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所有人跟随着陸元君,繞過觀音神像,又穿過一條長而幽閉的回廊,最後來到了一堵堆着雜物的牆壁前。
陸元君一手拿着蠟燭,另一只手施法将雜物和牆壁上面的蜘蛛網盡數清除。
陳楚慧看着面前這堵牆壁,秀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這上面哪裏有壁畫?我怎麽什麽都沒有看到?”
王安旭微微皺眉道:“我也什麽都沒看到。”
走到茯音身邊的寧采臣,也小聲的問出了一句:“道長,你看到了嗎?”
茯音正欲回答,一道懶洋洋的低沉男聲就從後方傳來:“睜開眼睛自然看不到。”
是跟過來的燕赤霞。
寧采臣一愣,有些困惑這其中的邏輯:“眼睛都閉上了,如何能看見?”
燕赤霞走上前,不急不慢的說:“與其給你長篇大論做一番你聽不懂的解釋,你不如閉上眼睛親自體會。”他這話既是對寧采臣說,也是對其他人說。
不過寧采臣并沒有立刻照做,而是先看向了茯音,像是在尋求茯音的意見。
茯音微微點頭。
寧采臣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其他人見這裏面膽子最小的寧采臣都閉上了眼睛,也不再猶豫的紛紛照做。
寧采臣閉上眼睛之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外界的所有聲音似乎都消失了,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很安靜,就仿佛他已經身處在了另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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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異的是,明明視線受到阻隔之後,他該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然而他卻在面前這堵牆壁上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壁畫。
這壁畫上畫的是一尊千手千眼觀音神像。
金色的顏料勾勒出觀音的佛手與千眼,畫中觀音閉着眼睛,神情莊嚴。
他的千手上是最堅固冰冷的利刃與刀鋒,鋒銳的刀刃直直對外,刀尖上還畫着猩紅的血,像是在審判着滔天的罪惡。然而神像的眉眼又是極其的平然和慈悲,帶着一種普度衆生的憐憫,像是在渡化。
一面是血腥的審判,一面慈悲的渡化,這樣的反差和對比感,延生出了一種既詭谲又神聖的視覺沖擊力。
除了已經看過壁畫的陸元君,其他人均是被眼前這千手千眼觀音所驚訝到了。
至于茯音,雖然他提前就知道了這一處壁畫是觀音像,也知道這是黑山老妖親手所繪。
但是知道歸知道,眼下卻是第一次見到。
他的法相太多,所幻化出的法身也各不相同。
作為這些書中世界裏的觀世音,茯音對于外界對他的形象繪制并不怎麽在意,當然,也不會對此做出任何評價。
這一幅壁畫是劇情的關鍵,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茯音并不打算幹預,因為只有所有人都進到畫壁中,最後才能破而後立。
相比于茯音的淡然,其他人的情緒卻是因這幅壁畫而震動的厲害。
特別是有畫觀音像任務在身的王安旭。
越是深入的細看,他的表情就越是變得狂熱起來。
這壁畫裏的千手千眼觀音像是他從未設想過的觀音,打破了世人對觀音菩薩的常規認知,所展現出來的韻味,既保留了觀世音慈悲一面的同時,又描摹出了一種不偏不倚的審判罪惡之美。
王安旭看得仔細,寧采臣同樣看得仔細。
不過前者是因為自身的貪欲在這幅壁畫中受到了濃烈的滋生,後者則僅僅是因為壁畫本身。
這時寧采臣看着看着,只感覺壁畫上的觀音有一只拿着刀刃的手好像突然動了一下。
寧采臣吓的驚呼一聲,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于是不自覺的往壁畫前湊近了一些。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壁畫上的觀音,那雙閉着的眼眸緩緩睜開了。
寧采臣驀地怔在原地,這一剎那間,這雙眼睛仿佛與他見過的某一雙眼睛重疊到了一起,讓他覺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就在寧采臣回憶着到底為何會覺得熟悉的時候,壁畫觀音的手朝着他伸了出來。
寧采臣頓時就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一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等寧采臣的指尖觸碰到壁畫中的這只手的指尖時,正值子時,鬼門大開,壁畫突然散發出一道強烈刺眼的白光。
下一秒,一團黑霧從壁畫中飛出,不過瞬息之間,就将所有人卷進了壁畫裏。
等衆人再睜開眼時,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道朱紅的大門。
大門很華麗壯闊,門把上刻着金色的龍紋。
鈴鈴鈴,一陣銅鈴聲從門後傳來,隐隐還能聽到一陣優美的旋律和少女的歌聲。
寧采臣揉了揉眼睛,确認着眼前這道門不是自己的眼花:“...這是哪裏?”他一臉茫然。
茯音看着這道朱紅之門:“畫中世界。”
燕赤霞一把将手臂搭在寧采臣的肩膀上,不鹹不淡的調侃了一句:“小子,托你的服,我們都被吸進了壁畫裏。”
這話算不上諷刺,卻聽得寧采臣面紅刺耳,很是愧疚:“我...不該伸手的....”
燕赤霞拍了一下寧采臣的腦袋:“行了,沒什麽好愧疚的,命數而已。”說着,他看向其他幾人,意味不明的說了句:“說不定他們還該感謝你。”
寧采臣沒有聽懂,清隽的眉眼因為困惑而微微蹙起:“什麽意思呀?”
燕赤霞笑了笑:“字面意思,聽不懂才好。對吧同行?”他突然把視線轉向茯音。
壁畫的世界是黑夜,天空上漂浮着火紅的殘雲。
詭谲的冷光落到茯音的身上,卻不見一絲混沌和邪氣。
他的黑衣與夜色融在一起,冷白的皮膚像盈盈而落的霜雪,高挑的身量挺直亭亭,有一種獨立于塵世之外的幹淨。
燕赤霞看了幾秒,随即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可真是不像同行。”
話落,似乎也沒打算聽茯音的回答,燕赤霞又自顧自的說道:“還真是很難想象出你念出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的樣子。”
燕赤霞這話剛說完,突然一道鐘聲響起。
咚...咚...咚.....
随着三聲鐘響,緊閉的朱紅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就這麽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茯音也是第一次進到這種由妖氣構建的畫壁世界。
一眼看去,裏面的一切有點像是凡界中元佳節時的燈會街展,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當然,也僅僅只是一眼看去的時候。
一旦仔細一看,便不難發現,四周挂着的紅燈籠并不是由傳統的木條和宣紙做成,而是由一張張經過細細打磨的人皮制作而成。
街上的人也不是人,盡管四肢和軀幹都和人無異,但是頭部卻是千奇百怪。
有狐貍的,有灰狼的,還有蛤蟆和蟒蛇的。
他們看到站在門外的茯音和其他人,嘴角一點點上揚,最後每一個都扯出了一抹大到有些誇張地笑容:“都快進來呀.....”
陳楚慧吓得攥緊了王安旭的手臂,指甲都差點深陷進肉裏:“相公,好可怕呀.....”
王安旭忍着痛,努力維持着平靜,安撫的拍了拍陳楚慧的手:“我會保護你的。”
聽到王安旭這麽說,陳楚慧心底的恐懼感消散了一些,不過仍舊不敢擡頭看這些鬼怪妖魔。
而除了陳楚慧之外,另一個膽戰心驚的人,便是寧采臣。
他聽着這些詭異的笑聲,只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整個人害怕的躲在茯音的身後,像個迫切想要尋求庇護的小可憐:“道長你...你會保護我吧.....”
茯音嗯了一聲。
末了,感覺到身後之人那緊繃的呼吸并沒有因為這一聲回應而有多少的緩轉,茯音微微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你不會有事。”
陸元君是個急性子,看不慣寧采臣唯唯諾諾的模樣:“別磨磨叽叽了,進去吧。”話落,便率先走了進去。
朱爾旦也是個大膽的,陸元君這前腳剛一邁出,他後腳也跟了上去。
之後是梅三娘。
最後是王安旭和陳楚慧。
燕赤霞拍了一下寧采臣:“進去吧。”
寧采臣苦着臉,應了一聲。
然而雖然寧采臣是跟着進去了,但是一路上一直緊跟在茯音的身後,不敢擡頭也不敢四處張望,嘴上不停的念叨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茯音被寧采臣着碎碎念弄得靜默無言。
燕赤霞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提擰起寧采臣的後衣領,将寧采臣從茯音的身後拉開。
“你說你到底在怕什麽嗎?”
“怕鬼...怕妖.....”寧采臣小聲回答。
“小子,有時候人心可比鬼和妖恐怖多了。”燕赤霞說完,解下了腰間的酒葫蘆,一把扔給了寧采臣:“拿着,喝一點,酒能壯膽,喝了酒不會再有恐懼感。”
寧采臣看了看手中的酒壺,猶豫着,沒喝。
燕赤霞挑了挑眉:“怎麽?不相信我說的話?”
寧采臣回道:“我沒有喝過酒,喝酒容易誤事。”
燕赤霞嗤笑一聲,瞥了茯音一眼:“那你就準備一直耐在我同行身後?跟個小媳婦一樣?”
聽到燕赤霞這後半句,寧采臣的臉唰得一下紅了個徹底,他先是偷偷看了茯音一眼,見茯音并沒有在意這句話,他才松了一口氣,又是尴尬又窘迫的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關道長他能讓我安心,待在他身後我就.....”
誰知寧采臣越是解釋,燕赤霞的表情就越是奇怪。
“怎麽,我不也是道長?”
寧采臣猛地一頓,這話可是把他給問住了。
“你...我.....”
“嗯?”燕赤霞擡了擡眼皮,一副看你怎麽說的模樣。
“唉!”眼看越解釋越是說不清,寧采臣最後幹脆垂下頭,選擇閉嘴了。
燕赤霞輕啧了一聲:“行了,喝口酒,趕緊進去。”
寧采臣悶悶的嗯了一聲,随即打開酒葫蘆一口喝一下去好幾口,因為喝得太急,他差點把自己嗆到:“咳咳.....”
燕赤霞将自己的酒壺拿回來,重新挂在腰間:“現在如何?”
“好像好一點了。”寧采臣抹掉自己嘴角的酒漬。
這時,一陣聲勢浩大的唢吶聲從前方傳來。
緊接着,一張張黃紙錢和白紙錢從天上緩緩飄下,像紛飛的大雪灑在地面。
茯音擡起手,接下了一張落下的紙錢,純白的紙錢在接觸到他掌心的時候,瞬間就變成了一團細沙慢慢從他的指縫中滑落。
下一秒,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緩緩響起——
遠道而來的客人,請繼續往前走,我在槐樹之巅等着你們的到來。
這都過去那麽多天了,還有人在舉報,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