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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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燼臨時有事,要先走。
唐天明詫異:“最近公司這麽忙?”
唐燼笑着點頭:“有個客人過來,我得過去一趟。”
“你這孩子真是……”袁之餘看了眼一旁的時既望,無奈道,“路上當心點。”
唐燼:“知道了,你們多吃點。”說着笑眯眯地走了。
袁之餘又去看時既望:“公司最近事多,我們不理他,自己吃好吃的。”
時既望笑道:“好的阿姨,您和叔叔做什麽了?”
袁之餘拉住他的胳膊往廚房走:“你來瞧瞧……”
唐天明退到書房,撥通兒子的手機號。
唐燼一接,他直接問道:“你準備去哪?”
唐燼:“公司,爸爸,公司最近真的很忙,我都好幾個周末沒休息過了。”
唐天明:“我剛才問了一下,之前的項目收尾了,一直到秋天,公司都不會特別忙。”
唐燼:“爸,雖然你是我爸,這樣也不太好吧,我都成年這麽久了。”
“我沒有要幹涉你。”唐天明十分直白,“今天既望在家裏,你這麽跑掉不合适。”
唐燼:“他不會在意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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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明:“既望跟你說的?”
“沒事的阿姨。”時既望捧着碗筷,跟袁之餘往餐廳去,“我們倆最近都忙,公司的事千頭萬緒,沒關系。”
袁之餘:“他也是從小被我們慣壞了,脾氣不好。”
時既望想說并沒有,一想,說不出口,只能一笑:“我的脾氣也不太好。”
袁之餘:“這孩子有不對的地方,你別忍着,要打要罵都可以,下不了手就告訴我,我來。”
時既望忍不住笑:“阿姨,不至于。”
這時唐天明過來,三人說說笑笑,一起吃飯。
飯後和唐天明打了牌下了棋,陪袁之餘看了陽臺養的花草,聊了幾部新上映的電影,一起吃了下午茶,時間就不早了。
袁之餘留他吃晚飯,時既望說:“晚上約了朋友,下次再來看叔叔阿姨。”
唐天明:“年輕人是該有自己的生活。”
袁之餘:“好吧,那有時間了一定來玩,要是放假就來家裏住幾天,想吃什麽告訴阿姨。”
唐天明:“別拉着人說個不停,耽誤孩子時間。”
“……”袁之餘嗔怒地白了丈夫一眼,依依不舍地送人出門。
目送時既望的黑色沃爾駛離,袁之餘嘆了口氣。
唐天明攙住妻子的胳膊,問:“還在擔心兩個孩子的事?”
袁之餘:“我是擔心你兒子,什麽态度啊。”
唐天明:“他說公司有事……”
“有個屁事!”袁之餘怒道,“他就是不想把心思放在既望身上,也不知道成天想什麽,我要是既望,早就不理他了!”
唐天明:“……”
夫妻兩的對話,時既望自然是不清楚的,他晚上也沒有約人。
但他不想在唐家待太久。
三年多前,他第一次到唐家做客,唐天明和袁之餘熱情招待,平日還常常給他打電話邀請他去家裏玩,逢年過節送禮物,對他非常好。
他自然懂得投桃報李,回禮、問候一樣不少,只是每次面對兩位長輩,心裏總有些愧疚。
當初,他以唐燼朋友的身份到唐家做客,夫婦二人以為他是兒子的好友才以禮相待,這些年,從未提過其他。
但偶爾,特別是袁之餘說起自己兒子的言行舉止,都讓時既望有一種感覺——這對精明的夫妻其實知道一些什麽,只是處于尊重年輕人,才假裝不知。
欺騙真誠相待的長輩,讓時既望不安。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時既望默念道。
畢竟,看他和唐燼的相處,沒人會往更親密的關系上猜測。
手機有來電,來電人是岳然。
時既望接通。
岳然先問:“這兩天還忙不忙啊?”
時既望:“還好,剛從朋友家離開,找我有什麽安排嗎?”
岳然:“正好,跟我去隔壁慶山住兩天,這天兒太他媽熱,我實在受不了了,正好有年假,我們去避個暑再回來,明個兒一早出發。”
時既望:“就我們兩個?”
岳然:“還有另外幾個,你不認識。”
時既望樂了:“你有什麽朋友我不認識,還是你瞞着我做什麽壞事了?”
岳然:“胡說八道!就以前出門旅游認識的驢友,有幾個是宣寧本地的,最近也在那邊,約了見一見,一起玩玩。”
時既望笑:“好的我知道了。”
兩人聊了幾句別的,車子停在一個十字路口,恰好是紅燈,時既望停下車,聽到岳然問他:“你現在在哪裏?”
酷暑的下午,路上車子不多,時既望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的路牌。
大豐路。
這是唐燼公司的所在路。
岳然:“?人呢?”
時既望:“先不說了,避暑的事你決定,我要開車。”
岳然:“好嘞。”
紅燈轉綠,時既望把車往前開去。
唐燼的公司在附近,也去過幾次,都是找唐燼吃飯。
上午唐燼走的很匆忙,可能沒顧得上吃東西。
想到這裏,時既望拐彎,往回開了一段路,停在一幢寫字樓外的車位上。
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唐燼很快接了,一開口就問:“hello。”
時既望問:“在公司?”
唐燼:“在呢,你在我爸媽那?”
時既望沒回答:“中午吃飯了嗎?”
唐燼:“有點忙,沒顧上,我爸媽給你做什麽好吃的了?讓我猜猜,一定有辣子雞和水煮魚,應該還有熏肉,都是你喜歡的。”
他語氣裏略有委屈,仿佛沒被家長重視的小孩子。
時既望露出一點笑意:“你饞了?”
唐燼:“哼,我才不饞,這麽辣,我吃不了幾口。”
時既望:“那你想吃什麽?”
唐燼:“嗯……豬肚雞、炭烤羊排吧,想吃這兩樣。”
時既望:“我請客,你随便點。”
唐燼頓了一下:“我今天有事,沒法領你這個情了,晚上也回不去,改天好不好?”
時既望:“過了這村可能就沒這店了。”
唐燼大笑道:“這麽小氣啊?給我個面子,改天再讓我宰一頓吧。”
時既望也笑了。
氣氛很好,溝通很順暢,好像幾天前的龃龉矛盾都煙消雲散了。
“我記住你的話了。”唐燼說,“豬肚雞和羊排,我會問你要的。”
時既望:“放辣嗎?”
唐燼道:“不放!——不早了,我約了人。”
時既望要挂電話,又聽唐燼喊他,再次湊過去:“還有什麽要說?”
唐燼:“你不在的這幾天,我把家裏重新布置了一下,你回去看看。”
時既望一愣,不由自主放輕呼吸。
唐燼帶笑的聲音仿佛離得很近:“有事,先挂了。”
手機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時既望放下手機。
從那天早上離開那個房子,他就沒打算這麽快回去。
不是有意鬧什麽別扭,是不想回去後再因為同樣的問題跟唐燼起争執——争執也解決、改變不了什麽。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從來都是他冷靜夠了,若無其事地回去。
本以為這次也一樣,萬萬沒料到唐燼會抛出這樣一個“誘餌”。
這從來不是唐燼會做的事,可他帶笑的聲音還在耳邊。
很虛幻,又很真實。
這讓時既望有些迷糊,但內心深處撲湧而出的喜悅漸漸蓋過一切。
豬肚雞、羊排,都有。
他也在,一直在。
時既望點開手機上的app,找了口碑最好的豬肚雞和羊排餐廳,才深呼一口氣,準備回他和唐燼同居的地方。
也是太巧,剛剛發動車子,寫字樓前面的空地上就出現了一個人,高大挺拔,白色短袖T恤藍色牛仔褲,一手舉着手機打電話,一手托了下無框眼鏡鏡架,面帶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
時既望心頭微動,抓着方向盤沒動。
打完電話後,唐燼走到馬路邊,看向自己的南側方位。
大約兩三分鐘後,他擡起手,大力揮舞了兩下。
循着他目光的路線,一個人走過去。
那是個年輕男人,身高同唐燼相仿,兩人走到一起,互相擁抱。
陌生男人說着什麽,唐燼邊笑邊點頭,而後一道上了路邊的雷克薩斯,車子滑出車位,消失在車流之中。
原來是跟朋友約好了,時既望想,難怪在家裏接到電話時那麽高興。
收回視線,時既望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朋友,反正回去也沒其他事,便掏出手機打給岳然,約着晚上去喝酒。
常去的酒吧,生意一如既往冷清。
從時既望大學第一次光顧這地方到現在,将近十年,客流始終平平無奇,饒是如此,老板也從不覺得哪裏不好,每天樂呵呵的招待顧客、調酒,偶爾舉辦活動還要搭上一些錢。
神奇的是,這十多年來,宣寧市多少酒吧開了關關了開,這家叫“酒蟲”的酒吧卻一直開了下來。
都是熟人,老板熱情招呼,親自來送酒。
岳然打趣他:“今天生意不錯啊,比上次多了五個顧客。”
老板笑呵呵:“那肯定一天比一天好,來,這我新調的酒,你們嘗嘗,給我點意見。”
老板離開,兩人喝着酒,聊明天去旅游的事。
岳然忽然問:“你告訴姓唐的了嗎?”
時既望搖頭。
岳然冷哼一聲,他素來不喜歡唐燼,覺得他配不上時既望,但當着時既望的面,他說不出難聽話。
忽然,一個人竄過來,往岳然旁邊一坐,說:“一起喝一杯嗎?”
岳然差點一口酒噴出來,扭頭一看,旁邊人看的卻是對面的時既望,瞬間嘴角直抽。
被搭讪的時既望本人倒是很淡定:“我有朋友在,不好意思。”
那個人:“就一杯,不多喝。”
時既望:“不用。”
對方還不死心:“我自己懂一點調酒,你試試,說不定會喜歡。”
時既望:“……”
岳然:“……”
有病。
這時,後頭又過來一個人,沖這個殷勤的男人說:“你在這裏做什麽?快回去,唐燼快到了。”
男人垂頭喪氣地起身。
新來的這位又表示:“不好意思,他喝多了,叨擾。”
時既望:“沒關系。”
兩人離開,先到的男人問後到的那個,說:“聽說yefeng回來了。”
對方回道:“真的啊?嚯,那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