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私立醫院。
葉風坐在床邊,等唐燼打完電話,遞上剛剝好的橘子,問:“陳律師怎麽說?”
唐燼說:“沒詳說,明天去律所談一下。”
葉風:“你不是說不打算追究了?”
“我嫌麻煩。”唐燼随意地說着,“不過這麽好的把柄,不用浪費了。”
葉風笑着搖頭:“不是說累了嗎?睡一會吧,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唐燼捂着臉打了個哈欠:“我去外面買瓶果汁。”
葉風指了指床頭櫃:“我買的,給你倒在杯子裏吧。”
唐燼看了一眼只剩一半的飲料瓶,還是下床。
走廊的南端有自助飲料機,唐燼走過去,雙手環胸,思考該買哪種。
身後傳來“叮”的一下,随即是電梯開門的聲音和一串略顯急促的腳步。
緊跟着:“唐燼!”
唐燼蹭一下回頭:“你……”
時既望走到近前:“怎麽回事?”
唐燼笑眯眯:“一點小傷,什麽問題都沒有,是葉風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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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既望點頭,還是不怎麽放心,上上下下打量他。
唐燼任由他看,也不買果汁了,帶時既望去病房。
正好護士路過,說醫生很快過來,唐燼說:“我自己去吧。”他有點事,需要跟醫生商量一下。
時既望想喝點東西,樓下有咖啡廳,便跟葉風說了,問:“想喝點什麽?”
葉風說:“拿鐵就可以,謝謝。”
時既望下樓買咖啡,顧忌唐燼可能要吃藥,只買了兩杯。
他有點擔心。
先是在巷子裏有人襲擊,這次雖然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傷都讓唐燼受了。
兩次事件發生間隔不足一個月,很難不讓人覺得兩者之間有某種聯系。
除了心疼,他更為唐燼的安全擔心,萬一再有下次、下下次,後果難料。
得盡快商量出一個可行的法子來,至少在警方找出确切的嫌犯之前,保障好自身安全。
到門口,見門關着,他擡手要推,門縫裏傳出唐燼的聲音。
他說:“我跟時既望一起走,晚點跟你聯系。”
葉風:“跟陳律師約了明天極幾點?”
唐燼:“下午一點。”
“我會過去的。”葉風停了一下,話風轉換,“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唐燼:“不要緊。”
葉風:“你是為了我才會受傷,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唐燼似乎是笑了一聲:“知道了。”
門開,唐燼看到背對他們站在窗戶前的時既望,說:“我可以出院了,現在就能走。”
時既望點頭,将拿鐵遞給葉風。
葉風:“謝謝你。”
唐燼:“沒有我的嗎?”
時既望:“沒給你買。”
唐燼斜睨着他,忽然伸手,搶走時既望手裏的果茶,就着吸管用力吸了一口:“我的了。”
時既望不搭理他,跟葉風點頭道別。
回去路上,聊起唐燼受傷的事。
時既望先問:“是什麽人做的?警察怎麽說?”
唐燼卻說:“沒報警。”
時既望吃驚,趁紅燈的功夫扭頭:“為什麽?”
唐燼:“是王銘幹的,今天你見過他。”
“??”時既望更加愕然,怎麽是那個人,下午見面的時候,他好像還對唐燼有所求的樣子。
唐燼主動給予了解釋:“他有事找我幫忙,我拒絕了。”
時既望:“所以動手傷人?”
唐燼颔首:“高中同學,他父親跟我爸算是朋友,我傷輕,就沒報警。”
時既望不置喙他的決定,只說:“葉先生也在?”
唐燼點頭:“是他做東——不聊這個,我們晚上吃什麽?”
又是一個紅燈,車子停下,時既望側首,凝目看着唐燼。
他眼睛生得很好,眼尾弧度自然又精巧,每次注目看唐燼時,顯得給外專注,仿佛他的世界裏只能裝得下這一個人。
唐燼很享受這種感覺,任他打量,直到信號燈換色,時既望轉過頭,他才推了一下眼鏡,含笑道:“先回家,再出去吃飯。”
結果晚飯沒吃成。
經過一番劇烈運動又洗了澡,兩人都很餓,于是收拾一下,到附近的火鍋店吃夜宵。
已經過了飯點,顧客少,直接進門落座。
一貫的鴛鴦鍋,辣的菜和不辣的菜分別幾樣,這家店新推出羊肉的相關烤物,唐燼又加了小份烤羊排。
火鍋店上菜迅速,很快擺了一桌子,折騰一下午也都餓了,不停放菜下鍋。
吃到半飽,兩人先後放下筷子,準備緩一緩再繼續。
時既望看了唐燼一會,伸手打開一罐啤酒,開口道:“你說王銘是你高中同學是不是?”
唐燼沒想到時既望會提這個:“怎麽了?”
時既望:“下午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說有重要的事跟我談,我以為是騙子,拉黑了他的手機號,晚上你洗澡的時候,又有陌生號碼打來。”
唐燼漸漸覺察不妥:“是誰?”
“他說他是王銘。”時既望直白地說,“他說下午的電話也是他打的,說他有事跟我說。”
“你別挂電話。”王銘在手機裏喊,“我知道你在哪上班,你聽我把話說完,否則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
時既望:“我不認識你。”
王銘:“下午,在唐燼房子外面,我們見過。”
時既望假裝才想起來,“哦”了一聲:“唐燼的高中同學。”
王銘愣了一下,反問道:“誰跟他是同學?我們認識才三四年!”
“我挂了電話。”時既望說,“拉黑那個號碼之後,他沒再打來,我想了想,覺得他有問題。”
唐燼:“動手打人本來就有問題。”
時既望:“這個當然也是,不過我現在要說的不是這個——他今天第一次見我,這之前互不認識,找我幹什麽?”
唐燼喝完酸奶,重新提筷涮菜:“得出結論了嗎?”
時既望:“沒有,我也不感興趣,但我有另外一個問題。”
唐燼擡手推了一下鏡架。
“他打了你,看在你們的同學關系、他父親跟叔叔的朋友份上不追究,很合理。”時既望一字一句地說着,“如果他不是你同學,他把你打進醫院,以你的性格,會輕松放過麽?”
新下鍋的海帶結慢慢上浮,随着或白或紅的湯底,飄出複雜而濃厚的香氣。
唐燼拿漏勺翻着鍋底,說:“可以吃了。”
時既望沒動。
唐燼夾了白鍋裏的幾個,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才開口,說:“時既望,你不信任我?”
這句話,看似疑問,語氣卻是平鋪直敘,顯然是肯定的意思,加上“時既望”三個字,除了在床上,這通常是唐燼不高興的明示。
時既望:“信任?你指什麽?是你和王銘根本不是同學,還是別的事?”
唐燼面無表情:“有些事還沒到說的時候。”
時既望笑了:“不到說實話的時候,卻是撒謊的時候,你這算什麽?雙标?”
唐燼盯着他看了一會,擡手取下眼鏡,抽過一張面紙擦鏡片:“沒必要什麽都告訴你。”
“沒必要。”時既望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答應過的事,你做不到。”
唐燼:“重要嗎?那不過是說着玩,你很在意嗎?”
時既望:“我親口說的話,不會當放屁。”
唐燼用力抿住嘴唇:“時既望!”
時既望:“這就生氣了?我以為你什麽都不在意。”
唐燼冷笑。
時既望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拿起自己手機,離開座位。
負責這一區服務員忙迎上去:“先生請問需要什麽?”
時既望:“不用,謝謝。”頭也不回地走了。
服務員驚訝地轉回頭,見剩下的另一位客人拿起筷子,似乎還想再吃點,便走過去,想問問需不需要加湯底。
結果客人忽然将筷子拍在桌上,刷一下戴好眼鏡,也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了,留下兩臉懵逼的服務員。
到外面,被夜裏的風一吹,唐燼冷靜了一點,掏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
指尖準确地點在某個號碼上,忽而頓住。
憑什麽打電話?
王銘的事本來就跟時既望無關,他随口扯出來的同學關系根本不影響什麽,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
就因為先前那過家家似的“約定”,就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曝露出去?這太可笑了。
生活也好工作也好,他人生中的每件事,都由他且只能由他自己掌控。
手機遲遲得不到動作,已經黑屏。
唐燼盯着看了片刻,再次解鎖,通話記錄裏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他深呼吸,用力戳下去。
手機忽然發出劇烈震動,他以為自己手機出問題,一看,卻是有人打電話過來。
重重接通:“喂!”
那邊一怔:“語氣這麽沖,吃錯藥了?”
唐燼驚覺自己剛才過于激動,眸色微微一沉,語氣已然正常:“哥,找我有什麽事?”
激昂的情緒被打斷,唐燼沒有撥出那個號碼,徑自回了家。
當天晚上,時既望沒回來。
第二天第三天……
直到第五天,唐燼收拾東西,搬離這座房子。
他沒給時既望打電話,時既望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