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你這幾天搞什麽?”蘇業翻着一份文件,“每天黑着臉,誰欠你錢了?”
唐燼:“沒有,別随意埋汰我。”
蘇業的秘書悄悄擡頭看了一眼。
就他這幾天觀察,老板的這位弟弟情緒穩定,每次見到都面帶微笑,言行舉止也很有風度,在許多仿佛患了癫狂症的年輕帥哥裏十分難得。
蘇業:“文件沒問題,就照這個來——你少在我跟前裝蒜。”
等秘書拿着文件出去,他朝後一靠,“既望這幾天忙什麽?”
唐燼端着杯子喝果汁,一臉冷漠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哦我懂了。”蘇業一副了然的樣子,“吵架了吧?”
唐燼:“沒有。”
蘇業完全不信。
都說原生家庭塑造人的性格,小姨和小姨父是自由戀愛結婚,這麽多年感情深厚,對這個唯一的孩子投入全部感情,該有的教導一樣不落,但從不藉由“愛”的名義企圖掌控孩子的人生,給予孩子足夠的自由和尊重。
一般而言,從這樣家庭環境長成的孩子,應該是個快樂的小太陽。
而事實是——
快樂是真的,而小太陽的特質跟他這個表弟,不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關。
比如眼下,他都不用問,就知道跟時既望鬧矛盾了,而且很大可能是他表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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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望脾氣很好,也講道理。”蘇業說,“你別總是欺負他。”
唐燼掀了掀眼皮,半冷淡半可笑地說:“欺負?哥你不知道他性格麽?”
蘇業:“我說的不是那種欺負——算了,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我也沒有不高興。”唐燼晃着杯子裏的果汁,語氣漸冷,“沒人能影響我。”
沒人能影響我。
唐燼對自己說。
他人生裏的每一刻、每件事、每個瞬間,都要由他決定,沒有人、也不能被人幹涉。
何況他什麽都沒做錯。
蘇業:“你這是……”
唐燼:“有人找我。”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起身,“我有事,先走了。”
到樓下,他按照來信的號碼撥過去:“是我……最近有什麽不對……可以……盯住,有事馬上告訴我……”
那邊說了幾句話,他問:“是什麽人?”
對方說:“是個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很好看。”
唐燼冷漠道:“給我專心點,沒關系的人和事別管。”
“知道了唐總。”對方說着挂了電話,心說,來找王銘的這個男的就是很帥啊!
“你怎麽找到我的?”王銘一臉驚詫,還有點不安的模樣,“你找我有什麽事?”
時既望:“你給我打過電話,找你很容易。”
王銘:“……”
時既望:“前幾天想跟我說什麽?”
王銘:“你不是不想知道。”
時既望:“當時不想,現在覺得有必要知道。”
王銘:“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
時既望:“你要什麽好處?”
王銘:“讓唐燼別再對付我。”
時既望一挑眉:“我辦不到。”
王銘鎖眉:“你……”
“他想做什麽,別人影響不了。”時既望直白地說,“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王銘一臉懷疑地看他。
時既望:“你和唐燼不是同學?”
王銘猶豫了一下,才點頭:“不是。”
時既望:“那天你去西安路,是有事找他幫忙,他沒答應,所以你動手打人。”
王銘微微睜大眼睛:“誰說的?”
時既望:“你不用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他決定起訴你,包廂裏有監控、他有傷,證據确鑿,你想想怎麽應付官司吧。”
“他胡說八道!”王銘忽一下跳起來,激動地喊着,“明明是他先動手,我還被他揍了兩拳!”
時既望:“他為什麽動手?”
王銘:“還不就是為了葉風!”
說到這裏,王銘忽然覺出不對,話音一梗,道:“……你蒙我?”
時既望喝了口水。
“……”王銘憤怒了,“你有病啊?我他媽招你惹你了?”
時既望:“你給我打電話說些似是而非的東西,我來找你,是我有病?”
王銘用力瞪着時既望,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個洞,但時既望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氣的意思,繼續跳腳只會顯得自己像只猴。
他坐回原位,狠狠喝着水。
時既望這才繼續開口:“你那天找我是想幹什麽?”
王銘沒好氣:“你既然想知道,那天幹啥拉黑我?”
時既望不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先走了。”
“……”王銘更氣,“你有沒有一點誠意啊?”
時既望好笑道:“你指哪方面?我們根本不熟吧?——別浪費時間,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王銘臉色難看,飛快攪動杯子裏的咖啡。
時既望有些了然:“你和唐燼的事,我真的幫不上忙,不過今天謝謝你。”
王銘:“可我聽人說,你跟他關系很好。”
時既望掃碼結賬,聞言似乎愣了一下,而後笑道:“你聽錯了。”起身離開。
回到車裏,時既望打電話給秘書吩咐工作的事,結束時外頭已經開始堵車,他沒有什麽安排,索性坐在車裏等待。
天色漸漸昏暗,燈火接替日光,繼續點亮這個城市。
無數人來到,又有無數人離開。
來來去去,車輛裹挾其中,如同呼嘯而過的浪潮。
視線失去焦距,耳畔寂靜無聲,仿佛進入一個陌生的寂靜世界,他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闌珊燈火倒映在他漆黑的幽深瞳孔中,如同影影綽綽的流動照片。
美麗,而毫無生氣。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響起悅耳的曲子,時既望遲鈍地朝窗外看過去。
意識如倒流的潮水,驟然回溯。
《太陽照常升起》,是他的手機鈴聲。
他攥緊拳頭,閉上眼。
手機堅硬的外殼硌着掌心,些許痛感沿着肌膚紋路,飛速蔓延四肢百骸。
從頭到腳,由內至外,他的所有觸感包裹在這種痛感中,整個身軀都有些僵硬。
但只是一瞬。
樂曲進入高|潮,他豁然睜眼,無聲地忍耐。
痛覺達到頂點,如同天際的繁星,拼命劃過夜空,又紛紛下墜,同樂曲的尾音一道,悄然落地。
車內恢複寂靜。
靜坐片刻,他拿起手機,從未接來電回撥。
那邊是宋岩,先确認沒有打擾時既望,而後說:“今天發工資了,哥你要是沒其他安排,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時既望看了眼時間,回道:“找個能喝酒的地方。”
找了一家燒烤海鮮館,到地方,同事打電話找他一起玩,宋岩剛要拒絕。
時既望說:“喊他們一起過來吧,我做東。”
宋岩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時既望堅持,說這樣熱鬧,宋岩就照實說了。
結果兩個人的聚餐成了六個,都是年輕男孩,能鬧騰會來事,很快跟時既望打成一片,吃得熱火朝天,包廂滿是歡聲笑語。
結果就是除了酒精過敏的一個人和确實不太能喝的宋岩,其餘全部喝多了。
同住公司宿舍,另外四個是坐其中一位同事的車來的,現在正好由沒喝酒的那位把其他人運回去。
剩下宋岩,需要先把時既望安排好。
慶幸的是時既望先前借住給他的公寓離這邊不遠,宋岩叫了車,到公寓後又請了個年輕保安小哥,跟他一起,好歹把時既望安全弄進屋子。
時既望醉的厲害,宋岩不敢走,直接在客廳睡下。
夜深了。
晚上喝下去的酒水和飲料開始發揮作用,宋岩痛苦地起夜。
為了随時留意時既望的情況,他沒關卧室門,從洗手間出來,順路看一下。
這一看,他愣住。
床頭亮着微弱的光線,顯然是手機屏幕造成的。
宋岩站在門外,正遲疑要不要進去看看,忽然聽到一聲壓抑的悶哼,緊跟着床上的人掀開被子,半爬起來,似乎是想要下床。
他立即沖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時既望:“哥,你要什麽?我幫你。”
時既望卻捂着肚子,靠着他喘了好幾下,才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肚子疼……大概是腸胃炎……”
宋岩吓一跳:“去醫院,馬上就走,哥你能走嗎?”
時既望靠着床沿,高大身體蜷成一團,說不出話來。
但拿在手裏的手機卻一直亮着。
宋岩掃了一眼,說:“哥,你要打電話嗎?”
時既望劇烈一顫,将手機舉到眼前,但他疼的太厲害,已經不太能說出話。
宋岩湊過去。
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喂?”
“你好,請問你是時既望的朋友嗎?”宋岩快速說着,“他生病了,沒辦法開口,我馬上送他去醫院。”
那邊的人安靜片刻,才道:“他怎麽了?”
宋岩:“不清楚,不好意思先不說了,等他恢複了聯系你好嗎?拜拜。”
宋岩喝了酒不能開車,大半夜的叫車也不方便,他最終打了120。
救護車很快趕到,将時既望送上車,趕往最近的醫院。
巨疼襲來,腦袋昏昏沉沉。
但時既望清楚地知道,不久前在電話裏跟宋岩對話的,并不是唐燼。
唐燼的聲音,他死了也不會聽錯。
那是葉風。
三更半夜,那兩個人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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