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戶
下戶
三年後,沈禾大學畢業。秋天收了秋,他們在柳溪屯舉行了婚禮。沈海逸已經退休,這回跟媳婦帶着大孫子給寶貝閨女送上了祝福。
置身與土坯房中,沈媽媽躺在炕上輕輕拍着孫子睡覺。笑容滿面的臉終于卸下了僞裝。
沈海逸當然明白她為何難過,坐在一旁拍拍她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苗苗是個有成算的孩子。她自己選擇的生活,你就別不高興了。”
沈雅琴嘆口氣,這幾年說了好幾次讓霍興華回城,讓沈海逸給他找工作,都被閨女拒絕了。也不知這倆是咋想的,農村這灰頭土臉的生活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
霍興華挺拔俊逸,苗苗清麗婉約。這倆置身于這土房中,好似明珠蒙塵,讓人心生惋惜。
她不是沒勸過自己不要幹涉孩子的生活,可看着這一切,心裏忍不住的難受、擔憂。
“少無适俗韻,性本愛丘山。這倆說不定就是喜歡陶淵明詩詞裏那種世外田園的生活。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這樣沒什麽不好。我都想留下來,蓋兩間草房,耕幾畝薄田。過這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沈雅琴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要過你過。連自來水都沒有,我可不在這兒過日子。”
沈海逸哈哈一笑,伸手拍拍老伴兒:“好,随你。咱一輩子風風雨雨,老了老了自然一切以你為要。你喜歡什麽咱就去幹什麽。”
平平凡凡的話語,帶着濃烈的深情。相依相伴,相攜到老。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沈家夫妻真可謂令人稱羨。
隔着廚房的東屋,小夫妻的洞房所在。霍興華拿出個大包遞給他媳婦,沈禾以眼神詢問這是什麽。
“我媽給的。花布藍布各三丈。還有挺多的工業卷,一張縫紉機票,一張自行車票。錢也絕對夠,說讓我們自己買。她這當婆婆的沒法親自來,這個聊表心意。”
沈禾掏出東西來看了看,搖頭失笑着重又放了回去。跟她媽給的一樣,不過她媽已經買成了實物,結婚三大件全都給陪嫁。這兩親家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霍興華瞅瞅岳父岳母給買的嫁妝,轉頭跟媳婦說:“東西咱都有了,這票就賣了吧。”
“賣了幹嘛,留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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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用,我建議還是賣了。如今改革開放,向市場化經濟轉變,大陸市場已完全開放。我估計要不了幾年,物資就會豐富起來,買東西再也不需要票。到時這玩意就是廢紙一張。”
沈禾聞言楞了一瞬,随即點頭同意他的觀點。這家夥對市場的嗅覺還挺敏銳,以後公司成立,銷售就交給他了。
“那你賣吧。”沈禾鋪開被褥,忽然想到什麽,轉頭跟他說“我明天問問娟兒要不要,她也沒縫紉機,做針線太不方便。”
“行。”
這都是小事,媳婦的好姐妹,給不給錢都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就好。男人笑着将她壓倒,雙臂環繞将她摟入懷中。二人四目相對,呼吸相聞。灼熱的吻鋪天蓋地而來,忍了幾年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他覺得心裏那洶湧的洪流已經決堤,天塌下來都無法阻攔那奔流的情感。
沈禾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擡腿踢他一腳。口中呢喃一般的說“燈……”
霍興華擡腳勾住牆角的拉繩,“咯噔”一聲,頭頂的白熾燈熄滅。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棂傾斜與屋內,在炕上灑下一片銀輝。
他伸手利索的拉上窗簾,翻身繼續他未完的大業。男人粗重的喘息夾雜這女人低低的呻吟在暗夜裏響起,多年的愛情長跑終于修成正果,等待開花結出愛的結晶。
沈海逸老兩口翌日就離開了柳溪屯,臨走一再囑咐閨女有難處要說,別自己一個人強撐。
沈禾聞言軟語安慰父母,一旁的霍興華無語望天。岳父岳母還是不信他能帶給閨女好日子啊!以後要更加努力了,讓岳父母放心的将閨女交給他,才算個合格的女婿。
送走了二老,兩口子到大隊去開會。上頭的文件下來了,屯裏今年要包産到戶。也就是按人口分地,以後自負盈虧。
這對于屯裏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好事,自己的地自己說了算,打的糧食除了交農業稅和公糧後全歸自己。
有人之前已經算過,他們屯一人能分差不多六畝地,只要勤快些,絕對不會再餓肚子。
胡小山站在上頭,話語說的慷慨激昂。盼着分地的社員們也激動的站在板凳上。除了懶漢,之前就喜歡偷奸耍滑的,大家一致歡喜這政策。堅決擁護上頭的決定。
“屯裏的地分三等,一等是最好的,三等是最次的。以後就按這個交農業稅和公糧。”
産量高交的多,産量少交的少。這絕對的公平,大家開始在心裏算計,到底是要好的來是要賴的。
好地都是整塊兒的,賴地其實也不壞。只是沒好地産量高。霍興華低頭問媳婦:“咱要什麽?”
“随便。”就我的本事,什麽地在我手裏,它也得變良田。
“那就要好的了,咱們好好幹,比賴地好收拾。”
沈禾點頭同意。霍興華看大家在觀望,自己上前做了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要了屯子外離家近的二十畝黑土地。在土地合同上簽了字,蓋上大隊公章。這地就歸他們所有了。
他一開頭,劉德才緊跟其後。之後大家都有了成算,或要好的或要賴得,一一上前承包了自家的土地。
最後,大隊留了近百畝的自留地,用以大隊和學校老師的消耗。誰家死了人,相應的土地收回,誰家生了孩子,也會發放相應的土地。這事兒就這麽塵埃落定,農村開始了新的篇章。
劉德才拿着新出爐的合同,拍霍興華一下“咱也終于可以自己當家做主了。”
霍興華笑笑:“是啊,咱這兒忒慢。小崗村可是前兩年就下戶了。”
“南方早一些,咱這老北方,讓人等的花兒都要謝了。”劉德才瞧着自己的合同美滋滋的,“就是沒買到麥種,否則我種上它六畝麥子,明年天天吃白面。哈哈……”
一旁的何麗萍抱着小兒子,也附和道:“是啊,能弄點兒麥種就好了。”
她丢下孩子回娘家住了半個月,家人都嫌她沒工作吃白飯,不知看了多少冷臉,聽了多少閑言。她媽幾次三番的勸她回自己家,她也在潮濕的地上睡夠了,想孩子想的不行,終于還是選擇了回這個貧窮卻溫暖的家。
沈禾之前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乘此機會開了口:“我能弄到麥種,不過……”
沒等她把話說完,這些一年吃不了兩次細糧的社員們全朝她望來。肖亞娟激動的拽在她衣袖,打斷了她未竟的話語。
“真的?苗苗,你真的能弄到麥種啊?”
“對啊,沈禾,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咱屯子裏能弄到麥種的可不多。你是只能給自己弄個幾斤種吧?”
被質疑了,沈禾一點兒沒生氣。“咱屯子每家四十斤,夠種四畝地左右。這樣,大家明年就都可以吃到細糧。不過……”
看又有那性急的要插嘴,霍興華伸手往下壓,示意大家靜聲,“都閉嘴,聽我媳婦說完。”
他一開口,頓時全熄火了,不敢再叽叽喳喳胡言亂語。沈禾朝老公笑笑,繼續跟大家解釋:“我想辦法弄種子,這些可以借給大家。不過,來年要雙倍奉還。有需要的現在就可以在我這裏登記。”
這話一出,衆人開始議論紛紛。雙倍換,有些人覺得有些貴,不合算。
“不如種高粱、玉米,咱自己有種,也不用借,不用雙倍還。”
此話一出,得到一大半的群衆附和。但也有那精明的,當下就在沈禾這登記了四畝地的種子。
“麥子價格高,除了還糧種,賣了也比玉米值錢。少留一些也能給孩子們打打牙祭。吃了這麽多年的粗糧,咱也換換肚腸。”
這話得到挺多人認同,在劉德才之後陸續有人在沈禾這裏登記要借種子。一畝地連本帶利二十斤種子,按之前生産隊時候算,可以打三百左右糧食。這買賣不賠。
李老五登記後疑惑的開口問:“沈禾,你這種子保證質量不?別一半都是癟的不發芽,或者出了芽也枯黃幹瘦的接不了穗子。那我們這一季可都要虧死了。”
“對啊,沈禾,你這種子在哪兒弄的,到底能不能保證發芽率?”
這問題一出,圍觀的不論是登記的沒登記的都開始嚷嚷。這可是種子,不行的話這一年可就完了。口糧問題,從來都是大于天的大事。
沈禾心道:我基因改良的種子,保管比現在的種子産量高。可這話不能說,她眼下就是保證,只怕大家依舊會懷疑。
“我也不說什麽白話了,沒用。這樣,如果一畝地的産量少于二百四十斤,那我這種子就不要了,算是白送給大家。超出三百斤,大家再按照說好的雙倍還。你們自己掂量,如果信不過我,那登記的現在就可以取消。”
沒有說什麽花言巧語,這話說的實在。就看你信不信我。願意的沈禾自然樂的跟大家打好關系,不樂意的也不勉強。
之前登記的人退了兩個,又來幾個膽大的登記入冊。“沈知青,你這種子啥時候能來?要是再晚十天,可就保不齊能不能下種了。”
沈禾擡頭,豎起兩根手指:“兩天。大後天一早,大家到我家裏領種子。”
得到承諾,登記的都拿着新出爐的土地合同回家。沈禾陸陸續續登記了二十多家。
原以為到此為止了,她正計算着播種多少弄種子。當晚又有好幾家來登記,翌日又有人來。大都準備要二十斤,估摸着都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就算質量不好也賠不了多少。
上午又登記了五家。到下午時,無論誰來,霍興華一律拒絕。你不是信不過嘛,我還不給了。這麽拖拖拉拉的,你以為種子公司是你家的呢,啥時候都為你準備着。
在霍興華這兒被拒的社員們有些怏怏,眼看着別人家開始收拾麥地,準備下種。他們卻幹着急沒有麥種。
頓時開始說酸話安慰自己。“不借也好,說不準在哪兒弄的麥子呢。發芽率也不知如何,萬一種了長出來稀稀拉拉的苗,那才是哭都找不着墳頭。”
“對,咱明年種上苞米、高粱,那才是實打實的莊稼。”一人六畝地啊,除了交公糧和農業稅,頓頓吃幹飯都夠。
想着好日子,大家借不到麥種的心頓時得到安慰。再瞧那些忙着收拾地的,不由帶上了看好戲的心理。
人都走了,霍興華開口問媳婦:“你到哪兒去弄麥種,我跟你去拉吧。”
要告訴他嗎?二人是至親夫妻,一直瞞着也不是個事兒。最主要的是,想要瞞住枕邊人也不容易。一次兩次也許僥幸可以,時間長了必然露餡兒。君不見,那些犯罪嫌疑人,警察都是先去調查他們的家人嘛。
可白娘子的教訓也近在眼前。一現真身将個許仙吓死了,他還跑去找法海收妖,逼的他媳婦水漫金山犯了天條。最後被壓雷峰塔下。
看她臉上神色幾度變換,霍興華輕松的開口:“怎麽,你這有什麽秘密不成?”他伸手摟住媳婦肩膀,臉頰相貼親密無比,眨着眼睛調皮的問:“有什麽秘密連我都不能知道?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禾被他輕松搞笑的話逗樂了。拉着他直接上山。也是,幹嘛畏首畏尾的。他可不是許仙那個膽小鬼,就算她是白娘子,他估計也絕對吓不死。
一路無言,兩人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密林中停住腳步。沈禾沖他笑笑“看好了,別眨眼。”
她話語輕快,實則身體緊繃,明顯的在緊張。霍興華拍拍她“放心,什麽風浪我沒見過,你就是七仙女拿出法器瞬間變出幾十麻袋的麥子也吓不着我。”
此話出口,沈禾是真的放松了。既然他有心理準備,自己就動手吧。這回有勞動力幹活,不用她自己往山外運了。
她伸手在林間,掌心朝下。只見地上的野草枯枝随之而起,如有意識一般朝着她手掌揮出的方向聚攏,最後落在地上成一個大草堆。
說是淡定,霍興華其實還是驚訝了一下。轉頭開口:“這些年山上的紅薯,是不是也是你的傑作。”
沈禾點頭,也不多言,蹲下開始往地裏撒麥種。霍興華本想幫忙,可她媳婦實在太厲害,一揮手的事兒,種子一粒粒均勻的鑽到了地下。
他呆愣的站着,心裏瘋狂大喊:我媳婦居然是仙女,可以控制植物的。等一下她繼續施法,這些麥子是不是就長出麥穗來了?
沈禾播種極快,沒一分鐘,帶的幾十斤麥種已經全部撒播完畢。被她拉到一邊,他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不會損傷你的身體吧?”看她愣住沒回答,他又急切的說:“要是對你身體有傷害,那咱就別幹了。”
“那答應大家的種子呢?”
“我去找我姐夫。他在農業部工作,這也算支持社員致富,弄些種子絕對沒問題。”
沈禾忽的就笑了。那眉開眼笑的樣子像極了春日綻放枝頭的花朵,清麗的五官舒展,清澈的眼波流轉,裏頭盛滿了喜悅。
“怎麽了?忽然這麽高興。”
她沒說話,伸手開始使用異能,地上馬上冒出嫩綠的麥苗,随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拔節、抽穗、灌漿,不消十分鐘,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腰。
沈禾轉頭瞅一眼驚呆了的丈夫,擡手繼續使用異能。麥穗在異能的催動下迅速與杆子分了家,在一旁聚攏成堆。
随後脫粒,自動掉落在沈禾鋪好的麻袋上。很快,麥粒堆成了小山。而地下的麥稈則随着她異能的揮發化為了灰燼。
前後不足半小時,這裏沒有了雜草,多出了一堆顆粒飽滿的麥粒。目測有幾千斤,答應社員的種子已經綽綽有餘。
“這……”
這是什麽法術?他驚訝之餘打了個磕巴,沈禾已經開口問:“害怕了?”
“當然不是。”他伸手拉住她使用異能的手掌仔細的觀察:“這,媳婦你這手怎麽長的?這能力比神農氏都厲害了吧。”
看他的确不怕,倒是滿臉興奮,打了雞血一般。沈禾沒好氣的抽回來手,從地上撿起個蛇皮袋讓他撐開口子。她好用異能将地上的麥子灌進去。
等十多袋子的麥粒都裝好,霍興華看她要繼續控制麻繩收口,趕快伸手攔住她“我來就好。”
沈禾放下手,默默的看他用麻繩将袋子一個個紮緊。伸手試了試重量,好像看自己一次能抗幾袋。
沈禾今兒是故意賣弄試探他。一伸手,一袋子幾十斤的麥子淩空而起,朝着屯子的方向開始飛行。
“停。”霍興華伸手抱住她,那袋麥子匡唐掉在了地上。他長長的出了口氣,低頭親親媳婦光潔的臉頰。“別再用法術了,你臉上都沒血色了,你自己不知道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用不用吃藥,或者……”他挽起衣袖,将胳膊伸到她嘴邊“喝點血補補。”
沈禾被他這好似耍寶一般的行為逗笑了,對上他擔憂的眼眸才正色開口:“真的不怕嗎?不怕我萬一變成個狐貍,或者白蛇……”
“白娘子嗎?”男人笑笑:“你現在的臉色倒真像,煞白煞白的讓我害怕。”
蘑菇木耳長的賊快,每到快收秋之際林子裏就會出現從地下冒出的紅薯,你一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在被藥物控制已經喪失行動能力的情況下,居然能勒死不軌的壞人。你以為我就沒懷疑過嗎?我是不在乎罷了。
知道他擔心自己,沈禾也不拐彎抹角了。開口說了自己的情況:“幾年前我忽然有的能力。可以控制植物,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莊稼野草,都能随心所欲的控制。”
霍興華暗暗出了口氣:“那你現在是怎麽回事?臉色那麽差。”
他居然不怕,也不追究這奇特的能力是怎麽來的,開口就是關心。沈禾提着的心終于放下。
“異能用的有些過。”
“沒什麽損傷吧?真的不用咬我兩口補補?”
沈禾呵呵笑,伸手摟住他的腰靠在他懷裏。她身量不算矮,但在他一米八幾魁梧的身材下絕對算小鳥依人。
男人伸手摟着她,下巴摩挲着她光滑的發絲。肌肉結實的手臂好似最強勁的支柱,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永遠給你最可靠的保護。
“你不問嗎?這異能是怎麽回事。”
“你不是說了嘛,忽然擁有的。”霍興華低頭親她一口“我媳婦是那個幸運兒。一定是老天看你生活太辛苦,所以給你這能力,以保證無論什麽情況都餓不着你。”
沈禾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多思多想。回到自己前世,性情、習慣并未改變。末世的磨煉只讓人以為她長大,懂事了。如今又沒有重生小說,他又怎麽會想其他可能。
這樣也好,省的她再費口舌解釋。末世啊!好像很遠了,真像是在夢裏。一覺醒來,生活本該就是如此。
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的秘密,心裏一下輕松了太多。以後要做什麽,都有人給打掩護,不用再擔驚受怕獨自摸索。
霍興華讓她坐到一旁休息,他砍了一些樹枝做了個擔架,将裝滿小麥的袋子一個個放上去。然後用一旁的枯枝野草苫好。
“晚上我來拉。現在先這麽掩藏起來。”他拍拍手,轉頭問媳婦:“要回家還是就地野餐?”
“野餐。”不用費心掩藏了,幹嘛還要多跑一趟。在山上吃飽喝足,等夜色降臨,幫他一起往回運麥種。
否則,就這崎岖的山路,他那擔架走不了多久就得散架,或者上面的袋子一個個轱辘到地上。
兩人悠閑的在山裏轉悠,采集可食用的材料。霍興華擔心她,堅決不讓她使用異能。
他将一根樹枝一頭削尖,挽起褲腿下了不遠處的大河。賽虎在山裏轉悠,也找到了這裏。
瞅瞅不遠處嚴陣以待的大狗,霍興華呵呵一笑:“比賽啊!你要贏了我,我等會兒給你烤魚吃。”
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幹了,賽虎看他的語氣和表情就明白啥意思。默默點頭,低下腦袋專心致志的捕魚。
一條草魚悠閑的順流而下,霍興華擡手擊穿水面,手中的武器準确的擊中它。魚兒在水裏難耐的扭動着身子,他一擡手已經将它舉出了水面。
“媳婦,看,好大的魚。”
沈禾趁他不注意,在一旁催熟了一片元蘑。她在河邊不遠處發現了這種有素中有葷之稱的山珍孢子,實在忍不住手癢的将它催熟。
“嗯,好大啊!”漫不經心的應付着他,她手下飛快的在泥土深處留下孢子,然後将這堆元蘑脫水。
霍興華将魚甩到岸邊,接着繼續撈魚。一條不大的鲫魚游過,沒等他出手呢,賽虎已經一口将其叼住扔到了岸邊。
一人一犬接二連三的撈了七八條,沈禾已經忍不住令一棵野桃樹煥發了二次生機。
當霍興華看到水面飄着的花瓣時,枝頭的桃子已經有草果大小。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
心裏擔心她,張開嘴想讓她停止。又害怕驚擾了她的心神,他趕快淌水上岸,站在她不遠處仔細觀察她的臉色。
見她沒什麽不妥,他靜靜站着等待桃子長成。等她收手撤回異能,他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有沒有不舒服?”
沈禾一回頭撞進了他擔憂的眼眸中,趕快笑笑出言安慰:“沒事,這棵樹很小,果子也不多,不費多少異能。”
伸手将她抱進懷裏,心裏的擔憂猶自在發酵。這能力太邪門了,由不得他不擔心。
可媳婦這麽多年,顯然一直在用,且并未出什麽事兒。他也就什麽都不說,靜待自己習慣。不能因為自己擔心,就剝奪了她的快樂便捷。
四十五章
野餐一頓,兩口子趁着夜色将東西運回了家。有沈禾在後頭控制,就算前路蜿蜒崎岖,霍興華依舊沒費多少力,就将這一堆糧食順利拉出了山林。
下了山,他轉身低聲交代:“別管了,我自己能行。”
怕他擔心,沈禾點頭應諾,空手跟在他身後。男人拉着那麽重的糧食,你當媳婦的居然空手跟着,一點兒忙都不幫。這一幕讓屯裏的人看到估計又該議論了。
長得好看有啥用,關鍵時刻不抵用。
說這話的全是嫉妒,沈禾是這麽理解的。地裏的活兒夫妻一起幹,家務男人完全不插手。所以看不得我如此被保護照顧。
屯子裏通電不到一年,到現在一臺電視機都沒有。晚上沒有娛樂活動,大家都睡的比較早。今天又停電了,屯裏暗黑一片。倆人一路一個人都沒遇到。
開門進院兒,沈禾拿着鑰匙打開屋門。霍興華轉身去抗袋子:“你先去洗,等一下我燒火做飯。”
豆包還有很多,熬點兒稀粥就行。沈禾也不跟他争,進屋倒了暖壺的水先去洗漱。
廚房後頭改造成了洗漱間,地上一溜五個暖壺,專門用來存熱水洗漱用。一個不大的澡盆連有下水道,旁邊放着水缸,洗浴也算方便。
等她洗完換了衣裳,霍興華已經将麥子全堆在了西屋地上。竈火也已引燃,鍋裏的水冒着細細的水泡。
她将毛巾搭到門把手上,拍他一下:“我來做飯,你趕緊去洗漱。”
男人站起來笑嘻嘻的給她敬個軍禮:“遵命,我的女王大人。”
不愧是自小軍營裏長大的,這軍姿絕對标準。寬肩蜂腰大長腿,配上他剛毅的面容,好似剛離開軍營的兵哥哥。
“別耍貧嘴,趕快去洗。”
“是。”
望一眼他堅毅的背影,沈禾笑着轉身去做飯。這家夥,青春期一時的叛逆來了這裏。如若不然,現在是不是也跟三哥一樣,早已是軍官了。
兩父子真是一模一樣,居然誰都不肯低頭。這麽多年過去,老爺子依舊不提他這兒子,而他呢,結婚也只給家裏寫了一封信說明情況。
最後,霍家一個人都沒來。婆婆倒是送了不少東西,信裏也對她這兒媳表示了抱歉,實在沒時間過來給他們操持。
沈禾倒是無所謂,如今這種情況多的是。可她覺得霍興華心裏肯定介意,他只是不說罷了——嘴硬。
翌日,心急的已經來看情況。聽說種子已經到了,都趕快回家拿袋子。眼看天氣越來越冷,再不種就只能等明年春天。那就得等到秋收才能收割,少種一季豆子、蘿蔔呢。這得損失多少啊?
劉德才都出了門了,想起什麽又返回來:“哎,興華,你家裏有稱嗎?”
“沒有。”他也剛想到這問題“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去找隊長借。”
聽聞消息的社員蜂擁而至,沈禾拿着登記表,霍興華負責按登記表給大家發放糧種。領了的就在後頭按個手印,就像隊裏發口糧那樣。
劉嬸子拿着口袋等輪到的時候張口就要五十斤,沈禾瞅了一眼登記表,好言說到:“嬸子,你們家沒登記啊。”
女人聞言非常詫異,“不會啊,我急着回家,讓當家的登記了啊。五十斤,我還說種上這五畝麥子,明年給兒子娶媳婦就有細糧了。這拿出去也好看,怎麽能沒登記呢?”
沈禾搖頭把登記表給她看:“之前是登記了,後來聽到我說夏糧收了要雙倍還種子,你家當家的反悔了,給勾了。說吃苞米高粱也挺好。”
“我日他祖宗。”劉嬸子忽然發飙,将手裏的麻袋扔到了地上。“老娘交代的好好的,他居然敢給我掉鏈子。難怪讓他來領種子,他推三阻四的不來呢。原來是幹了這好事。”
她這廂氣的大罵,身後的吳老六推她一下往前走“嬸子你讓讓,既然你們家沒登記,那就輪到我了。我們家登記了五十斤呢,我爹讓我領了趕快送到地裏,他扛着艛(播種機)在地頭等我。”
沈禾拿登記表給他看:“這下面都寫的清楚,明年夏糧收後雙倍還。你們家是五十斤,同意的話就在後頭按手印。”
“明白。這可是種子,我爹說了,您要的一點都不多。舊社會地主借種子最少都要三倍。還沒你這好,也沒啥發芽不發芽的保證。苗稀拉那算你倒黴,種子照樣還。還是新社會好,照顧咱老農民呢。”
他按了手印,霍興華那邊接過袋子給他裝糧。蓄勢待發的秤砣又重被他放到了秤杆上。剛才看那女人發飙,他擔心媳婦手裏一直扣着家夥什呢。
沒有登記,劉嬸子幹着急沒法子。攔住後頭的人開口跟沈禾商量:“閨女,你就勻給我點兒行不?不夠五十給三十也行。”
沈禾在心裏估算了一下,其實就這些勻給她也是夠的。只是,這口子不能開。屯裏沒登記如今後悔的有挺多,若是單給了她,旁的人免不了有意見。
若是以前她是不懼的,可如今她另有打算。若是惹的屯裏的人故意跟她作對,到時工作很難開展。
“不行,我這是按等級去拉的種子,給了你別人的就不夠了。”
“就三十斤。”女人滿臉祈求“實在不行二十斤也行。這都多少年沒吃過細糧了,好歹讓我嘗嘗不是。”
“真的沒有。”
看她還欲再糾纏,霍興華開口了“沒有就是沒有。你跟我媳婦磨什麽。是你男人退了的,吃不上白面你找他去。”
後頭等着領種子的也都附和:“就是,沒白面吃找你男人算賬,你跟人沈知青磨什麽。人家又不是孫猴子,能給你變出來種子。”
霍興華笑笑:我媳婦能變出來也不給你。就是要讓你們知道知道,我這的東西不是随時随地給你們預備着的。別給我拿喬。
劉嬸子被大家一擠兌,也不跟沈禾磨了,拿着麻袋轉身往外走。“你個死鬼給我等着,看老娘回去咋教訓你。一天天的甩手掌櫃一樣,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好容易讓你登個記,你也給老娘弄砸了……”
女人罵罵咧咧的走了,等着領種子的都哈哈大笑。有那識貨的老農,瞧着這種子簡直樂開了花。
顆粒飽滿,一點兒雜質都沒有。別說石子了,灰土都沒有。沈禾這小丫頭在哪兒弄的,比糧站的可幹淨多了。
且糧站如今根本沒有麥子,你就是想買也根本買不到。這丫頭此舉是解了柳溪屯的燃眉之急啊!
按手印領種子,大家都進行的很順利。好多都扛着種子直接下了地,趁着天氣好,趕快下種是正經。
一上午發放完,簡單的吃過午飯。霍興華去給劉德才幫忙下種。臨走一再囑咐他媳婦,千萬別自己去地裏下種。明天他和劉德才一上午就種完了。
沈禾笑笑推他出門:“真啰嗦,你都說幾遍了。我能大白天的跑去地裏用異能嗎?”
“我這不是怕你嫌棄我們幹活慢嘛。”
莫非是昨天的一幕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沈禾笑笑表示自己絕對不管。“有人幹,我幹嘛逞能啊!”給你這大男人留點兒表現機會,否則我一出手就沒你啥事兒了。
男人下地了,肖亞娟說晚上到她家吃飯。她帶着有傷的孩子,光靠劉德才一個人掙公分,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就霍興華那胃口,怕把她那小鍋竈吃塌。
他們家涵涵治病欠她的錢到現在都無力償還。可不去又怕她多心,是以沈禾安頓霍興華只吃一碗,然後回家再吃。
芥菜洗淨切成粗條到院兒裏晾曬,鍋裏煮的黃豆出鍋晾涼。刷鍋添水準備做晚飯。
白面發好,今兒蒸白面花卷。昨天抓的魚還有幾條,霍興華已經處理幹淨。她用水沖了一遍,用菜刀給它打了花刀,切成了大小适中的塊兒。
起鍋燒油,放入花椒炸出香味,将魚塊兒放入小火慢煎至兩面金黃。然後放入蔥姜蒜、和自家腌制的大醬。煸炒出香味後加水,水開轉小火慢炖一小時就好。
火候控制好,另一口鍋中加水蒸花卷。等花卷出鍋,對面的魚也快好了。只等勞動的人回來即可開飯。
“嗷嗚……”好香,主人你做什麽了?
賽虎循着香味跑了回來,站在門口眼巴巴的望着。沈禾拿倆花卷給它,這家夥緊緊跟在她身後,唯恐漏了美食。
咬了一口噴香的蔥油花卷,這家夥轉頭看看她“嗷嗚……”還有魚呢,那可是我抓的,不會沒我的份兒吧?
沈禾摸摸它的大腦袋:“等一下,還沒好呢。”
“嗷嗚……”我不怕生。
“那也得等,等一家之主回來我們一起開飯。”
“嗷嗚……”那好吧!
倆花卷很快下肚,它叫了一聲跑出了門。沈禾追出來它早跑的不見了蹤影,她站在街門口無奈嘆息,搖着頭邁步返回。
居然跑去找霍興華了,這家夥為了吃魚真是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