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宴家往事
宴家往事
一路上沒有再出什麽意外,也不知道是某人把自己屬下的話聽進去了還是怎麽的,京中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蕭嘉言不着痕跡吃了一路小吃,還抽空喝了兩碗洛神花茶,走走停停間,時間來到了午時。
十月的午時依舊帶着冷意,特別是一陣風吹來的時候,總是讓衣裳單薄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少男少女一起打寒戰,風可不慣着他們,也不知怎麽的,今日的風挺大,吹起人的外衣,勾上旁人的衣袍,調皮得像個不着調的月老似的,忙着給人做媒。
午時是京中花茶會正式開始的時間,蕭嘉言在茶樓尋了一間能看見姻緣臺的包間,津津有味地看着底下的場景,姻緣臺上,那裹了一層又一層衣裳的傅長青正端坐着,板着的臉顯得有幾分威嚴,像極了當初那個鐵面無私的太傅。
見傅長青,蕭嘉言輕輕笑了笑,手指忍不住碰了碰掌心,此刻的掌心處似乎泛起了熟悉的疼痛感。
即便是他也被傅長青訓過,誰年少沒有調皮的時候呢。
底下細微的聲音順着風傳了上來。
“這是誰?”一道聽着像是孩童的聲音響起,求知欲極其濃郁,“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了。”這是少年的聲音。
“你說臺上那個?”這道聲音染上了成熟的味道,但很幹淨,他的聲音帶着崇拜的味,朝旁人道介紹道:“是前任禮部尚書,曾經的帝師,後來又當了太傅,如今賦閑在家了。”
“嘶。”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你是說他是傅…傅……”少年的聲音帶着震驚。
“對對對,就是他,傅太傅。”又有聲音插了進來,原本一問一答的聲音頃刻間多了許多的雜音。
“怎麽會是他呢,傅太傅可謂是門生衆多,怎麽會來主持這……”
“主持這上不得臺面的茶會姻緣臺是吧,你想這麽說我知道,但是別忘了我們洛國的陛下都上過姻緣臺,他一個太傅怎麽不能主持。”
“他……他,洛神花茶會本就上不了臺面,我難道還要說錯。”
“這話千萬不能說,洛氏現在雖然勢弱,但是太子、閑王、靖王都還在,除了他們,陛下之弟瑞王不也還好好的,洛神花茶會是皇室準許的,九千歲也沒有取消,你說這話是想造反嗎,而且洛神花茶會是開國以來一年一度的茶會,雖然沒什麽新意,但這傳統也不至于上不來臺面。”
“就是就是,傳統罷了,我們開開心心玩一天不行嗎?傅太傅好不容易來了一次,別說那些掃興的話了。”
“聽說這一次操辦的人是蕭家那位大公子,我看着倒是比起前幾年好多了,這些顏色也好看了許多,紅花綠葉,你瞧,這綠色的還是洛神花葉子呢。”
“我們還年輕自然會這麽覺得,但你看那些老家夥們,一個個的像是死了爹媽那樣……哈哈,頭一次見他們這副模樣,來這一次不虧,不僅見了太傅還見到了這群人挎着臉的樣子,我簡直可以吹一輩子了。”
“嗨,蕭大人都已經把傅老爺子請出來了他們還有什麽可以挑的,老一輩的不是最崇拜傅老爺子嗎,就連那幾個和傅老爺子不對付的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蕭公子做得不好,說出來只怕會被傅老爺子的門生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哈哈,說的也是!”
“簡直就是嘩衆取寵,我看這蕭大人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
剩下的話蕭嘉言沒有細聽,聽到這裏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宋覃簾因為習武的關系聽力更好,聽到最後一句話免不了撇了撇嘴,“是他們不懂得欣賞罷了,什麽上不了臺面,公子弄得已經比去年好看了。”
“一群沒眼光的家夥。”他臉頰稍稍鼓起憤憤道。
“不要去管就是。”蕭嘉言好笑地看了眼鼓起臉頰的宋覃簾。
他倒是不在意旁人說了什麽,旁人說什麽他都不會多點什麽東西,也不會少點什麽東西,“換個角度想,他們會這麽說不就代表他們看了花茶會嗎?”
宋覃簾想了想,“公子說的也是。”
一邊看着地下的花茶會,蕭嘉言一邊在腦海中和系統交流,“系統,能檢測到現在能收集多少情緒值嗎?”
【不能的,僞宿主,請問需要現在收集情緒值嗎?】
“切換模式呢?”蕭嘉言并不想就這樣放過接下來的情緒值,對他來說每一點情緒值都來之不易,“我當年在小九身上得到情緒值的模式能用嗎?”
他記得前幾日在皇宮時系統說過有第二個選擇。
和小九相遇之時,他并不是一直在收集情緒值,甚至他根本就沒有主動收集過,而是采用了另一個方法,那就是系統收取。
當年系統給了他兩種選擇,一是他每天讓系統收集,這樣能收集的情緒值不會浪費,但弊端也很明顯,每天只有一次,一開始他用的就是這種方法,後來他發現自己并不想在小九身上收集情緒值,抗拒的情緒一上來他就想罷工,那時系統給了他第二種選擇:他依舊能和小九相處,情緒值系統可以自己收集,每人一天次數不限,但這樣的話會浪費很多,在系統幾度保證并不會對小九有影響後,他同意了下來。
如今正午已到,傅長青已經上了姻緣臺,那些情緒值可以收了。
【可以。】
系統道:【我可以給您切換第二模式。】
【請問宿主是否切好第二模式?】
“切換。”
【情緒值收集模式切換成功。】
【恭喜宿主,李大狗情緒值到賬0.01點。】
【恭喜宿主,張三情緒值到賬0.02 點。】
【恭喜……】
一連串的到賬音響起,蕭嘉言直接關閉了系統提示聲,被迫關閉提示聲的系統在後臺看着自己飛速往上蹿的數據,整個系統差點成了亂碼。
見到傅長青的情緒爆發就在一瞬間,爆發過後,衆人迅速在吃驚疑惑中安靜了下來,蕭嘉言看着随着流程正在進行的相親,抽空問了句系統,結果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即便在浪費大部分情緒值的情況下,這次收集到的情緒值也有兩千多了,離他要的數字還差了七千多,好在現在還有源源不斷的情緒值入賬,這就是系統自動收集的好處。
如果換成他自己收集的話,一天只能收集一次,比如那個0.01或許可以變成0.1或者0.2,但就只有一次,他也不知現在是不是情緒值最巅峰,或許收集完這一次還達不到他需要的情緒值需求,系統收集的話次數不限,只要有情緒波動就能收集,唯一的缺點就是浪費得有點多,一個人如果一天中沒有第二次情緒波動的話也就只能收集一次。
看着底下臉上浮現笑意的傅長青,蕭嘉言不禁在心底感慨,四天還是太短了,若是時間長一些的話他能做得更多。
他這次部署的幾乎只有京城,旁邊幾個城池的洛神花茶會他雖然也有點修改,但時間擺在這裏,能修改的不多,更別說偏遠城池了,怕是送信的人都沒到洛神花茶會就開始了,因此蕭嘉言也沒有費那工夫去修改什麽東西。
“傅老爺子看着挺開心的。”宋覃簾順着蕭嘉言的目光看向傅長青。
“他許久都沒出來看看了。”蕭嘉言勾着嘴角接道:“如今洛國比起陛下掌權的時候還好一些,他如今看到了也高興呢。”
“也是。”宋覃簾雙手撐在窗子上,探頭朝着底下看,随意與蕭嘉言閑聊,“也就是他把宴家被滅的事情算在自己身上才憋着自己,明人眼睛都能明白的事他一個太傅怎麽看不明白,宴家根本就是被算計的,那背後之人手段莫測,豈是他一個太傅能攔下的。”
“慎言。”蕭嘉言道:“這話與我能說,出去了可就說不得了。”
“我知道的公子。”宋覃簾滿不在意,“我的嘴可是很嚴的。”
說罷他好奇地看着蕭嘉言,“公子,太傅真看不明白嗎?”
蕭嘉言想了想,見宋覃簾目光澄澈,并未往其他的地方想,想了想道:“他看得明白,他從來都知道。”
“小簾,太傅他從沒為這件事怨過自己。”
對上宋覃簾狐疑的目光,蕭嘉言聲音有些沉,他看向底下姻緣臺上的傅長青,輕聲道:“他只是怨那個面聖的自己說出的那句‘宴家若真通敵叛國,臣願親自監斬。’。”
宋覃簾是蕭嘉言看着長大的,蕭嘉言知道宋覃簾這人為人頗為正直,就是心眼子少了些,平日裏跟着他确實被保護得很好,但這樣的性子不太适合在京中生存。
“可這句話他沒說錯啊!若宴家真通敵叛國,太傅親自監斬就是大義滅親。”宋覃簾不明白這句話有什麽問題,狐疑地看着蕭嘉言。
蕭嘉言深深地看了眼宋覃簾,“這話從宮中傳出去就成了‘宴家通敵叛國,臣願親自監斬。’”
宋覃簾臉上的狐疑被驚恐所取代,他嘴唇動了動,不可置信道:“公子,你…你是說——”
蕭嘉言點了點頭,“宮中有那幕後黑手的人,那人改了傅太傅的話。”
他對宋覃簾解釋,“那時我母親死了,宴家最後的希望就是傅太傅,宴将軍和宴夫人甚至沒求傅太傅為他們平反,只求太傅救下宴九千。”
說到這裏蕭嘉言頓了頓,才繼續道:“可他這句話傳到宴家人耳朵中就是他們唯一的依靠都不相信他們了,巴不得他們去死,聽到這話宴夫人就暈了過去,當時宴九千也在牢獄中,就在宴将軍和宴夫人身邊,親耳聽到了這句話,後來宴夫人在獄中大病了一場,最後熬不下去死在了牢獄之中。”
“這也是九千歲即便入主了皇宮,卻從來沒有去看過傅太傅的原因。”
傅長青和宴九千的關系本就緊張,那日去之時他就沒打算讓傅長青幫他什麽,讓傅長青主持花茶會一是想讓傅長青幫幫自己,二也是希望傅長青出來走走散散心,三是他要離開了,總得找個機會告別……
宋覃簾臉上早就沒有了剛剛那副嬉笑的表情,他看了蕭嘉言一眼,又沉下了眼,眼底閃過一抹思索。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洛神花茶會相親會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茶樓底下傳來一陣鬧騰聲,喧鬧聲打破了包廂的安靜,那聲音刺耳得很,聽着就讓人覺得耳朵難受。
宋覃簾從記憶中抽身屏息細聽了一會兒,對上蕭嘉言的目光,他道:“公子,是二公子。”
“蕭嘉永?”
重生後第一次提起這個名字,蕭嘉言有些意外。
但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蕭嘉言倒也不那麽意外,畢竟蕭嘉永在他眼中就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
蕭嘉永是他那個比他小半歲的弟弟,同父異母,也就是他父親現在夫人生的孩子,因自小被驕縱着長大,養成了說一不二的二世祖性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即使如今孩子都幾歲了,但還是成天和一班狐朋狗友鬼混,說是享受着那種被人捧着的感覺。
“不用管他。”
蕭嘉言和自己這個弟弟向來沒有什麽話說,淡淡說了一句後便把目光放在宋覃簾身上,見宋覃簾沉下眼還在思索,他忍不住道:“站着不累麽,過來坐。”
宋覃簾聽到這話哦了一聲,乖乖上前給蕭嘉言倒了杯茶,坐在蕭嘉言旁邊身邊,兩人相處的時候總是沒有什麽尊卑之分,即便侍衛的位置是自己硬要過來的,宋覃簾也沒有打算在私下裏和蕭嘉言拉開距離。
只是他思索了半晌的事情終究還是得不到答案,宋覃簾猶豫地看向蕭嘉言,“公子,如果傅太傅沒有說這句話的話,宴家能不能……”
“不能。”
蕭嘉言說得堅決,“不僅是宴家,就連宴九千太傅也保不下來。”
他對宋覃簾解釋:“太傅背後無世家,朝中的局勢不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傅能左右的,他若是插了手,死的只會多他一個。”
“那九千歲他知不知道?”宋覃簾追問。
蕭嘉言這次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離京時的他應該不知道,如今的他是知道的。”
聽到這個回答,宋覃簾哦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沒一會兒,蕭嘉言的包廂大門被哐當一聲踢了開來,目光一直看向底下的蕭嘉言回頭,只見蕭嘉永帶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偏生闖進來的蕭嘉永還沒這個自覺,指着蕭嘉言不知恥地對不斷朝蕭嘉言說着抱歉的店小二大聲嚷嚷道:“我就說我大哥在這裏,這不就是麽。”
說着他還理所當然對蕭嘉言道:“大哥,我們幾個來得晚了些,這茶樓已經沒有包廂了,你這包廂就讓給我們吧。”
蕭嘉言注視着這個沒事的時候基本沒有交集的弟弟,目光有些沉。
似乎為了應景,蕭嘉永今日穿了一件紅色外袍,蕭嘉永長得不醜,他眉目清秀,體态瘦弱,臉上是和蕭承安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儒雅模樣,穿上大紅色的外袍看上去有種翩翩公子的感覺,只是臉上怎麽也掩蓋不住的蠟黃色讓他看着身子虛弱,像是有病在身一般。
蕭嘉永說完這句話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沒等蕭嘉言回應,他便理所當然地對身後的狐朋狗友道:“你們都坐,今日我們就在這裏看茶會了,放心,我大哥這人很好說話的,肯定會把包廂讓給我們。”
說着他走到窗邊,用巡視自己地盤一般的眼神看着底下的洛神花茶會,贊嘆道:“大哥很會選地方啊,這裏剛好能看到整個姻緣臺的模樣,你們都過來看看,我大哥看着冷,其實真的很好說話的,別怕,都過來。”
動作吆喝間一副把這個包廂當成自己的樣子。
此時‘很好說話’的蕭嘉言冷冷地掃了眼蕭嘉永那班狐朋狗友,他沒說話,但好歹當了幾年官,一身氣勢就不是這群纨绔子弟能比的,蕭嘉永的幾個狐朋狗友被蕭嘉言這一身氣勢鎮住,沒一個敢說什麽,察覺到沒人附和,蕭嘉永皺着眉頭把目光從茶會現場移到自己的狐朋狗友上,只見自己這幾個膽子向來很大的狐朋狗友現在并緊了雙腿,局促不安,一副不知道怎麽是好的樣子。
“大哥。”蕭嘉永當即越過旁邊的宋覃簾,把目光移到蕭嘉言身上,皺着眉道:“你先出去吧,你在這裏我這幾個朋友都不敢過來了。”
他的嚣張中透着幾分理所當然的味道。
一直沉默的宋覃簾忍不住道:“就沒見過像你臉皮這麽厚的,你要包廂不會自己訂,整天盯着我家公子的東西,怎麽你就這麽嫉妒我家公子嗎?”
“大哥你看他。”蕭嘉永皺起了眉頭,不悅地指着宋覃簾道:“你這侍衛也太不像話了,誰像他這個樣子,要我說早點換了好,侍衛而已,我們家這麽多,不差他一個。”
蕭嘉言朝着店小二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兩輩子頭一次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自己這個沒長什麽腦子的弟弟。
他從來都知道這個弟弟被慣壞了,對他向來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态,前世他需要顧及父親的想法,想要父親也關心他,對于這個弟弟他能躲就躲,躲不了也時常退讓,倒不知現在在對方眼中他的退讓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蕭嘉言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對蕭嘉永道:“出去。”
他冷着臉吐出兩個字,簡簡單單兩個字讓蕭嘉眼底露出了茫然的情緒,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認真問蕭嘉言,“你讓我出去?”
“除了你還有誰?”宋覃簾本來就擔心自家公子對這個二公子再度退讓,畢竟這種事經常發生,此時聽見自家公子這話後雖然驚訝但還是在第一時間擡起了頭,出聲趕人,“讓你出去沒有聽見嗎?趕緊出去,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宋覃簾生怕蕭嘉言會反悔,又對自己這個弟弟心軟,咄咄逼人道:“活了這麽多年居然還沒看清楚現實,還在還嫉妒我家公子,你當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嫉妒我家公子,不過就是和我家公子同一個姓而已,臉真大,叫你出去沒聽見嗎?”
“你不過就是我大哥的一條狗而已,我問了你?”蕭嘉永看都不看宋覃簾,聲音很低,他身體顫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蕭嘉言,“大哥,你這是在趕我走?”
“我說得不夠明顯嗎?”聽着蕭嘉永把宋覃簾形容成了狗,蕭嘉言心底徒然生出一股怒氣。
他注視着蕭嘉永,不緊不慢一字一頓道:“也許是我說得太深了你腦子笨聽不懂,那我就再說一次好了。”
他眼神陡然間冷了下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