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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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大家沒太多兢兢業業的心情,随便聊了幾句公事就拐向別的。
王軻說:“下周去趟北京,這季節景色不錯,想多留幾天到處走走。”
蘇業:“這麽巧,既望下個星期也過去。”
王軻“咦”了一聲,看時既望:“也是公幹?”
時既望:“同學結婚,湊個熱鬧。”
唐燼喝了口果汁,問道:“大學同學嗎?”
時既望點頭:“同專業,隔壁班,對門宿舍。”
唐燼歪着腦袋,做出回憶的姿态。
“你不認識的。”時既望準确地點出他的意圖,“你大學不住校。”
唐燼:“……”
蘇業吃着西瓜,視線在兩個弟弟之間來回一個打轉,眉峰輕輕攏起。
王軻跟時既望聊北京的歷史和旅游,蘇業跟着插科打诨,唐燼時不時插幾句有的沒的,相談甚歡氣氛融洽。
午飯途中王軻接到家裏電話,說弟弟惹了點禍,讓他回去處理。
王軻罵了兩句,可是沒辦法,必須得回去,只能先走一步。
他一走,蘇業直言不諱地問:“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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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齊擡頭看他,又對視一眼。
時既望搖頭:“昨天有點矛盾,沒事,過去了。”
蘇業又看唐燼。
唐燼咬着螃蟹腿,笑眯眯地說:“就是他說的那樣,我們倆多大了,怎麽會天天吵架?”
兩人都這樣說,蘇業也就放心了。
反正對這兩人來說,“有點矛盾”基本就是日常,等同于“沒事”,別人管不了。
飯局結束後,蘇業先一步上車,唐燼落後幾步,問時既望:“新郎官……夏飛?”
時既望目露驚訝。
“住你對門。”唐燼形容道,“以前經常到你們宿舍玩,個子高,很瘦。”
見時既望很吃驚,他笑了,“我在你們宿舍見過他好幾次,不至于這麽健忘。”
門童開來了兩人的車,時既望說:“走了。”
唐燼點頭,等時既望走到車旁,他走過去,說:“我昨天腦子不清醒,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時既望扶着車門,朝他看過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我沒在意,過去就過去了,回頭聯系。”
熟悉的黑色沃爾沃揚長而去,唐燼才慢慢走向自己的車。
進入十月中旬,秋風蕭瑟層林漸染,城市一片濃濃秋意。
每年的這個時間,公司開始進行下一年度規劃,事情本來就多,加上今年打壓堂哥後順利收攏的權責,工作量更是暴增,唐燼連着三天沒有回家睡覺。
這天中午,結束一個會議回到辦公室,手機正在響,他走過去,見是葉風打來,就接起來。
葉風問:“吃飯了嗎?”
唐燼:“沒有,怎麽?”
葉風:“我在你公司附近辦事,一起吃個飯?”
唐燼:“我只有四十分鐘。”
葉風:“就在樓下,你現在過來。”
吃飯時,葉風提起來有個外國朋友要來旅游,兩天後落地,他過去接人。
唐燼不怎麽感興趣,懶洋洋地聽着,直到葉風說“他直飛北京”,他忽然擡頭,問:“從北京過來?”
葉風點頭:“這樣方便。”
唐燼喝了口檸檬水,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葉風很驚訝,唐燼和他這個外國朋友并不認識,唐燼本人也不是愛好交際的性格。
但唐燼說:“閑着沒事,去玩一玩,聽說首都秋天很美。”
葉風:“沒問題,正好介紹你們認識。”
唐燼笑呵呵:“OK。”
為了配合葉風朋友的航班時間,他們買了第二天的航班去北京,休息一晚,第三天一早到機場接人。
結果到了北京,唐燼說:“我訂好酒店了。”
葉風:“??”
“以前住過,酒店很有特色,挺好玩。”唐燼把地址報給司機,“離機場不遠。”
葉風覺得有點奇怪,但唐燼靠着車窗往外看,嘴裏還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覺得這種事無傷大雅,便也不再問。
到酒店辦好入住手續,唐燼說:“我出去走走。”
葉風正在整理行禮,聞言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随便參觀一下。”唐燼把手插進風衣口袋,“你叫餐不用等我。”
說着便走了。
酒店很大,有好幾個宴會廳,承接各類酒會婚禮,還能根據客戶需求設計不同風格。
這兩天正好在舉辦一個婚禮,用的是傳統中式風格,紅紅火火喧喧鬧鬧,氣氛相當熱烈,開關門間,不斷溢出歡聲笑語。
時既望覺得有些熱,又喝了不少酒,趁別人表演節目的空隙到外面透氣。
婚禮熱鬧,新郎新娘看得出來感情很好,同輩晚輩瘋玩,長輩慈祥圍觀,在這種氛圍裏,很容易對未來産生美好憧憬。
時既望也不例外。
這種憧憬,是一直存在的。
原生家庭幸福,所有接觸過的親戚都對他非常好,因此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想着,以後結婚,也要讓自己的孩子擁有和他一樣的幸福。
這種念頭一直持續到他發現自己的性取向,他茫然過很長一段時間,不僅僅為了腦海中逐漸模糊的“家庭”,還為了以後可能會面對的壓力。
後來上了大學,看到更大的世界,也對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認知,逐漸接受一個事實:他不會有世俗意義上的家庭、不會有孩子、可能會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
但這些并沒有影響他想去愛一個人,至少在一切不好的結果到來前,他擁有一份完整獨立的感情。
唐燼就是這個時候闖入他的生活。
在他剛剛想清一切的時候,在他最想堅持自我的時候,他遇上了那個人。
他把對愛情所有最美好的期盼,都落在這個人身上。
這一落就是八年。
如今曲終人散,結果不那麽美好,他也毫不後悔,但今天,此時此刻,看着朋友那樣蓬勃的幸福,心裏總有些空落的感覺。
時既望在心裏嘆了口氣。
“時既望?”傳到耳邊的聲音非常熟悉,“真的是你?”
時既望擡起頭,一眼看到曾承載過他憧憬的那個人,竟然有絲恍惚。
等人走到近前,他才反應回來,問:“你怎麽在這?”
唐燼連連眨眼:“陪葉風來接個人。”
時既望了然,點頭:“葉風在哪?我去打個招呼吧。”
“坐飛機累了,在房間休息。”唐燼朝厚重的雕花木門看了眼,“早知道夏飛的婚禮也在這,我得備個禮物,現在空着手也不好意思進去。”
時既望:“我幫你說一聲。”
這時木門打開,一個人着急忙慌沖出來,見了時既望就喊起來:“你怎麽在這啊?快進去,等着呢都!”
時既望:“去了個洗手間,這麽急幹什麽?”
那人拖着時既望就跑:“找你喝酒啊,他們都三杯倒,就靠你了!”
時既望笑着,還不忘回頭跟唐燼揮手道別。
唐燼在原地沒動,說:“我今天在這裏不走,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時既望被拖進門裏,門關上,也不知聽見沒有。
轉眼到了晚上,婚禮終于在一片歡笑聲中結束,時既望和幾個關系親近的幫忙送走賓客,準備各自回房間。
時既望跟夏飛的一個發小住在同一層,一場喜宴下來也比較熟悉,很自然地一起上樓,邊聊天。
提及今天這場婚禮,發小說:“我是定在明年五一辦婚禮,到時候你要是有空,跟夏飛一起過來熱鬧熱鬧。”
時既望笑着點頭,晚上喝了不少,還替新郎擋了好幾杯,本來就有點暈乎,猛一點頭,整個人都飄忽了起來,身子一歪。
發小眼疾手快扶住他:“唉沒事吧?你房卡呢,我送你進去。”
“我來。”
發小一驚,扭頭,看到一位戴着眼鏡的帥哥。
帥哥個子很高,很輕松地把時既望拖到自己身邊,說:“我也認識夏飛,交給我就行,謝謝。”
發小懷疑地看着他。
時既望扶着腦袋擡頭,解釋道:“沒關系,我們很熟,你回去休息吧。”
時既望很确定的樣子,發小才放心,進了斜對面的房間。
時既望從唐燼手裏掙脫開來,說:“我自己可以,謝謝。”
唐燼低頭,看着空掉的雙手,微笑着說:“這麽客氣。”
時既望似乎沒聽到這句,刷開房間,推門進去。
房間是夏飛定的,标間,昨晚有另一個大學同學一起住,今天婚禮結束後,同學趕晚班飛機回去,房間就剩時既望一個人。
他實在不舒服,脫掉外套,勉強洗了把臉,就朝床上倒去。
迷糊中,他感覺有人在幫他脫衣服,立即睜眼。
唐燼彎下腰,盯着他琉璃一般的瞳孔,輕聲說:“穿衣服睡覺不舒服。”
“我自己來。”時既望說着半起身把外套脫掉扔在床尾,伸手拽過被子,“回去吧。”
唐燼依然維持着俯身的動作,時既望的臉透過薄薄鏡片,映入瞳孔,散發着誘人的味道。
他無意識地湊下去。
時既望像是感應到什麽,猛然醒來。
唐燼的臉已經近在眼前,鼻尖幾乎貼在他臉上。
這一瞬,氣息糾纏,空氣仿佛凝固。
唐燼極近地看他:“時既望,我想……”
時既望倏然起身,冷然道:“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