就趴在房間窗臺前吹着夜間山風,好不惬意。
本來想着洗完澡就收拾行李,但打開房間的衣櫃看到那幾件單薄的短袖短褲,彭萊就關上櫃門,心想着睡覺前再收拾,反正就那麽幾件。
她習慣性拖延一些事情。
這夜月白風清,山野蟲鳴蟋蟀聲此起彼伏,風吹樹葉的搖曳聲沙沙作響。
彭萊很喜歡這樣的夜晚,自然的聲音顯得天地間格外的靜谧安寧。
秦深的房間亮起了燈,彭萊目光一下子被橘黃色的燈光抓住。
彭萊饒有興趣地聚焦目光在秦深的窗口,不出她所料,秦深推開了窗。
和之前一樣,秦深一推窗就看到不遠處小樓上的窗臺的彭萊。
秦深只消看了一眼就轉開目光,營造出一種不經意的眼神掠過。
彭萊看着秦深的身影在房間走動,随後關燈離開了房間,窗戶卻還開着。
彭萊猜測他去洗澡了。
窗口沒了想看的人,彭萊挪開眼睛,看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
夜色中,山巒黝黑與叢林溶為一體。
忽地耳邊傳來男女吵架的聲音。
男聲粗暴,女聲尖銳,針鋒相對,動靜極大。
彭萊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寧靜的夜被打破了。
彭萊伸頭出去,大概找到了聲源處,是在左上方一戶人家那裏傳來。
彭萊咂咂嘴,一看就知道是夫妻吵架。
婚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不管開頭多麽浪漫極致,最後總是會一地雞毛,白月光熬成蚊子血。
彭萊對這些夫妻間的吵架極度厭煩,二話不說就将窗戶合上,将吵架聲隔絕開。
窗戶關上後,吵架聲是小了一些,但還是能聽到一些。
彭萊很不開心,拿起手機準備放些音樂,想通過音樂掩蓋那些吵架聲。
然而就在彭萊播放音樂時,吵架聲演變成了尖叫聲與哭聲。
彭萊頓了頓,覺得不對勁兒。
她重新推開窗戶,聲音更加清晰。
女人痛苦的尖叫聲,哭聲中混雜着男人的粗口和辱罵。
彭萊第一反應就是家暴!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驗證。
因為彭萊下了樓,走到吵鬧那對夫妻家的門前。
離得不遠,幾步路的距離。
那對夫妻的家也是老舊的瓦房,院子築着半高的圍牆。
彭萊站在院子的竹門前,清楚要看到一個肥壯的男人,光着上身,一臉橫肉,正兇巴巴地掐着瘦弱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掌掴着她瘦削的臉,打得啪啪聲響
女人雙腿亂蹬,額頭青筋爆起,呼吸不順暢,臉都憋紅了,嘴角破裂滲血,眼裏眼淚簌簌落下。
彭萊看得火氣上湧,恨不得把那個施暴的男人碎屍萬段!
她擰緊拳頭,一腳踹開虛掩的竹門,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徑自朝那個男人後背猛踹了一腳。
男人吃痛,松了手,女人像片落葉輕飄飄地倒在地上,雙手護着脖子,大口地喘着氣。
男人盛怒至極,霍然回頭,就見彭萊手裏拿着掃帚,狠狠地朝他的頭砸過去。
掃帚棍子咔一聲斷裂,男人的頭部被砸破了口,冒出黏稠熱乎的血。
他有些暈頭轉向地在原地踉跄,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冒血的頭部,傻了眼。
彭萊扔掉斷掉的掃帚,轉身将倒地的女人扶起來。
女人頭發亂得像雜草,臉上布滿傷口又紅腫不堪,熱淚滾滾落下。
彭萊平息着火氣,拿出手機靜靜道:“我幫你報警,然後就去醫院驗傷,不要放過這種家暴男!”
女人哭得抽泣,上氣不接下氣。
彭萊皺着眉,不懂怎麽安慰人。
彼時,院子門口聚滿了吃瓜的村民。
他們大多是住周邊的,被這家夫妻的吵鬧聲吸引過去。
一個中年大叔站出來指責彭萊:“你是哪家姑娘?人家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你一個外人多什麽事,就鬧着玩!”
正準備報警的彭萊聽了這話,不由冷呵了一口氣,簡直是笑話。
她看過去,目光森然:“鬧着玩?都快出人命了還鬧着玩?難道在你們這裏就是這麽對待家暴的嗎?難道你們這裏的男人是可以随便打女人的嗎,你把我們當什麽了?想打就打,打完就說一句鬧着玩的?如果你女兒被你女婿打得半死,你也覺得是你女婿和你女兒鬧着玩?”
中年男人被怼得一句話說不出。
家暴男清醒了許多,從地上站起來,晃晃悠悠地撲向彭萊,拽着她的頭發,罵罵咧咧:“你這個臭婆娘,他媽的多管閑事,老子弄死你!”
猝然被扯住頭發,彭萊頓時火冒三丈。
她每年花那麽多錢去保養自己的頭發,最恨就是被人拉扯頭發了。
彭萊被徹徹底底激怒,她雙手抓住男人肩膀,指甲嵌入皮肉,随後狠狠一擡腿往那男人命根子踢去。
下一秒,男人捂着檔部仰天嚎啕。
頭發被松開。彭萊咬緊牙齒,一甩長發,輕盈轉身過來,再次擡腿将人踹倒在地,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媽的,敢碰我的頭發。”彭萊目光沉沉,冷得吓人。
周邊看戲的村民都驚呆了下巴,從未見過這麽勇猛的女人,瞬間對彭萊又敬又畏。
彭萊平緩了氣息,看向被打的女人,再次拿出手機報警。
“我要報警,這裏有人家暴,女的傷得有些重,馬上派警察過來處理……”
話還沒說話,彭萊就被一具結實的身體抱住,微弱的煙草氣息和水氣氤氲的皂香混着,中間夾雜着一絲男人特有的氣味,幹淨熟悉。
彭萊猝然愣怔,瞪大着眼睛,一陣木棍擊打皮肉的響聲後,耳邊傳來男人沉重的悶哼聲。
彭萊偏過頭看到的是秦深的側臉,下颔的肌肉線條緊繃,低垂着眼睫,嘴唇緊抿,眉心微蹙。
圍觀衆人嘩然。
彭萊轉過身,扶着秦深的肩膀,眼神愕然又複雜。
如果不是秦深,剛才家暴男偷襲那下悶棍就是砸在彭萊身上了。
秦深幫她擋了下來。
彭萊看清家暴男手中那根棍子,在成年男人手臂那麽粗。
這樣的棍子砸打在秦深身上,他只是蹙着眉,悶哼一聲。
秦深回頭看向家暴男,平靜地說:“沒必要為難一個小姑娘。”
家暴男怒道:“誰他媽讓她多管閑事,老子管教自家婆娘要她多事?”
“打人不對。”秦深說。
家暴男理直氣壯:“女人不聽話就是要打。”
秦深說:“打人不對。”
家暴男:“……”
夜漸漸深了,警察來了,門口圍觀的村民也越來越多了,仿佛大家都不用休息的,都熱衷于看八卦。
最後,那對夫妻以及彭萊秦深都被帶到了派出所。
警察例行問了彭萊秦深一些事就放他們回去了,剩下那對夫妻在派出所調解。
臨走前,彭萊和被家暴的女人說,讓她一定要将身上的傷拍下照片,留作證據,然後一定要去醫院驗傷,一定要讓警察做筆錄并且讓警察要求家暴男簽訓誡書這類東西。
彭萊說警察很可能只是調解一下,所以為保證自己權益一定要做好這些,還可以向婦聯反映投訴。
交代完女人這些事,彭萊才放心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秦深和彭萊誰都沒有說話,都沉默地走在鋪滿月光的山路上。
彭萊走在秦深身後,看着男人寬闊高大的後背,不自覺地想起他為她擋下悶棍那個場景。
就是那個緊實的後背為她擋住了傷害。
彭萊動容,忽而問:“痛嗎?”
“嗯?”秦深回頭,不明所以。
彭萊:“你後背還痛嗎?”
“還好。”秦深不在意地說,繼續往前走。
“今晚謝謝你了。”
“嗯。”他就嗯了一聲。
彭萊心情有些燥,她說:“你們這裏是不是把男人打女人當作天經地義的事情?”
“當然不是。”秦深說。
“所以今晚的只是個例?”
秦深默了默,說:“村裏的人大多數都挺好的,只是有一些喜歡生事的,不能一概而論……其實我也很不喜歡那些人。”
彭萊:“……”
…………
這夜,彭萊失眠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家暴事件睡不着還是因為秦深睡不着。
總之這一晚上她都煎熬得輾轉難眠,睜着眼睛看天花板,一直到早上四點。
早上四點,天空有一絲亮,但整體還是幽藍色的,深沉昏暗。
彭萊洗漱完下樓,就看到秦深在院子外等着她了。
他坐在摩托車上,戴着頭盔,穿着一身黑,後面背着一個黑色雙肩包。
秦深見彭萊眼皮很重,快要耷拉下來了。
他想彭萊應該沒睡好。
“你睡醒了嗎?“秦深邊說邊遞頭盔給她。
彭萊打了個哈欠:“還行。”
說完,彭萊接過頭盔,戴上并扣好帶子。
她跨坐在摩托車後,雙手自然而然地環抱着秦深的腰,側着頭靠在秦深的後背上,閉着眼睛:“走吧。”
秦深微側着頭看她,只聽見她呼吸淺淺的聲音,随後打火擰住把手開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