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岳然好愁,真的好愁。
為什麽總是讓他看到姓唐的?原本姓唐的要怎麽樣,本質跟他沒半毛錢關系,如果不是因為時既望,他才懶得多看一眼。
看到也就算了,反正不熟,姓唐的旁邊那個男的他更不認識——
如果不是因為虞知其那句話。
“那個人應該是喜歡唐先生。”虞知其這樣說。
岳然當時相當震驚:“真的?那姓唐的,也喜歡那個人?”
虞知其觀察了一會,搖頭:“不知道。”
岳然:“你再看看?”
虞知其:“唐先生心思很深,應該是很少表露想法的人,起碼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想了一想,又補充,“他不像表面上看起來好相處。”
是以,岳然非常矛盾。
跟時既望說實話吧,沒有證據,還有挑撥離間之嫌,雖然他很想時既望跟姓唐的分開,但必須建立在不傷害朋友的基礎上;
瞞着吧,又對不起多年兄弟情誼。
怎麽辦?
岳然快要愁死了。
Advertisement
“在想什麽?”
岳然一愣,下一秒直接跳了起來:“你你你……你怎麽來了??”
時既望坐在一旁,笑道:“事情辦完了,來找你喝酒,你激動什麽?”
岳然:“……”
時既望招來服務生點單,看神色,一切如常,應該沒有撞上那兩個人。
岳然悄悄松了口氣。
但很快,他稍稍平穩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時既望喝酒太瘋了,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那仰頭大灌的模樣,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只是尋常飲用水。
終于,在時既望又要招服務生過來時,他開了口:“喂,太多了,不能再喝了!”
時既望靠着沙發,語帶笑意:“這才到哪?我還能再來點,老周這裏的酒比以前好喝很多。”
岳然:“那也不能喝這麽多!”
時既望頓了一下,不吱聲了。
“我去結賬。”岳然叮囑,臨走還不忘抄走桌面上剩的半瓶酒,“你等着,別亂跑啊。”
時既望當然不會亂跑,他剛才跟岳然說的話也是假的。
他确實喝多了,方才有人在旁邊叽叽喳喳感覺還沒那麽明顯,這會兒安靜下來,後遺症就來了。
腦子模模糊糊只能勉強接收一星半點信息,神思渾噩不清,整個人輕飄飄,仿佛靈魂離體,下一刻就要升天。
捂着額頭,眼皮緩緩下沉。
很想哭,但哭不出來,也覺得不該哭,只能用這種半催眠的方法,阻止自己思考。
至少再次想起那些事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找回了冷靜和理智。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傳來聲響,煩躁地翻了個身,将腦袋埋得更深。
聲響還在繼續,似乎是什麽歌。
哦,是《太陽照常升起》,他最喜歡的曲子,一直用作手機鈴聲。
時既望豁然睜眼,循聲摸到手機。
這一動,腦袋嗡嗡的,開口時嗓門也是喑啞的:“……喂?”
“既望?”是蘇業的聲音,“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沒事吧?”
時既望:“昨天喝了點酒,睡太沉沒聽到。”
蘇業:“怎麽跟唐燼一個樣?你們一起喝的?”
時既望扶住額頭:“不是。”
蘇業也沒多想:“不早了,收拾收拾出門,路上開車小心。”
時既望:“好。”
洗澡換衣服,拿上昨天買好的禮物走到玄關,換鞋時想到什麽,又轉頭去客房,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才出門。
蘇業把請客的地方選在一家戶外烤肉館,開闊的草地上,幾個人圍桌而坐,有周到的服務,也可以選擇自助吃喝。
昨天剛下過雨,空氣清新,這樣的季節天氣,在和煦的陽光下來一場烤肉,是相當惬意的。
時既望到的時候,唐燼站在門前,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見了他就問:“怎麽這麽慢?等你們好久了。”
“堵車。”時既望答,順手把鋼筆遞過去。
唐燼沒接:“一會兒你幫我給他。”
時既望:“這是你送他的禮物。”
唐燼:“都一樣嘛。”
“不一樣。”時既望把盒子塞到唐燼手裏,語氣平靜,“你的東西,我不碰——蘇業來了。”
朋友聚會,酒是不錯的調劑,蘇業特地帶了兩瓶好酒過來,分倒進杯子裏。
到時既望時,他擺了擺手:“你們喝,我喝果汁。”
蘇業:“不喜歡這個?我讓人再送一瓶過來?”
時既望笑道:“昨天喝多了,現在看到酒頭疼,你們別管我,多喝一點,我送你們回去。”
蘇業也不勉強:“你可不是會随意放縱自己的人,說實話吧既望,昨天跟誰喝酒呢?”
時既望:“沒什麽,一起玩,不小心就喝多了。”
蘇業:“哦,可我早上……”
“哥,你好啰嗦。”唐燼插話,拿夾子翻着烤爐上的羊排,“來看看這塊羊排烤得怎麽樣,聽說是西北的羊,別逼人暴露隐私。”
他說着朝時既望微笑,“你說呢?”
時既望不看他,和蘇業讨論土豆片該怎麽烤。
吃了一會,蘇業接到工作電話,現場嘈雜,他去了屋裏接。
時既望喝着橙汁,一邊觀察烤爐上的三塊五花肉。
“昨天喝酒去了?”唐燼輕輕開口,“我以為你昨天沒出門。”
時既望:“臨時決定的。”
唐燼:“哦。”
時既望繼續喝果汁。
但唐燼緊跟着又問:“在‘酒蟲’喝的?老板說最近來了批好酒,通知了許多老客戶。”
時既望看他:“你去了?”
“想去。”唐燼翻了一下烤架上的食物,“暫時沒空出時間,等下次。”
時既望一笑:“是嗎?”
五花肉漸漸熟了,滋滋冒着油,滴在炭火上,肉香四下飄散。
蘇業很快回來,桌子繼續熱鬧。
吃完飯結了賬,唯一沒喝酒的時既望先把蘇業送回家,再和唐燼離開。
車裏安靜片刻,唐燼先開口:“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時既望緊盯着前面,抓方向盤的手下意識收緊:“什麽事?”
唐燼:“西安路的那個房子,我想重新裝修一下,找設計師看了,差不多需要三個月。”
時既望倒是聽唐燼提過這事,但:“随你。”
“唉,你什麽意思?”唐燼從副駕駛側頭,一臉不滿,“那裏暫時不能住,我們搬去哪邊好?”
時既望:“你問我嗎?”
唐燼更不滿:“當然問你,我們一起住的地方,你沒什麽想法嗎?”
的确是沒想法,時既望對住的地方沒什麽特殊要求,六年前搬到唐燼那,也不是因為那個房子好看、舒服。
他如實說:“你自己看吧。”
唐燼:“那也好!我好好安排,到時候給你個驚喜。”
提前說出來,還叫驚喜嗎,但時既望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到西安路,唐燼說:“別急着回家,去超市買點東西,我想吃西瓜。”
小區外就有停車位,時既望停好車,和唐燼分別從兩側下車。
這時,唐燼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後問:“你現在在哪?”
對方說了什麽,他眉頭一緊,停下來,扭頭看向小區門崗,“看到你了。”
幾乎同時,葉風和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車子旁邊。
葉風解釋說:“我們過來辦點事,路過,以為你在家,王銘說正好見見你。”
被叫作王銘的男人也說:“唐燼,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聊聊?”
唐燼:“現在不方便。”
葉風在一旁打圓場說:“或者晚上,一起吃個飯?”
唐燼面無表情,看得出來并不太想理會。
王銘似乎有些尴尬,恰好看到在時既望後面幾步外的陌生男人,忙掩飾地問了句:“這位是……”
唐燼看他一眼。
“是時先生。”葉風繼續打圓場,語速很快,“是唐燼的朋友——唐燼今天既然有事,我們先走吧,回頭再聯系。”
他朝唐燼、朝時既望點點頭,拖着王銘離開。
唐燼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轉過身到時既望跟前,說:“我有點事,要先走,超市……”
“去找葉風嗎?”時既望平靜地問。
唐燼搖頭:“不是。”但他沒繼續說,顯然沒打算讓時既望知道更多。
時既望也不意外,至少唐燼沒打算用假話糊弄他,就點點頭,獨自回去。
從喧嚣的戶外進屋,周遭乍然安靜下來,如同進入全新的次元世界。
房子大而空曠,陽光從窗外斜照進屋,但抵不住由內而外的冷清,一如時既望此刻的心境。
其實遠遠談不上難受,因為他什麽都沒有确認。
葉風也好,別的也好,他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不能支撐他離開這個地方。
他甚至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從心底裏就不信任唐燼,才如此警覺到看唐燼跟誰走的近一點都是有問題。
而他不該是這樣的性格。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時既望閉眼,狠狠抹了把臉,到客廳拿了罐啤酒,正要打開,手機響起,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哪位?”
那邊說:“時先生,我是葉風。”
時既望:“葉先生有什麽事嗎?”
葉風:“我現在在醫院,你可以過來一趟嗎——唐燼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