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葉風也發現了這點,說:“麻煩稍等一下,我拿新拖鞋給你。”
“不用了。”時既望阻止他,“我去一下洗手間就走。”
葉風:“那……你随意。”
時既望脫下白色運動鞋,光着腳,慢慢朝裏走。
沙發、茶幾、電視櫃、牆壁,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改變,但食物形抱枕、橘型抽紙盒、柔軟的豆袋,乃至牆上的素描風景畫,都不見了蹤跡。
“洗手間在那邊。”葉風在身後說。
時既望茫然了一下,才說:“謝謝。”
其實沒有如廁需要,但他還是進了洗手間。
兩個電動牙刷,白色的是唐燼的,還放在原來的地方;紅色的看起來很新,應該剛買不久。
他用的黑色那個,和玄關處的拖鞋一樣,不見了。
頭頂上的燈似乎失去了顏色,目之所及,都是慘白一片。
乃至時既望看到鏡子裏的人影時,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那一瞬間,他腦中冒出一個問題:你是誰?你為什麽在這裏?
不對,這是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他當然知道——時既望,從小到大,寫了無數次的三個字,怎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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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他回答不出。
不過幾天沒進這間屋子,所有屬于他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仿佛時既望這個人從沒有在這裏出現過。
唐燼就這麽迫不及待,急于和時既望劃清界限。
來之前,他以為他會打開那扇門,拿上屬于自己的東西離開,等整理好心情,再找唐燼說清楚。
不管他們之間是如何開始、這六年的感情有幾分真情,他也想走得潇灑,給彼此留一個坦蕩的結尾。
唐燼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咚咚咚,葉風敲門,問:“時先生,你還好嗎?”
時既望嘴巴微動,盯着鏡子裏的人,片刻後說:“好了。”
擰開水龍頭,接水洗臉。
這個天氣,涼水撲上面頰時帶着寒意,仿佛兜頭澆下的雨水,讓人在混沌中找到頭緒。
擡頭時,他已然恢複正常,拿了擦手紙擦幹臉和手,開門出去:“不好意思,打擾了。”
葉風搖頭:“你跟唐燼是朋友,別這麽客氣,坐下喝杯茶吧?”
時既望:“約了人,不麻煩了。”
葉風送他到門口,說:“有空就過來玩。”
時既望站在門外,視線越過葉風,飄忽着落在客廳的窗簾上:“好,謝謝你。”
下樓,值班保安正在門口跟快遞小哥交接東西,見了時既望連忙打招呼:“時先生這麽快就走了啊?”
時既望微笑道:“是啊,您在忙?”
保安:“不忙不忙,哎對了,我老家給我寄了幾箱鹹鴨蛋,時先生你拿幾個嘗嘗吧!”
時既望:“不用了,我……”
“自己家裏腌的,不值錢!”保安執意,“上次我媳婦過來突然生病,要不是您看出不對勁還送她去醫院,我們這個家就完了,送您別的您又不要,幾個鹹鴨蛋,一定要拿着!”
時既望有絲沉默。
若是在往常,他不會收,也覺得那樣的舉手之勞不必別人這樣熱情的感激,但今天,此時此刻,他急切地需要一些正面感情,來填補內心巨大的空洞。
于是他點頭:“謝謝。”
結果他拿到一箱足有三十多個雙黃鹹鴨蛋和一籃子蘋果,時既望實在推脫不下,只能一并收了,提着到路旁叫車。
公司不是久住之處,時既望決定去公寓,那邊本來就做過簡裝,宋岩住的日子裏維持打掃得很好,随便整理一下即可。
點開叫車軟件,在目的地一欄輸地址。
“時既望。”
時既望擡頭,見一輛黑色雷克薩斯慢慢停過來,後座窗露出的臉,正是唐燼。
跟時既望對上視線後,他又開口:“什麽時候來的?”
時既望:“剛到。”
唐燼:“來找人?”
時既望:“別人送了些東西,我過來取。”
唐燼打量他,視線來回逡巡:“是什麽好東西,值得你專門跑一趟?”
時既望:“不管是什麽,別人一番好意。”
唐燼笑了:“我以為你來找我的,這樣看來不是。”
“你這麽忙,我不打擾。”時既望晃了晃手機,“先走了。”
前面的路被雷克薩斯擋住,時既望往前面路口走。
唐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眼睛微微眯起:“今天沒事了,你下班。”
司機一愣,大喜:“好的唐總。”
前面路口,時既望叫好了車,頁面顯示車輛還有三分二十秒到達,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甩了甩發疼的手掌。
一輛車開過來,也是黑色雷克薩斯,時既望下意識多看了一眼,結果車子再次停在他跟前。
這次唐燼坐在駕駛位上,仍然隔着窗,對他說:“去哪?我正好辦點事,載你一程。”
時既望:“我叫了車,馬上就到了。”
唐燼:“這個時間,堵車很厲害。”
時既望:“你的車也不會飛。”
唐燼假裝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一推眼鏡,說:“這麽不給面子啊?怕我搶你的東西還是怎麽?”
時既望:“朋友之間應該有話直說,藏着掖着沒什麽意思。”
唐燼本來笑着,聽到這話後雙眉一抽:“時既望,你什麽意思?”
時既望:“沒什麽意思——我叫的車到了,先走。”說完朝前快走幾步,上了一輛停過來的白色新能源。
車子彙入車流,駛向它該去的地方。
沒人留意黑色雷克薩斯中,漸漸陰沉的雙眼。
回到公寓,點了份小米粥,配着美味的鹹鴨蛋吃下,洗了個澡,把衣服扔進洗衣機,坐在客廳,聯系岳然和宋岩,讓他們拿走一部分鹹鴨蛋和蘋果,他一個人住,吃不了那麽多東西。
兩人答應明天就來,并叮囑他注意身體。
分完吃的,回到主頁面,發現有條新的未讀消息。
是袁之餘發來的,讓他周末去家裏玩。
時既望一時不知如何答複。
怔愣的功夫,袁之餘再次發來幾條,幾個長短不一的語音後面,綴着相同的小紅點。
他猶豫了一下,一一點開。
內容不多,是叮囑他換季注意身體,還說她戴了時既望送的絲巾,姐妹們都誇好看,她也來誇時既望的眼光,雲雲。
充滿善意,是真正的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時既望不傻,當然感覺得到,唐天明夫婦一直對他很好,哪怕這種好,是建立在他跟唐燼關系“融洽”的前提上,但長輩輸出的真情實感做不了假。
他點進對話框,開始打字。
【阿姨,最近公司忙,沒去看你們,你和叔叔也要注意身體】
袁之餘立即回複“沒關系”等安慰的話,讓他忙去,不用專門跟她聊。
如此一來,時既望更不知怎麽回。
正遲疑,手機有來電,陌生號碼,他接了,問:“你好,哪位?”
對方:“請問是時先生嗎?我是即刻蛋糕房店長,您之前在我們蛋糕房預訂了一款草莓蛋糕,說國慶節當天取貨,您還記得嗎?”
時既望:“是。”
對方:“距離您取貨的日子還有四天,您還有其他要求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開始備料了。”
時既望:“明天?”
對方:“是的,您要的蛋糕需要最新鮮的草莓,我們都是按需預定,保證您拿到手的蛋糕維持最好口感,請您放心。”
時既望卻不是這個意思。
蛋糕是兩個月前去看的,選了唐燼最喜歡的草莓蛋糕,還加錢讓蛋糕房多加一份草莓。
本以為這會是個很好的驚喜,如今聽到,像個直白的諷刺。
“時先生?”對方小心翼翼,“您在聽嗎?”
時既望說:“正常做吧,沒有什麽別的要求。”
對方:“好的,打擾了。”
時既望:“謝謝你。”
挂掉電話,時既望覺得非常累。
夜裏腸炎,白天又跑來跑去,情緒始終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以至現在腦袋像糊了一層漿糊,思考什麽都異常困難。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好好去想草莓蛋糕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
熟悉的曲子不屈不撓地響着,時既望懵逼着躺在那,過度混亂的腦袋在短暫休眠後,如同卡了殼的齒輪,找不到正确的卡位。
好一會,伸手摸到手機,開口時聲音沙啞疲憊:“誰?”
“時既望,我能見你嗎?”
時既望皺眉,這是王銘的聲音。
王銘繼續說:“我去找你就行,給我地址,我現在就過來。”
時既望擠了擠眉心:“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說。”
王銘:“我真的有急事,現在就要見到你,我……”
“我說太晚了。”時既望冷漠道,“我沒什麽跟你談,要發瘋你找錯人了。”
說着就要挂電話。
但王銘趁這個最後機會大喊一聲:“上個月你和唐燼被人襲擊的事,我知道內情!”
時既望不耐煩了:“有內情報警,我不是警察。”
“這事和唐燼也有關系!”王銘語速飛快,“而且他早就知道情況,我猜他沒告訴你,我現在有點事請你幫忙——所以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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