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植物系
植物系
輾轉找到依依留的地址,對方一看到沈岚就驚訝的張大了嘴。拿出楊慶竹的吊墜和照片,基本可以确定這孩子是他們丢失的兒子。
認了親,正好趕上楊慶竹訂婚,他們參加完老三的訂婚典禮後返回。火車上,沈雅琴想起來就感動的流淚。
軍校畢業,如今是營長。不敢想象孩子會出落的如此優秀,心裏對楊家真是感激不盡。
沈禾拿手絹給媽媽擦淚:“我三哥好厲害,居然已經是營長。”
沈雅琴将手絹拿在手裏:“嗯,比你們都有出息。”
一旁的老二沈岚苦笑:“媽,你這也太偏心了。我不如老三就算了,我大哥如今可是處長,苗苗是大學生。在你眼裏都不如老三啊?”
“就是不如慶竹,這孩子吃了多少苦。都是我這當媽的不合格……”
看他媽要再次水漫金山,沈岚趕快掏手絹:“好,好,我們都不如老三。以後還需加倍努力,好好學習,報效祖國。媽你別哭了……”
姊妹倆一路哄着心情激蕩的母親,沈雅琴吃了午飯終于躺在床上睡了。倆兄妹暗暗出口長氣。
媽媽真是不容易,這麽多年無時無刻不在牽挂丢失的孩子。如今算是真團圓了,後半生再不用生活在自責悔恨裏。
沈禾在半路下了車,倒汽車回柳溪屯。臨走沈媽媽給她塞了些錢進兜裏,囑咐她早點兒回來。
“畢竟沒結婚,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讓人說閑話。”
知道媽媽關心她,沈禾笑笑沒反駁。踏着夜色進了屯子,走進她的小院兒,迎面一股糊鍋味直撲鼻子。
放下手裏的包,她趕快掀開鍋蓋拿勺子查看情況。雜糧粥剛粘鍋,用勺子輕輕推幾下,待鍋裏再次翻滾,确保它不會再次粘鍋,她才提上自己的包進了屋。
屋裏空無一人,保持着霍興華一貫的生活習慣。整齊而幹淨,一件件物品好像排着隊去出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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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轉到後院,居然也沒人。沈禾心下奇怪。這是去哪兒了?賽虎都不在。
“嗷嗚……”主人你回來了?
正想這家夥呢,賽虎就沖了過來。沈禾單薄的小身板被它的大身子撞的差點摔倒,被後頭的霍興華拽了它一把,她才勉強站住。
“激動也別往她身上撲啊!她那小身板能經得住你嘛。”
被霍興華訓了,賽虎耷拉下了耳朵,瞧着一副頹廢樣兒。沒過幾秒呢,就又高興起來,拿大腦袋蹭她的腿。
“嗷嗚……”
我好想你。你不在,這家夥頓頓都給我喝粥或者糊糊,好容易蒸窩頭,硬的跟石頭有的一拼,你沒發現我都瘦了嘛。
沈禾摸摸它的後背,擡眼瞅瞅霍興華。還是那副精瘦剛健的樣子,可想想他一個大男人自己生活,心裏還是心疼了。
她走之前在後院堆放了很多的木頭,都是可以長蘑菇木耳的。曬幹了可以換糧食。如今形勢不像前些年那麽緊,基本不抓投機倒把。
瞅瞅賽虎的大塊頭,沈禾拍它一下“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敢挑肥揀瘦。餓你兩頓,看你還挑不挑。”
霍興華呵呵一笑,伸手拉她:“這家夥給我告狀啊?”
沈禾也不避諱她能跟賽虎交流的事實,點點頭說:“它說你蒸的窩頭像石頭。”
“哈哈……哪有那麽誇張。”男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如你做的好吃是肯定的。”
“我能待一個多月,這段日子你們有口福了。”
她話音一落,這倆都高興的蹦了起來。等她舀了面粉和面烙餅,霍興華開口問:“你哥哥的事兒怎麽樣,找到了嗎?”
“找到了。”簡單的說了下三哥的經歷“現在在部隊呢。”
霍興華點點頭。眼眸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一瞬後又恢複他一貫的堅定。
晚飯後,霍興華收拾碗筷。他做飯不太好,但打掃衛生絕對一把好手。沈禾也就沒跟他争,坐在院裏搖着蒲扇乘涼。
“你前幾天是回家了嗎?”
霍興華手中的抹布停了一下:“沒有。”說完轉頭沖她笑笑“我爸把我趕出家門了,我想回也回不去。”
倆人決定了攜手同行,那就是夫妻一體。沈禾自然想多了解一些:“你後悔嗎?自己非跑來這窮鄉僻壤種地。”
男人搖頭:“我做事從來不後悔。今年年初知青開始返城,我媽給我寫信打電報,催了我無數回。都被我拒絕了。知青點都走光了,如今空着呢。支書說我戶口在柳溪屯,那地方就給我了。以後娶妻生子,紮根柳溪屯。”
沈禾臉頰紅了紅,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之前有什麽打算嗎?”留在這裏是不是因為我說要從事農業,紮根農村?
“只要不聽我爸的,我幹什麽都無所謂。”
也許會回城經商吧,這個最自由。我想怎麽幹我就怎麽幹。既然你想務農,那我們就紮根農村。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偉人的話是有道理的。等以後工業發展,大家都出去打工,我們可以學米國,承包土地做農莊。當個“大地主”。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陣,霍興華起身回知青點。沈禾回屋睡覺,炕櫃上放了一套被褥,打開就聞到清新的肥皂味,看來是剛洗過。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肖亞娟抱着閨女來敲門。“重色輕友,回來了咋也不去我那兒?”
沈禾笑笑:“實在是因為回來的太晚了,怕打擾涵涵睡覺才沒去。這剛起床你就過來了。”
肖亞娟也就是随便說說,進門指着她跟閨女說:“這就是苗苗阿姨,快開口叫人。”
小家夥臉上留了很大一塊兒疤痕,看着有些可怖。因為這個老被人指指點點,她膽子也越發的小。看到沈禾後就躲進了媽媽懷裏,任她說什麽都不扭臉。
沈禾轉身從自己的包裏拿出兩塊糖:“阿姨這兒有糖,你真的不要嗎?”
糖塊對于如今的孩子來說,算是絕對的奢侈品。聽到有糖,孩子才試探性的緩緩轉過腦袋。
沈禾也不逗她,伸手将糖遞到她面前。孩子拿了兩塊,觸電一般趕快調轉身子。她手心裏另外的兩塊已無暇顧及。
肖亞娟暗暗嘆氣,伸手拍拍孩子給她安慰。轉而跟沈禾道:“麗萍姐帶着孩子回娘家了。”
好多知青為回城都離婚了,沈禾不由的往那方面想:“麗萍姐是在鬧離婚嗎?”
“只聽說今年吵了好幾次,她應該是有那個心思。只是,她二胎都生了。如今帶着倆孩子,要是離婚,孩子可咋辦?”
“那你呢,你們兩口子是怎麽打算的?”
提起這肖亞娟就笑:“還算這家夥有良心,說要留下來跟我一起撫養女兒。哪怕吃苦受累,也不能丢下閨女不管。”
沈禾點頭,真心的替好姐妹高興。遇到劉德才這樣負責任的男人真是好運,若是那種不管不顧的,她作為母親舍不得閨女,那這後果就只有自己擔着了。單身女人帶着個毀容受傷的孩子,這日子可咋熬。
“我畢業就回來了,到時我們一起幹。不用羨慕他們回城的,随着改革開放,城鄉差距會越來越小。以後我們不比城裏人差。”
肖亞娟倒沒這麽好的心态,不過好姐妹考上大學了都願意重新回到農村,她何必跑回城跟一大家子搶地盤。就她們家那幾十平的小房子,如今已經床摞床,她要回家,她那偏心眼的父母估計能把她掃地出門。
“你真的要回來啊?”你們家可是條件極好,之前就是嬌嬌女,如今都回城了,幹嘛還要回來?
“真的回來。我專業學農的,以後要朝這方面發展,在屯兒裏挺好。”
倆人說着話,外頭鍋裏水開了,沈禾舀了些玉米糁和小米進去。到菜園兒裏摘些茄子辣椒,昨晚的烙餅熱一下,早飯就齊活了。
“就在這兒吃吧,咱好久不見,多聊一會兒。”
肖亞娟摘了幾個籬笆旁的菇娘果:“不了,還有劉德才呢。我鍋裏熬着粥,再不回就要糊了。”
女人說着話,抱着孩子要往外走,沈禾趕快開口:“多摘些讓涵涵吃。這季節這玩意正接的多,霍興華種這麽多根本吃不完。”
肖亞娟瞅着這密密麻麻的果子也笑,伸手繼續摘:“這霍興華也是的,別人家哪舍得占地種這玩意,都是山上摘幾個野生的解解饞。他倒好,種這麽一片,白浪費地。”
“我喜歡吃。”
沈禾不經意的一句話,讓肖亞娟又白她一眼。這還沒結婚呢,就這麽護着了。敢情你那會兒拒絕他都是裝的是吧。
“回了,回了。再不走得被你噎死。”
女人戲谑着說完,沈禾哈哈大笑。拿個搪瓷盆出來讓她裝果子,順帶又給拿了些未曬幹的蘑菇。
“都是自己家長的,你就別推辭了。”
肖亞娟感激的笑笑,不再多言拿着東西趕快往回走。竈膛裏柴火雖不多,但萬一熬糊,好好的粥味道可就差了。
有沈禾在,原本就郁郁蔥蔥的小院兒更加碩果累累。菇娘果一茬接一茬,洋柿子一叢叢像葡萄般挨挨擠擠,後院兒堆放的木頭上幾天就長成一茬茬的蘑菇木耳……
知青點院子裏種的全是高粱,經沈禾一擺弄,那飽滿的大穗子産量得超過隊裏二倍都多。霍興華一人一年吃不完。
乘着暑天的大太陽,沈禾曬幹了一袋袋的蘑菇木耳。等霍興華上工後,她提着袋子去了公社,換了兩袋子雜糧面回來。
晚上,用高粱、玉米、小米、小麥、黃豆,五合面加了焯水的芹菜葉和過油煸炒的胡蘿蔔。老酵頭發酵後做成窩窩,上鍋蒸十五分鐘左右。
另一口鍋裏燒水,玉米碴子粥裏放了胡蘿蔔,清甜的味道給普通的飯菜增色不少。
等窩窩全部蒸好,倆火都熄滅。沈禾瞅瞅天上的繁星明月,心道霍興華怎麽還沒回來。這個季節了,怎麽還加班啊?
正想着,忽的發現一只螢火蟲飛到了她身邊。女孩伸手去抓,撲空後朝着提着小燈籠的家夥追去。
沒走幾步,身邊的螢火蟲越來越多,好似之前看到的星星落到了身邊。她也不抓了,伸出白淨的手掌來回穿梭,好似置身于滿天星河。
轉身看到霍興華的身影,她笑容滿面,無聲的表達着自己的喜悅。男人臉上的笑也如水波般蕩漾開來,慢慢走過朝她伸出了手。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沈禾歡喜的笑中帶上了羞澀,低着腦袋不敢直視他深情的眼眸。是誰說自己語文差的,這怎麽轉眼就念起了情詩。
“這是你搭的鵲橋嗎?”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将秦觀這首《鵲橋仙》的最後兩句念完,他語帶惆悵“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分開了我才知道,入骨的相思有多麽磨人。”
怎麽忽然肉麻起來了?沈禾含羞帶嗔的撇他一眼。“發什麽瘋呢?”
男人爽朗的大笑,伸手拉着她站在被小精靈環繞的地方。伸手将一只螢火蟲收于掌心,然後又放開。小精靈緩慢的振翅,輕輕的飛了起來。
“你快開學了。”
輕輕的話語,讓沈禾瞬間就心疼了。伸手摟住他的腰,暗暗想着多住幾天,等不得不走時再動身。
立秋後,連着下了兩天小雨。地裏沒法進,沈禾提議進山。霍興華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倆人戴上草帽,穿着雨衣,雨鞋,全副武裝朝山裏進發。賽虎老長時間沒進山了,此時激動的一狗當先在前開路。
綿綿細雨灑落天地,被帽檐遮擋,不會淋濕臉頰。霍興華背着背簍,手裏提着長刀,腰上別着古老的弓箭。
土槍遇水很容易啞火,反而是這古老的武器更好用。他走在沈禾前頭,手中的長刀将雜草劈到兩側,這樣她走起來更容易。
“冷不冷?”
“不冷。”
她聲音清亮,帶着明顯的興奮。霍興華回頭沖她笑笑:“你個外表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偏偏喜歡往山裏跑?身處植物當中,好似乳燕歸林一般自在。深山老林的一點兒都不見你怕。”
沈禾回他一個開心的笑,心道:我可是植物系滿級,這雜草、藤蔓、樹木……我皆可随心所欲控制,來到深山老林可不是乳燕歸巢一般自在嘛。
“不是有你在嘛,還有賽虎。我們也不往老裏頭走,就在邊緣能有什麽危險。反倒是可以采集野果和山珍,我當然高興。”
說着話,一旁的大樹底下悄悄冒出一大片的蘑菇。沈禾蹲下采了一些放到自己的背簍裏,拉住霍興華欲蹲下采集的身子。
“回來時再采,免得還得來回背。”
“那你幹嘛采?”
“晚飯的材料。你背簍裏有小瓦罐,可以用它熬湯。”
“嗯,再找點野山藥,野雞蛋或者鴨蛋,味道更鮮。”
纏綿的秋雨膠着在身邊,兩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開始上坡,霍興華伸手拉住她,二人相攜走在崎岖光滑的山路上。
走了沒多遠,雲散雨收。太陽從雲朵後露出了小半邊臉,天邊挂起了一道七彩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