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清零

第16章

016

飲食不規律，喝大量酒的同時吃了大量燒烤海鮮，各種因素作用下，引發急性腸炎。

倒不是非常嚴重，但人疼了個夠嗆，醫生開了幾瓶水，輸完液才能走。

時既望對宋岩說：“回去吧，明天要上班。”

宋岩：“哥你一個人在這，萬一需要拿點什麽，我能幫你。”

時既望笑道：“不怎麽疼了，再說只是輸液，一個人沒問題。”

宋岩覺得不妥，病了本來就脆弱，沒人在旁邊陪着就太孤獨了。

聊了會兒，時既望有些困，靠在輸液椅上打盹，宋岩在旁邊坐着玩游戲，忽然間手機震動。

他連忙走到旁邊，看清楚來電後接通：“岳大哥。”

時既望曾經帶着宋岩跟岳然吃過飯，兩人聊得來，就也留了聯系方式。

岳然問：“你今天……昨天見過你哥嗎？打他電話關機。”

宋岩：“晚上一起吃飯了，哥喝多了，現在在醫院。”

岳然震驚：“這麽嚴重？哪家醫院？”

深更半夜，岳然也精力十足，時既望問的時候，他說跟朋友玩桌球，也喝了點酒，迷迷糊糊沒留意時間，才打了電話給宋岩。

時既望再次讓宋岩回宿舍休息，有岳然在，宋岩就放心地走了。

“你這表弟不錯。”岳然說，“懂事，也會辦事。”

時既望點頭：“這次多虧他。”

岳然：“你怎麽回事？”

時既望：“晚上跟年輕人吃飯，喝多了一點，不礙事。”

“以前也喝酒，怎麽不見你喝成這樣？”岳然吐槽，“這要是沒有小宋在，你疼死都沒人知道。”

時既望笑着說：“哪裏就這麽嚴重了？”

岳然翻白眼，忽然想到什麽，問：“你怎麽跑那公寓去了？上次不還說沒裝修好？”

時既望表情一空，笑意淡了點：“公寓近，小宋送我過去方便。”

岳然下意識一皺眉，盯着時既望看了一會，撇開視線，說：“快完了，我叫護士。”

從醫院出來，岳然把時既望帶回自己家，離醫院近些，一個病人單獨回去，做朋友的也不放心。

安頓好一切，天已經透出微光，岳然跟起床晨練的爸媽說時既望的事。

岳媽媽問：“小時生病，有沒有告訴他家裏人？”

岳然：“沒有，他爸媽不在這，他也不讓說。”

岳媽媽說：“那讓他在家裏多住兩天，我給他多做點好吃的，好好養養腸胃。”

岳然：“我回頭問問他。”

岳媽媽：“病了還是應該有人照顧的呀，你好好跟小時說。”

“知道了媽。”看着他媽出門的背影，岳然若有所思。

爸媽親人不在身邊，時既望更不想驚擾朋友們。

這個城市裏和時既望關系最近的，只有一個人。

掏出手機，翻了半天，終于在犄角旮旯翻到不知道多久之前存的一個號碼，打過去。

響了一陣，通了，對方懶洋洋地問：“誰？”

岳然輕咳一聲，道：“我是岳然，唐總嗎？”

唐燼：“是我，有事？”

岳然：“……”

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素來不喜歡唐燼為人，偶爾幾次遇到，打招呼都不冷不熱，現在突然給人家打電話，有種被抓住做壞事的窘迫。

但想到好友的情況，他立即找到底氣，直接說道：“時既望病了，現在在我家裏，你……”應該過來看看。

話到嘴邊，變成，“你不用擔心。”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唐燼才慢悠悠開口：“有什麽好擔心？”

岳然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你，你說什麽？”

“你們是朋友，他在你那裏不會有問題。”唐燼無動于衷地說，“何況，我又不是醫生。”

“……………………………………”

下一刻，岳然大吼：“姓唐的，你媽的……”

唐燼挂了電話。

岳然氣的臉都綠了，狠狠瞪着黑掉的手機屏幕，仿佛那就是唐燼本人。

如果有瞬間傳送技術，他現在就要去弄死那個傻逼。

大，傻，逼！

“叔叔和阿姨不在家嗎？”

岳然倏的擡頭，跟不知什麽時候出房間的時既望對上視線：“你……怎麽起來了？”

時既望打了個哈欠：“生物鐘亂了，做夢，越睡越累，還是不睡了，有早飯吃嗎？夜裏都吐了。”

岳然：“熬了粥，還有饅頭……呃……”

時既望：“那快點，我真的餓了。”

吃飯時，岳然內心忐忑，時不時偷眼瞧一眼好友，幾次想要開口，又默默吞回肚子。

但時既望全程正常，沒事一般跟他聊天、說話，還聊了前一晚跟宋岩那些同事們喝酒的趣事，絲毫看不出難過等負面情緒。

應該沒聽到他跟唐燼的通話，岳然慶幸地想。

時既望身體還在病中，他不想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

想把姓唐的揍一頓的心情依然清晰，但這種事，也不适合由他這個局外人摻和太多。

吃完了飯，時既望執意要走，還不讓岳然送，岳然拗不過他，叮囑有事一定給他打電話。

“知道了。”時既望說，“睡覺去，眼圈比熊貓還大。”

岳然罵：“去！”

時既望打算坐地鐵，來到小區門前，恰好紅燈亮了，他停腳站定。

秋天的清晨，太陽只堪堪露出一個角，微風和煦地拂上臉頰，很有些涼意。

“哎哎哎讓一讓讓一讓……”一輛電動車從身後飛馳而過，身着黃色外賣工作服的年輕小哥穿梭在人群裏，很快不見蹤跡。

時既望目送這個黃色的身影離去，神色恍惚起來。

也是這樣一個秋天，還在讀大二的他外出見朋友，抄近路穿過一條小巷子，被突然沖過來的一輛黃色單車撞了一下，騎車的男生不但沒停，還加快速度想跑。

唐燼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你撞到人了。”高大男孩英俊的臉上挂着笑，“這就走了？”

騎車男生：“我，我沒有想跑……”

男孩松開踩住前輪的腳，沒走，繼續含笑站在一邊。

時既望當然沒什麽事，連擦傷都沒有，騎車人跟他道歉後飛快逃離，時既望想跟出手相助的男孩道謝，扭頭，人卻已經不見了。

再後來，因緣巧合通過蘇業認識唐燼、成為朋友、告白、上床，再到同居。

八年了，那個秋天早已泛黃褪色，可梧桐樹下，那個俊美男孩臉上微笑卻冷漠的神情，深深烙在他的記憶中，變成難以磨滅的印記。

又一串淩亂的喇叭聲飄散而來，一陣風吹過，梧桐枝葉簌簌作響，時既望循聲擡頭，幾片枯黃的梧桐葉在空中盤旋飛舞，而後悠然飄落。

時既望下意識想接住一片，可樹葉先一步落在地上，旋即被來往的人們踩在腳下。

變髒、破碎，全然不似方才的美麗。

就像他記憶中的自己，和唐燼。

人還是那兩個人，可有許多東西，已經悄然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時既望打開手機，叫了輛車，直奔西安路。

這個時間，唐燼應該已經去公司，去了，兩人也見不到。

也好，先拿走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麽事，等他身體好了再談，至少今天，兩不相見才是他希望的。

下了車，走進小區大門，值班物業拉開窗戶，熱情道：“時先生，這幾天沒見到你，忙着呢？”

時既望報以微笑：“是啊，最近有點忙。”

往前走，遇到保潔阿姨、園丁大叔和巡邏的保安，每一位都停下手頭的事，同他打招呼。

是物業對業主的一種尊重，更因為時既望多多少少幫過他們一些忙，大到借錢給保潔的孩子手術，小到夏日裏物業幫忙檢修下水道，時既望還不忘請師傅吃西瓜飲料。

借出去的錢早已還了回來，西瓜冰飲這種也無關緊要，但生活在這個地方的近六年中，這些人都對他非常友善。

不談跟唐燼的情感矛盾，時既望其實舍不得這裏。

但他沒有回頭。

越過斑駁的樹影，穿過曲折的石頭小路，來到熟悉的樓道。

進電梯，按下12，兩扇門合攏，電梯緩緩上升。

只有他一個人，電梯裏很安靜，廂壁倒映出他略顯清瘦的身形，有些許扭曲。

到十二樓，慢慢步出電梯，走到熟悉的門前。

下意識摸口袋，才想起沒有帶門卡。

習以為常的事，只是幾天沒做，就不記得了。

觸屏點亮數字屏，開始輸密碼。

10012……

啪嗒。

數字還沒輸完，門鎖忽然彈開，時既望愣了一下。

下一秒，門開了，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視線裏。

看清時既望的臉，對方也愣住。

但葉風很快反應過來，主動招呼說：“時先生怎麽過來了？請進來吧。”

時既望站着沒動，問：“唐燼呢？”

葉風：“去公司了，你有事找他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

時既望盯着他看。

葉風面露疑惑：“怎麽了？”

時既望：“我能進去一下嗎？”

葉風笑道：“當然可以，請進。”

時既望進屋，注視着玄關的鞋架。

只有兩雙拖鞋，一雙是唐燼常穿的黑色拖鞋，另一雙則在葉風腳上。

他從前穿的灰色布拖，已經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