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蕭嘉言這一拜沒有什麽不甘心的,他清楚地知道宴九千,前世洛國這段時間在宴九千手中确實更好了,既然如此,私人恩怨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沒那麽重要了。
宴九千或許确實沒有那麽合适成為一個君主,但比起洛氏其他幾個皇子,重生後的他無疑更能帶領洛國避開這次災難,當然這得排除他時不時發瘋外,若是瘋起來——
蕭嘉言總覺得瘋起來的宴九千和當今太子洛南鞍沒什麽兩樣——都是坑貨!
可如今誰讓他實力不如人呢,既然沒辦法離開那現在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一旦有機會他定然要走,畢竟他可不想一直面對眼前這人。
蕭嘉言壓下了眼底的思緒。
宴九千見蕭嘉言的舉動目光稍稍頓了頓,心底不禁苦笑,他的阿言還是這麽心善,和前世一般無二,可他還是這麽卑鄙。
“那麽。”
宴九千起身擡手攙扶起蕭嘉言,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讓他忍不住勾了勾手指,壓下心底的情緒,他嘴角稍稍勾起一抹弧度,“接下來就請蕭大人多多指教了。”
蕭嘉言的身子在宴九千觸碰到自己時倏地一下僵住了,直至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沒有惡意時他這才稍稍放松僵硬的身體。
他跳過了這個話題,指了指折子道:“九千歲覺得該怎麽開始?”
宴九千見此也收回了落在蕭嘉言身上的手,心頭稍稍多了點遺憾,聽蕭嘉言講起正事情緒收斂了幾分,對蕭嘉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坐下問,“蕭大人覺得該如何?”
蕭嘉言坐回位置上,沉吟了一下,“雪家算計下官的目的是陷害千歲,以此讓洛氏與千歲為敵,既然有第一次,那麽勢必有第二次。”
聽着蕭嘉言的話,宴九千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陰翳,快得沒有任何人察覺,他喝了一口茶壓去心底騰升而起的殺意,“本王也是這般想。”
所以那些人不能留了,他不會留下想殺阿言的人。
“所以……”蕭嘉言稍稍皺起的眉頭松了開來,語氣毫無波瀾,“如今下官是最好的餌。”
蕭嘉言臉色平淡,說的像是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宴九千聽他這話應道:“确實是這樣。”
“這也是本王執意要留下蕭大人的原因。”
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不能解決,就是麻煩了許多而已,不過一切還得以阿言的意願為先,宴九千雖知道阿言拒絕的可能性不大,還是開口道:“蕭大人在宮中住了五天,流言足以讓雪家重視,本王再派幾個人到蕭大人身邊……”
“不用了。”
蕭嘉言可不想自己在身旁安插幾個宴九千的人,對上眉頭微微皺起的宴九千,他難得反駁了宴九千的決定,“下官蒙千歲照顧五日已經是千歲仁慈,太假反而不好,下官身邊本就有十多個影衛,您再派人過來雪家反而不好動手。”
“說的也是。”宴九千的眉頭松了開來,語氣稍帶遺憾。
“既然不需要本王派人過去,那本王賞賜的侍君蕭大人總得帶回去吧。”
蕭嘉言:“……”
他執杯的手頓了頓,這才憶起幾日前的宮宴上自己被賜了一個侍君,侍君只是好聽一點,說起來就是個妾,一個男妾,當然宴九千不會真給他一個妾,不過是想要監視他而已。
若真帶了人回去告訴了小九後他家小九怕是會吃醋吧。
想到這裏蕭嘉言覺得宴九千真是一個坑人的貨,總是坑他。
明明長大後他就沒想和宴九千作對啊!
“千歲……”
蕭嘉言剛想拒絕,卻聽宴九千道:“你的影衛無法入宮,本王會派一個影衛過去給你,若有什麽事讓他告訴本王就是。”
蕭嘉言咽下了拒絕的話,想了想道:“那就麻煩九千歲了。”
話雖如此,他心頭卻無奈地想着自己這下該怎麽和小九解釋小九才不會吃醋呢,日後知道了他的身份小九總會知道這些往事,蕭嘉言沒想瞞着他家小九,但小九的醋勁可是很大的,蕭嘉言眼底閃過一抹溫柔,今晚他應該是要哄上一陣子了。
心頭念及小九,蕭嘉言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事上,起身朝着宴九千行了一禮,“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出宮了。
宴九千這下沒有再攔着蕭嘉言,他起身從腰封中拿出那塊蕭嘉言送回給他的玉佩,遞到蕭嘉言面前,見蕭嘉言不解,他道:“婚約不過是父母輩的戲言,蕭大人這玉佩已經佩戴了許久,給本王也不合适。”
知道蕭嘉言會拒絕,他又道:“日後蕭大人可憑此玉佩向本王提一個要求,本王力所能及必定完成,此次确實是本王算計了蕭大人。”
“至于前幾日那事……”宴九千的話稍稍停頓了一下,“若蕭大人真想離開官場,等洛國穩定後本王定當親自送蕭大人離開,玉佩是本王的賠禮,這話是本王的承諾。”
蕭嘉言默然,思及宴九千重諾,這白來的承諾不要白不要,他伸手拿過玉佩,那玉佩時指尖觸及宴九千掌心,他稍稍一頓便收回了手。
宴九千渾然不在意,勾唇輕笑道:“蕭大人記得明日早朝。”
“下官告退。”蕭嘉言再次朝着宴九千行了一個禮,宴九千沒有阻止,他注視着蕭嘉言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臉上的笑意剎那間收斂,宴九千面無表情擡頭對一個方向道:“讓言字軍統領帶個身形與本王相似的影衛過來。”
不過是個侍君,他也不是當不得,也不知阿言今晚會怎麽和他解釋呢,阿言……
宴九千目光看向蕭嘉言離開的方向,壓下了眼底彌漫而出的苦澀,既然已經留下了阿言,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回到家中蕭嘉言第一件事就是放松身體好好睡了一覺,宋覃簾也被他打發去睡覺了,用蕭嘉言的話說就是宮中太過壓抑了,沒有這小破院子來得舒服。
傍晚,睡醒的一對主仆成功在院子中聚了頭,一同看向那鐵青着一張臉,身體一顫一顫像是馬上就病發的左相大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又毫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
蕭承安也是宮中傍晚送來了一個侍君後才知道自己本以為死在宮中的大兒子回來了,自己回來還不算,還從宮中帶回來了一個侍君,聽到這消息氣得他當場就差點厥過去,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侍君看了他一眼,他竟然有種見了當今九千歲的感覺,再加上那侍君身上那種陰冷肅殺之氣,他哪裏還能不明白,這人說着是侍君,本質上就是當今九千歲的影衛,而且還是明目張膽放在他左相府的影衛。
也就是說日後左相府的一切都會落入九千歲的眼中了,想到這裏蕭承安就覺得自己肝疼,辛辛苦苦了幾年,好不容易搭上了雪家的線,結果現在自己大兒子這一下子就讓他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有這麽一個侍君在這裏,雪家還會信他嗎?
都是蕭嘉言惹的禍!
蕭嘉言察覺到蕭承安看他的目光帶上了憤怒,也沒在意,敷衍地行了一禮後對蕭承安問道:“父親找孩兒所為何事?”
他端着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動作間挑不出錯處,模樣更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蕭承安勉強咽下到嘴邊的怒罵,沉着眼仔細打量着這個和之前不一樣的大兒子,半晌才道:“宮中的侍君已經送過來了,為父帶他過來見你。”
“有勞父親了。”
蕭嘉言的目光落在蕭承安身後那個身形高大的面具男人身上,男人見他看過來,立馬上前兩步,朝着他半跪下來,“奴零三見過主子。”
蕭嘉言即便知道宴九千送來的人是個影衛,但也沒想到這影衛這麽耿直,在堂堂左相面前報出了自己的大名,而且這禮也是,半跪之禮也是影衛才有的,這……
蕭嘉言瞅了瞅自家老爹的表情,嗯,果然快被氣死了。
挺好的!
死了他剛好能繼承家産——
這影衛長得也挺好,蕭嘉言上前兩步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見零三身形高大看着挺可靠的,更重要的還是有幾分宴九千的樣子,當即更滿意了。
“零三是吧,日後你就随侍在我身邊吧。”
整天怕宴九千也不是個事,既然還需要合作,他還是先克服一下為好,這個零三身形高大神似宴九千,是一個很好的練手對象。
“是。”
這一聲回答铿锵有力,差點把旁邊的左相給震得耳朵發昏,蕭嘉言往回退了幾步,退到了一個安全距離道:“日後你不要靠我太近,這個距離就行了。”
不然耳朵怕是得不保了,瞅了瞅毫無形象揉着耳朵的左相大人,蕭嘉言覺得自己的做法十分正确。
“是。”
零三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吓到了人,聲音不由得小了一些,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蕭嘉言,心底的激動卻怎麽也抑制不住。
言字軍雖說是歸當今九千歲管,但軍中人一直都知道九千歲只是代管言字軍,言字軍的真正主子是一個名字中有一個言字的人,一旦到了合适的時候,言字軍就會被九千歲交給那人,如今軍中即便是統領也只知道九千歲喊他們主子阿言,其餘的一概不知。
他是言字軍中第一個知道主子是誰的人。
蕭嘉言并不理解零三的激動,他目光錯過零三那雙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望向蕭承安,“父親還有事嗎?”
言下之意是什麽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蕭承安揉着耳朵的手一頓,儒雅的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容,虛僞至極,“言兒,為父有些事與你相商。”
說話間他瞥了眼旁邊的人示意了一番,蕭嘉言可不傻,知道蕭承安已經把他送出去了怎麽可能還和蕭承安獨處,他這柔弱到不能自理的身子怕是連蕭承安都打不過,再遣散侍從不就是在玩命,蕭嘉言只當沒看見蕭承安的神情,淡淡道:“父親請說。”
蕭承安暗自咬了咬牙,心底罵了句不會看眼色的廢物,臉上挂着笑道:“言兒啊,爹覺得你已經大了,如今也是朝中百官之一,總和爹住在一起像什麽話。”
“如今你也算有了家室,也該有自己的府邸了。”
蕭嘉言怎麽不知道蕭承安在想什麽,不就是怕宴九千的影衛壞了他找太子和雪家做靠山的事麽,說得這麽大義凜然……
蕭嘉言垂眸思索了一下後面露不舍道:“父親所言雖是,但是這裏許多東西是母親親手所種,孩兒舍不得離開。”
他的母親一國公主當然不可能在這下人居住的院子內種東西,但這些東西确實是他母親種的,本種在主院,後來他見他父親連他被送到下人院子都不管,幹脆發了頓脾氣,叫母親留下的影衛把那主院的東西都搬了過來,連個草根都沒有給蕭承安留。
當時蕭承安就被他氣得半死。
不過可惜的是二十年了,活下來的也只有那幾棵竹子。
聽蕭嘉言提起這件事,蕭承安的目光掃過周圍,只見周圍除去練武之地,也就那幾棵竹子,立馬便打包票道:“這不是問題,為父能幫你把這些竹子送過去。”
“那……”蕭嘉言故作遲疑。
蕭承安皺了皺眉,見自己大兒子在自己面前這副模樣,倒是讓他找到了幾分昔日大兒子的影子,也許是因為柳兒克扣太多,小兒子又太過胡鬧才導致大兒子露出幾日前的模樣,大兒子心底還是有他這個父親的,這麽想想蕭承安越想越是,他頭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大兒子,見大兒子臉上那幾分神似自己的模樣,不由得心軟了一些。
言兒這麽做應該只是想要得到他的關心,畢竟之前言兒一直都敬慕他這個父親,想到這裏蕭承安覺得自己這些年做的确實有些過分了,他的語調軟了些道:“言兒有事就說吧。”
聽着蕭承安那故作溫柔的語調,蕭嘉言眼底迅速閃過一抹嫌棄,瞥見蕭承安那故作和善的臉,他更是往後退了一步。
“父親。”
蕭嘉言垂着臉,不看蕭承安,低頭的他嘴角微微上揚,語調帶了幾分沉重,“如今孩兒要搬出去,一沒去處,二沒銀錢伴身怎麽都會讓人笑話的。”
“為父在京中還有一處宅子,就當送給你了。”蕭承安見自己大兒子讨要住處的模樣,語調更柔和了些,他只當這是蕭嘉言想要他的關注,畢竟這個大兒子一直都是這副樣子,一點小恩小惠就……
“謝謝父親,那銀錢呢?”蕭嘉言追問道。
聽到銀錢二字,蕭承安眼底少見的溫柔立馬消失得幹幹淨淨,他皺着眉質問道:“我不是又給了你一些田地了嗎?你當真還在肖想着那些鋪子?”
蕭承安此次來此也有為了這件事的原因,他本以為只是大兒子和自己怄氣,想要他的關心才提起那件事讓他丢了面子,後面覺得不妥他又補了些田地地契到靖王那兒去了,今日過來了一遭本是想說上兩句話打消大兒子的心思,沒想到大兒子還真惦記上了那些鋪子。
蕭嘉反問,“肖想?不知父親這肖想是何意思,父親莫不是忘了這本就是我的東西。”
什麽肖想,那分明是母親留給他的,當年可是留了契的,他沒問蕭承安要回這些年的盈利已經很好了。
他母親的嫁妝在洛國歷代公主中也能排得上前十,這麽多東西都給這家白眼狼他可不願意,看蕭承安的樣子蕭嘉言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對于這個自以為是之人,他甚至連厭惡都生不起來了。
這爹不要也罷。
“你——”蕭承安被揭穿心思,擡起手指着蕭嘉言,狠狠一揮衣袖,臉色鐵青罵道:“你當真是不孝。”
見蕭承安暴露真面目,蕭嘉言反而放松了許多,他不緊不慢道,“父親所言甚是,今日已經超了三天了,不知父親何時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那模樣絲毫沒把蕭承安那句不孝放在眼底。
“不可能。”見蕭嘉言态度如此堅決,蕭承安厭惡的目光落在蕭嘉言身上,口不擇言罵道:“果真如同柳兒所言是個沒教養之人。”
蕭嘉言聽到此話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附和道:“父親果真慧眼如炬,我是真沒爹教,畢竟我爹在我六歲的時候已經死了。”
“你你你——”蕭承安被這句話堵住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蕭嘉言慢悠悠道:“既然父親不肯把我的東西給我,那我斷然不可能現在離開。”
“随你。”蕭承安揮了揮衣袖,總覺得看這大兒子哪哪不順眼,還不如小兒子,他冷着臉掃了零三一眼道:“日後管好你的人,不然老夫可不會手下留情。”
“謹遵父親之命。”蕭嘉言微微俯身,眼底帶着譏诮。
狠話誰不會說,蕭承安真敢動零三嗎?
蕭嘉言比誰都知道蕭承安的性子,用宋覃簾的話來說蕭承安就是一個慫貨而已,一個恰巧得到了公主青睐的慫貨,蕭承安沒這膽子動零三。
看着蕭承安離開的背影,蕭嘉言眼睛微眯。
既然這父親冥頑不靈,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是時候教教父親怎麽做人了,想到這裏他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被留下的零三身上,越看越滿意。
“實力如何?”他問。
“言字軍影衛第三名。”零三答道。
言字軍蕭嘉言知道,是宴九千手底下最出名的軍隊之一,能排第三名這零三的本事也不賴,怕是只比宴九千身旁的那個差了一點。
“今日來府上應當沒有好好轉過吧。”蕭嘉言漫不經心問道。
“未曾。”零三聲音響亮地回道。
“那就去轉轉。”
蕭嘉言眼底帶着笑意,他伸手指了指左相府前院,對零三道:“身為本公子侍君怎麽也得把左相府摸透,如此才能保護本公子的安全。”
他像是不經意地提起,“主院內有一書房,左相的人情往來大多在那裏,有空可以去瞧瞧,這些東西應當也能讓你主子開心。”
零三狐疑地掃了蕭嘉言一眼,他的主子不就是眼前之人嗎?難不成……主子指的是九千歲?
若真拿到左相的人情往來九千歲應當也會高興的吧,主子和九千歲當真是情深,自覺想通的零三眼睛一亮,立馬道:“屬下懂了。”
蕭承安回到主院,越想越氣,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誰料這一掌落下,只見那張他重金請人制作的桌子直接塌了下來,砸到了他一只腳。
“廢物!騙子!”蕭承安捧着腳跳腳怒罵,殊不知此時的屋檐上已經站了兩個人,為首那人瞅了跳腳的他兩眼,直接飛身朝着他書房而去,另一人立馬跟随,若有靠得近的人就能聽見路上還有壓得極低的聲音傳出。
“主子的院子實在破舊,比起我們影衛營都有所不如,屬下還聽聞蕭丞相扣了主子本該得到的田地鋪子,主子今日讨要未果,蕭丞相不僅不把鋪子還給主子,還說主子不孝,當真是可惡至極。”
養好了精神蕭嘉言處理完這幾天累積的事情後去了夢境之中,夢中的小九一如既往在屋內等他,屋子內的裝扮和之前有了許多不同,想來是小九把他的話給聽進了耳朵中離開了那處地方,蕭嘉言放心了許多。
桌上的東西他看不清,但見小九揮筆的模樣顯然是在寫什麽。
這次他出現的地方是小九身後,蕭嘉言玩心一起,蹑手蹑腳上前想捂住小九的眼,卻不料還沒等他捂上,小九就轉過了頭。
蕭侍郎心虛地站直身體,目光左右移動了一會兒後才掩耳盜鈴一般看向自己心上人,随即像是才注意到心上人目光似的對他燦爛一笑,“小九。”
宴九千目光微動,見蕭嘉言開心的樣子,他扯了扯嘴角,明知道蕭嘉言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回了一個笑容。
“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宴九千放下手中折子,朝着蕭嘉言道,蕭嘉言也沒猶豫就走到宴九千身旁,随便拉了一個椅子坐下。
“自然是想你了。”
蕭嘉言上下掃視着自己的心上人,接着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一般,驚訝道:“小九,你身上的霧氣好像少了些了。”
夢境中的他們本就是被迷霧所籠罩,雖然經過試探他們知道彼此存在于現實世界中,但也無法見面,此時蕭嘉永驚訝地發現自家小九身上的霧氣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在消退,消退的速度很慢,但是剛剛他見到了小九的指尖,和濃霧包裹着的不一樣,那指尖是健康的肉色,和白色的差別極大。
他這一句話讓心情頗好的宴九千一驚,見蕭嘉言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他思索了一下索性大大方方把手送了過去。
“真的能看見嗎?”
他凝視着蕭嘉言的表情,想從上面看出什麽。
“看不太清楚。”蕭嘉言又仔細看了看他的手,研究了半晌後遺憾道,“若是能再清楚點就好了。”
重來一次,系統似乎給了他們不少的特權,蕭嘉言重拾信心,“不過我覺得總有一天能看見的。”
宴九千笑了,“不是說好了要來找你嗎?等我找到你你再看不遲,到時候讓你一次性看個夠。”
“小九這麽肯定是你來找我?”蕭嘉言問,那日他急匆匆和小九說了離開那裏,讓小九小心隐藏蹤跡之後就沒有再進入夢境之中,雖然解釋了幾句,但到底沒有說太清楚,在宮中這樣的地方他需要随時提防,已經有幾日沒有和小九睡在一起了。
或許是那時解釋的不清不楚,現在小九還想着尋他,只是重生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蕭嘉言的目光落在宴九千臉上,苦惱地皺着眉。
“那自然。”宴九千回道,“若阿言會來尋我早就與我說了,現在阿言什麽都沒說顯然是有事情不能來尋我。”
“那就讓我來尋阿言吧。”
“不行。”蕭嘉言下意識拒絕。
“還在擔心你那新家主嗎?”宴九千心底又酸又喜,酸的是阿言不讓他去尋他,喜的是阿言擔憂他的安危,也不知阿言到底是怎麽想的,那日他算計阿言後阿言匆匆而來,說是讓他尋個地方躲着,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原因是阿言的新家主知道了他這個人,會想辦法弄死他。
宴九千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表露出了想殺自己的心思,但如今心上人不讓他去見倒是真的,“我偷偷去,不讓人發現。”
“小九——”蕭嘉言拖長了聲音,“我的新家主在京中有些權勢,我不能讓你踏入危險之中。”
既然知道了宴九千死在了小九手上,蕭嘉言就不敢讓小九以身試險。
宴九千權勢滔天,京中更是他的大本營,小九若是去了只怕踏入京中的第一時間就會落入宴九千手中,他不能冒險。
“不去了,我不去了,阿言。”
在蕭嘉言面前向來沒有原則的宴九千聽到這話立馬改口,話落他又道:“阿言能與我說說新家主為何要對付我嗎?”
蕭嘉言沉默了一下道:“小九,我不想騙你。”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道:“有人說日後他會死在你的手上,所以他相信了。”
宴九千瞳孔一縮,目光落在滿臉認真的蕭嘉言臉上,心底緩緩浮出一個疑問:阿言為什麽知道他是死在他自己手上的?
難不成——
宴九千想起了那日宮宴中出現在他耳邊的那道聲音,事後他遍尋不到那道聲音的主人,但是和夢境有關必定不是凡物,或許等他知道了那道聲音就知道了阿言為什麽能以虛幻的身體出現在他面前。
宴九千正在走神,只見眼前的蕭嘉言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有些尴尬地對着他道:“小九,今日那新家主給了我一個侍君,不過你放心,是名義上的,我與他沒有發生任何關系。”
話題跳躍太大,讓宴九千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侍……君?”
宴九千聲音中刻意帶上了遲疑,他壓低的聲音本就顯得沙啞,此時兩個字分開說更像是不滿似的。
“阿言,你不要我了嗎?”他索性也跳過了他殺他自己的話題,朝蕭嘉言委屈道,“阿言,我不是你唯一喜歡的人嗎?”
“怎麽不是?”
蕭嘉言怎麽可能任由負面的情緒包裹他的小九,他上前擁住宴九千,認真道:“是名義上的,我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想了想他接着道:“那侍君是新家主的手下,是來監視我的人,新家主對我們這一派有意見,所以不放心我們。”
“不過小九你放心,我不會胡來的,我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我只喜歡你。”
宴九千明顯被這一句話給取悅到了,他順勢扣緊蕭嘉言的手,眼底帶上了淡淡的柔和,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嘴角勾起,“阿言當真只喜歡我一人?”
“自然是真的。”蕭嘉言認真回道,“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你一個。”
“那如果我做了許多錯事呢?阿言會原諒我嗎?”宴九千追問,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浮現了忐忑的情緒,他看向蕭嘉言的眼睛,沒有錯過蕭嘉言眼底的任何情緒。
“那要看是什麽事。”蕭嘉言沉吟了一會兒後道,“小九你知道我的性子,既然你明知道我的性子還說是錯事,那便是以我的性子都無法接受的事情。”
蕭嘉言很理智,他看着宴九千,并沒有因為宴九千是自己心上人就敷衍他,而是認真道:“如果能原諒我就會原諒,若是無法原諒我就不會原諒,當然我覺得我原不原諒不重要,小九,如果你真做了錯事,那麽現在要做的不是對我說,而是對你做錯事的人說,他們原不原諒你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話,宴九千臉色有些難看,他勾起蕭嘉言的發絲,低聲嘆道:“我知道了,阿言,我會補償他們的,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我和你一樣,我從始至終唯一喜歡的只有你。”
他發誓一般道:“小九這輩子只喜歡阿言。”
可他到底是做錯了,宴九千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前世阿言想要國泰民安,洛國連帶着其他兩國都被他親手毀了,阿言怕疼,可他卻為阿言選了一個讓阿言痛不欲生的死法,就連阿言最喜歡的小九也死在了他的手中,最後甚至連阿言拼死護住的兄長和弟弟,在意的親人,也随着世界崩塌死了,他毀了阿言所有的一切,這輩子阿言知道了他做過的事情後還會喜歡他嗎?還是只喜歡那個他僞裝出來的小九?
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後阿言還會要他嗎?
不會!
心底明知道答案,宴九千還是不願放手,他怕這霧氣突然消失,像他能看見阿言一樣,阿言能看見他,他怕阿言不要他,他怕阿言知道他的身份後便不再親近他。
他已經等了一輩子了,無數日夜煎熬,求過神,拜過佛,只求能再與阿言說一句話,哪怕是道歉。
“那阿言答應我,日後不要離開我可好?”
宴九千注視着蕭嘉言,眼底帶着濃烈的執着,“我離不開阿言的。”
離開了他會瘋的,真的!
蕭嘉言就算在愛人面前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用手撫摸着宴九千的臉,卻始終無法判斷宴九千臉上到底是什麽情緒,他不免有些焦急,“小九,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做了什麽事?”
宴九千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話題,只是執着道:“答應我好不好?”
蕭嘉言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宴九千看着蕭嘉言等着他回答,重生後兩人之間的氛圍第一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