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岳然斜眼。
時既望:“?幹什麽?”
岳然:“為什麽每次出來都有人找你搭讪?”
時既望認真想了一下:“也沒有每次。”嚴格來說一共也沒幾次,陌生人怎麽看他他不知道,但大多數人還是挺有分寸的,被搭讪的地點也都是酒吧這種場合,環境是最好的催化劑。
岳然也就是随口一說,兩人鬥了幾句嘴,岳然又想起別的,問道:“姓唐的也來這玩了?”
時既望一頓,才答道:“我不知道。”
岳然臉色不好,也有點後悔自己多嘴。
時既望把他的抱歉看在眼裏,一下笑道:“姓名發音一樣的人很多,不一定就是你認為的那個,比如說現在有個人喊‘石季忘’,你以為是喊我,其實他喊的是旁邊那個男孩。”
他們的座位旁邊确實有個男孩,是酒吧的服務生,也根本不叫“石季忘”。
岳然:“……”
兩人略過這事,繼續喝酒聊天,很晚才結束。
岳然是打車來的,還是打車走,時既望開了車,只能喊代駕。
接單人過來,上車後問:“先生要去哪裏?”
時既望:“去……”
本該回自己家,但他爸媽去廣州看老朋友,家裏空無一人,而且離這邊也實在有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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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駕:“先生?”
時既望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去西安路122號的熙悅。”
代駕:“好的。”
回到熙悅,唐燼不在,時既望先洗了個澡,從冰箱拿出啤酒,在屋裏踱着步。
在這裏住了五年多,裏面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櫃都無比熟悉,走幾步就發現了“重新布置”的地方。
陽臺的藍色窗簾換成灰藍色、客廳沙發上多了一組食物形狀的抱枕、主卧的床更大了、床對面牆上多了一個大大的鐘、浴室多了一個浴缸……
時既望靠着卧室門喝酒,心裏十分高興。
這房子是唐燼的,他住進來的時候已經裝修好了,他覺得各方面都挺好。
只是上個月他們因為一點小事起争執,唐燼就抱着抱枕坐在沙發上看他,他一時生氣,對唐燼說:“這些抱枕太醜了,扔了算了。”
唐燼:“……”
氣話,說過也就忘了,後來想想也覺得自己好笑,當然不會再提。
他只是沒想到時隔一個多月,唐燼真的把那些東西換了,換的還是他們有次一起去商場,他實際誇過的食物抱枕。
唐燼記得他的話,願意為他花一點心思,這對他而言,既在意料外,又有那麽一點“原來如此”的驚喜。
至于其他改變,他也覺得很好。
反正只要在這個房子裏,他都覺得好。
他走到客廳,打開許久不看的電視,随意選了個臺,不緊不慢地喝酒。
房子內恒溫恒濕,他心情舒暢,情緒放松,多日強撐的倦意一下子襲來,第二罐啤酒沒喝完就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一陣涼意,蹭一下醒來,下意識看向屋內唯一發光的位置。
電視機上正在播晚間新聞,左下角時間顯示快到零點,他關掉電視,甩了甩腦袋,起身回房。
順手抄起手機,按亮屏幕,發現有個未接來電,響鈴16秒,他竟然一點沒聽見。
往房間走,解鎖屏幕,點開來電人,手機光線映着他微微收縮的瞳孔。
時既望坐在床尾,給唐燼回撥過去。
從前唐燼也有夜不歸宿的時候,有時會打電話說一聲,更多時候就單純消失,回來後聊天才會提及。
這麽晚了,莫非有什麽急事?
第一遍無人接聽,時既望不放心,隔了十分鐘又打了一次。
響到一半,接通了。
時既望說:“唐燼。”
那邊的人“啊”了一聲,說:“他給手機充電,人不在房間,請問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時既望問:“不好意思打擾你,他怎麽樣?”
對方發出一聲笑:“晚上喝多了,其他沒問題,這樣,等他回來,我讓他回你電話,好嗎?”
時既望:“不用了,謝謝你。”
對方:“沒關系。”
得知唐燼沒出事,困意越發沉沉,時間也确實很晚了,時既望很快陷入睡眠。
一夜無夢。
次日,時既望開車接上岳然,趕往慶山。
慶山海拔不高,綠樹成蔭空氣清新,是知名避暑景點,行政劃分上屬于隔壁市,其實緊鄰宣寧,高速過去也就兩小時左右。
八月酷暑,通往慶山的路上車輛如梭游人如織,時既望的車子堵了半個上午,才終于抵達訂好的民宿。
岳然整個快癱了,堵車太累了,比爬山還累,倒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時既望感覺還行,打電話給老板點了幾樣吃的,吃完後準備下樓散步,唐燼打來電話。
手機屏幕亮起來時岳然就在旁邊,一眼看到上頭名字,見時既望要去陽臺接,主動起身,做了個“我下樓等你”的動作,就走了。
關上門的瞬間,他翻了個白眼。
時既望的手機裏,唐燼在解釋昨晚的電話:“昨天晚上喝多了,早上才看到你的電話。”
時既望:“昨天我也喝了不少,你跟朋友一起?”
唐燼:“差不多吧。”
時既望疑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差不多。
唐燼問:“你回去了嗎?”
時既望假裝不懂:“回哪裏?”
唐燼:“抱枕我随便買的,雞腿和雞翅的樣子是不是太油膩了點?”
時既望不上當:“什麽雞腿雞翅?”
唐燼:“我想吃雞腿雞翅,覺得有點油膩。”
時既望快要憋不住笑:“那就吃炖雞腿和雞翅,清爽不油膩。”
唐燼驚訝道:“除了豬肚雞和羊排,你還要請我吃炖雞,這怎麽好意思?”
時既望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唐燼知道他回過那個房子,也跟着笑了。
時既望想着慶山的幾樣特産,也想知道唐燼什麽時候回去,便問:“木耳和茶葉……”
但唐燼那邊忽然插入一個聲音,說:“唐燼,在做什麽?”
唐燼的聲音離遠了一些:“打個電話,你剛才去哪了?”
對方說:“下樓逛了逛,很久不來,這裏變化很大,都不太認識了,沒看到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家豬肚雞。”
唐燼:“等我一下。”
下一刻他的聲音又貼近,“我現在有事,先走了,等這兩天忙完就回去。”
通話結束,時既望有種奇怪的感覺。
從前,無論忙到什麽程度,幾天不回去,唐燼從來不會說,他們之間沒有報備這種事。
但剛才,唐燼主動提及了。
是因為前段時間的矛盾争執嗎?可時既望覺得,唐燼不是會因為這些事而服軟的性子,他可太清楚唐燼骨子裏的冷酷。
不過奇怪歸奇怪,兩人關系緩和,怎麽說都是好事。
還有跟唐燼說話的那個人,聽聲音似乎就是昨天替唐燼接電話的那位,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一起玩,沒聽唐燼提過這人,但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也該去陪自己的朋友了。
在慶山住了四天,岳然要上班,時既望公司也有事,只好打道回府。
天氣還是很熱,但過了最熱的幾天,已經沒那麽難以忍耐。
又忙了兩天,周六晚上,宣寧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大雨。
滂沱的雨水裹着大風,如同巨大的雨簾,卷走燥熱,帶出絲絲涼意。
西安路268號有一家四季購物中心,吃喝玩樂一條龍,四到六樓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多家餐廳,因為離熙悅很近,時既望和唐燼有時會來吃飯。
這麽巧,中心五樓有家融合餐廳,豬肚雞做得很出色。
因此當唐燼說要一起吃飯時,時既望直接選在這裏。
臨窗的位置隐蔽寬敞,玻璃上的雨水蜿蜒而下,莫名透出秋天的氣息。
時既望欣賞了一下,唐燼到了。
落座先道歉:“下雨堵車嚴重,來晚了,等急了嗎?”
時既望:“剛到不久,菜點好了。”
唐燼笑道:“放辣了?”
時既望點頭,恰好服務生送上打印好的點菜單,唐燼掃了一眼,露出“果然沒放”的神情,再次看向時既望的眼神,滿是意味深長的打量。
唐燼濃眉高鼻,眼尾稍稍上挑,面帶微笑時顯得十分俊美,但他素日裏常戴一副眼鏡,雙眼藏在後面,如此笑起來時只能勉強看清微微勾起的嘴角,驟然就顯出一點欲語還休的意味。
至少在時既望的心裏,每次唐燼托住鏡架這樣看他,接下去必定會上演那一出戲碼。
那是成年人之間心知肚明的交鋒,是他們兩人之間最為親昵和密切的聯系。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回去後,兩人折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勉強結束,一起睡過去。
這個周末都沒事,又都累到極點,兩人睡得相當沉,以至于唐燼的手機響了好幾輪才被拿過去。
接通了,人還是迷迷糊糊的,敷衍着“嗯”了兩聲,還朝時既望那邊靠過去一點。
下一刻,他不知聽到什麽,驀然睜眼,掀開被子起身。
他一動,時既望也醒了,注視着唐燼急匆匆的背影。
等唐燼說“我馬上到”挂掉電話,他問:“出什麽事了?”
“我媽進醫院了。”唐燼從衣櫃裏拿衣服,動作和語速都飛快,“我爸也在,讓我馬上過去。”
時既望震驚:“我一起去。”
唐天明和袁之餘出門買菜的路上被一輛酒駕車撞到,受了傷。
慶幸的是他們反應快,躲避及時,沒有傷及內髒,是不幸中的大幸。
唐燼和時既望趕到醫遠,問清楚狀況後,松下一口氣。
而後唐燼去找醫生,袁之餘拉着時既望讓他坐在床邊,給他拿水果。
正聊天,病房門被敲響,唐天明說:“請進。”
門開了,一個年輕男人抱着一束百合進來,他個子很高,面容出色,笑起來如沐春風。
他走到床邊,對袁之餘和唐天明說:“叔叔、阿姨,祝你們早日康複。”
時既望腦中閃過一個跟唐燼擁抱的身影,意識到這應該是唐燼的朋友,來看長輩的。
袁之餘微笑着接過花束,道:“這花真好看,葉風,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