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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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麽?”“我堂哥怎麽了?”“跟蹤你幹什麽?”
這些回應中的任意一種,都能解釋為唐燼也許對自己堂哥做的事毫不知情。
但唐燼說的是“誰告訴你”,等同于默認。
确認真相的那一刻之前,時既望暗中告訴自己,或許王銘搞錯了什麽,或許其中有什麽誤會,更或者王銘是故意的。
和唐燼認識這麽久,即便唐燼并不愛他,也遠比意圖不明的王銘更值得信任。
結果,這完全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又問:“你一開始就知道你堂哥盯上我。”
唐燼緊緊抿唇:“到底是誰——王銘?”
時既望沒說話,他就确定了,面色陰冷,“他找你幹什麽?”
“這很重要嗎?”時既望反問回去,“你堂哥對付叔叔阿姨,失敗後被你打壓,他不甘心,轉頭盯上了我。”
唐燼拿着勺子,用力挖起一塊蛋糕:“廢物一個,翻不出新花樣。”
時既望:“為什麽不告訴我?”
唐燼:“告訴你什麽?我說了,那就是個廢物。”
時既望:“是不是廢物,他都跟蹤我。”
唐燼:“事情已經解決,不會再發生,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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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既望:“你想說,這事過去了?”
唐燼狠狠戳着蛋糕,滿面陰郁。
這是根本不打算說真話了。
遇襲受傷後,唐燼說“別管了,反正我們都沒出事”的時候,心裏已經想好對付堂哥的計劃,不管是為了自己在集團的地位還是為了別的,其實無可厚非。
但明知道時既望被窺視,随時可能有危險,他也能置之不理,不提醒時既望一句,而是主動利用這個機會,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笑的是,想通這一切後,時既望竟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從來都知道唐燼不是外表看上去的紳士溫柔,清楚這個人對他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感情,但其實在這個人眼裏,自己連“朋友”都算不上。
時既望慢慢起立,說:“我該走了。”
唐燼臉色一變:“去哪?”
時既望:“旅游,去機場。”
唐燼以為時既望會發火,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不太相信:“一個人去旅游?去哪?”
時既望:“重慶,還約了客戶談事。”
唐燼懷疑地看着他:“我送你去吧?”
時既望:“我開車來的。”
唐燼還想說話,時既望已經離開餐桌,他皺着眉,跟過去。
到玄關處,時既望說:“不用送了。”
唐燼:“你什麽時候回來?”
時既望:“不确定。”
“你早點回來啊。”唐燼笑眯眯,“這個生日才過了一半,回來繼續。”
才不過幾分鐘,他就恢複了随心所欲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方才的對峙對他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本就無足輕重。
時既望:“唐燼。”
唐燼:“嗯?”
時既望:“我走了。”
唐燼微微低頭,從眼鏡上方看他:“這麽正式?”
時既望的視線離開他,環視四下。
這個他生活了近六年的地方,如今看起來,竟然那麽陌生。
——也是對的,所有跟他相關的東西都不見了,連同自己這個人,也馬上要永遠離開。
本來就不屬于他的,如今不過重歸正途。
“時既望。”唐燼忽然開口喊他,“你在想什麽?”
時既望回神,視線重新落在他身上——眼前這個人,也是一樣。
唐燼:“??”他真的覺得時既望怪怪的。
但時既望沒再逗留:“再見。”
“再……”唐燼猛然閉嘴,他不想說出那個詞,“路上當心。”
時既望離開後,唐燼坐回餐桌前,發現時既望的蛋糕還在那,一口都沒動。
以前可不會這樣,過生日,時既望一定會陪他把蛋糕吃完。
他拿過手機,給時既望發消息:【這個歸我啦,等你回來,再陪你一個】
附帶小蛋糕照片。
發出信息後,他一邊吃蛋糕,一邊揣測時既望會用什麽話來回他。
【随你】——那就回他“謝謝時先生”;
【不許吃】——回“已經吃了”;
【忘了】——可以回“沒關系,等你回來再吃”。
邊吃邊等,蛋糕吃完好久,時既望也沒回複。
這種事從前也發生過,不止一次,都是在二人吵完架後,唐燼從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只是這回,貌似跟從前不太一樣……
他拿過手機,撥出號碼,許久沒人接。
于是撥另一個號碼,等通了之後問:“王銘在什麽地方……有事……”
離開前,他去卧室找東西,前幾天搬家時不太仔細,落下一點東西。
拉開床頭櫃的抽屜,一翻,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又去另一側,那邊以前一直是時既望睡,他拉開抽屜,裏面幾乎半空,一看就沒有他在找的,只有最內位置放着一本很小的書。
唐燼将書拿出來,一看,是一本類似于便簽的本子。
他從沒見過這玩意,應該是時既望的。
翻開第一頁,果然看到熟悉的“時”。
他想了想,把本子夾進懷裏,起身離開。
國慶假期,所有節假日中唯一能跟春節時長相提并論的節日,又處在秋季,美好的假期,美好的季節,因此選擇這個時間出行的人格外之多。
唐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在一家酒吧找到王銘,他正跟人劃拳鬥酒,見到唐燼整個人都懵了。
“出來。”唐燼語氣冰冷,“跟我走。”
王銘一個發抖:“我……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唐燼:“不走也行。”說着一屁股坐了下來,正好擋住王銘出去的路。
王銘:“……”
其他人見勢不妙,趕緊跑了。
本也是狐朋狗友,互相玩一玩沒什麽,有事當然各顧各。
王銘:“…………”媽的。
他吞了口口水,把手背到身後,強作鎮定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唐燼:“你找過時既望?”
王銘一愣。
唐燼:“找他幹什麽?”
王銘臉色難看,心裏大罵時既望。
“他沒告訴我,我自己猜的。”唐燼一下看出他的想法,“你跟他說了什麽?”
王銘:“我……沒說什麽……”
安靜片刻,只有混亂的舞曲。
“我就是看不慣你!”王銘忽然大喊大叫,“我跟葉風的事關你屁事,要你摻和?我呸!還有,我就是要找時既望,又關你屁事?你任由自己的好朋友被敵人跟蹤對付,差點害死人家本來就是事實,憑什麽不能說?呵,就你這樣的人品,還有臉質問我?我告訴你,我不僅昨天去找過時既望,我以後還要去找他,我就是要找他,找!他!”
“……”
時既望沉默。
王銘忽然打來電話,他以為有重要事,結果聽到他跟唐燼吵架,而且看樣子,唐燼并不知道王銘來了這一手。
時既望也不知道王銘為什麽要讓他聽這些,他直接中斷了通話。
什麽唐燼王銘葉風,從此以後,通通跟他無關了。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乘坐……為了保證飛行安全,請您确認手機和各種電子設備,處于關機狀态或者飛行模式……”
時既望給父母發去一條信息,随後關機。
飛機開始前進、滑行。
速度越來越快,機頭、機身、機尾漸次離地、升空,把這座城市的所有東西抛在身後。
時既望慢慢閉上眼。
五天後。
入夜,唐燼回到自己住處,癱在沙發上,長出一口氣。
放假六天,第一天時既望幫他過生日,第二天爸媽給他補過生日,第三第四天參加親戚婚禮,第五天去公司加班處理緊急工作,期間還去找了王銘兩趟,今天才終于能回來歇一下。
好累。
躺了一會,爬起來,艱難地洗了澡,點了個豬肚雞外賣,到客廳收拾衣服,忽然看到一個小本子。
他想起來,這是時既望的,生日那天從熙悅拿回來後一直沒來得及看。
時既望出去快六天,一條微信、一個電話都沒有,他打過去電話,也沒人接。
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有這麽忙嗎?
唐燼不滿地嘀咕,打開一瓶橙汁,順手拿起本子,随手翻開一頁。
【今天找唐燼吃飯,他說約了客戶,我離開的時候,看到那個人上了唐燼的車子】——唐燼喜歡我的可能300-1。
唐燼:“??”
他接着看。
【打電話給他,那邊有那個人的聲音】——唐燼喜歡我的可能299-1。
【邀請那個人回來住,而我事先什麽都不知道】——唐燼喜歡我的可能298-1。
【病了,打電話給唐燼,他說自己不是醫生】——唐燼喜歡我的可能297-1。
……
如同日記一般,寫着許多事,一樁樁一件件,每件事後面都是“-1”。
有些是近期發生,有些則似乎已經很久遠,也寫在其中,也是“-1”。
唐燼覺得莫名其妙。
這時手機響起,他随手接起來。
那頭說:“我是時既望。”
唐燼精神一震:“你回來了?”
時既望:“我有事跟你談,在哪見?”
這時,唐燼的視線恰好落在最後一行。
【他騙了我】
【既然是朋友,好吧,就當一輩子朋友】——唐燼喜歡我的可能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