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九千
宴九千
“蕭大人,到了。”
小太監略顯尖細的聲音打斷了蕭嘉言的思緒,他從記憶中抽身只見自己已經站在了禦書房前的臺階上了。
小太監上前和門口當值的太監說了兩句,便有一個太監進去了禦書房,蕭嘉言兩人則是在禦書房外等待。
“還請蕭大人在此等待片刻。”帶蕭嘉言來的小太監朝蕭嘉言行了一個禮,對上蕭嘉言看過來的目光,臉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紅色,他彎着眼睛害羞地朝蕭嘉言笑了笑,“奴才先告退。”
“有勞公公了。” 蕭嘉言朝小太監點了點頭,那小太監再次對蕭嘉言行了一禮,轉身朝着來時的路走遠。
蕭嘉言站在禦書房前,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等待着裏面的通傳,沒過一會兒剛剛離開的太監便又回來了,笑着對蕭嘉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大人裏面請,九千歲已經在等了。”
“有勞。”蕭嘉言低聲道了句,緩步走進禦書房。
禦書房本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但因為宴九千入主皇宮的原因變成了宴九千處理國事的地方,因為前幾代皇帝都喜歡金色,禦書房整體布置為金色,穿過靠近門前的金色龍紋屏風,裏面的人出現在蕭嘉言眼前。
最為顯眼的當屬于坐在禦座上的年輕男人,男人一襲紅色蟒袍,長發高高束起,臉色冷峻,他唇線極薄,看面相有一種薄情之感,許是身處上位,男人整個人都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眼朝蕭嘉言掃來便讓蕭嘉言感覺到不小的壓力。
蕭嘉言步伐不自覺加快了些,走到禦書房中間的位置停了下來,俯首對着禦座上的男人行了一禮,恭敬道:“下官見過九千歲。”
“蕭大人。”薄涼的聲音自上首男人的嘴裏吐出,帶着幾分玩味,男人沉着臉,目光淡淡地掃過蕭嘉言,“大人可真叫本王好等啊!”
千歲又被稱作王,皇帝親封的九千歲在洛國的地位與王爺無異,這也是宴九千能力壓一衆洛氏子弟入主皇宮的原因之一,當然這個條件也不怎麽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宴九千掌控了洛國近八成兵馬,光憑這一點便無人敢不服。
“下官不敢。”蕭嘉言的心稍稍提了起來,戴上了嚴肅的面具,便也沒有了家中的懶散姿态,他斟酌着道:“知道九千歲召見,下官從昏迷中醒來後第一時間就來了。”
從在家中聽見召見二字時蕭嘉言就知道宴九千來者不善,不,或者說他和宴九千兩個從來都沒有和平共處的時候,年幼時是如此,如今立場不同更是無法共處。
幼時他和宴九千一個是文臣之子,一個是武将之子,那時兩人不知道是天生不和還是怎麽樣,互相看不順眼,即便兩人的母親關系極好也無濟于事。
那時也挺兒戲的,今天宴九千在他的書冊上畫醜八怪惹他發怒,明天他在宴九千練武的時候故意拿着糕點果子晃悠惹宴九千生氣,今天他練字的時候宴九千噼裏啪啦一頓上蹿下跳,明天他就能在宴九千被宴将軍壓着背心法時大聲念書幹擾,類似這種事情多到數不勝數。
當然……結果不出意外,兩人都被教訓了。
他因為身體弱倒是免于皮肉之苦,宴九千就不同了,結結實實被宴将軍抽了好幾頓,但不知道是中邪還是什麽,小時候他們兩人對坑對方的事情總是樂此不疲,即便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作罷,導致全京城都知道宴大将軍家的大公子和左相府大公子不和,是見面必定掐架的那種。
“是嗎?”宴九千不置可否,語調不緊不慢,“蕭大人倒是忠心。”
忠心個屁,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話,蕭嘉心頭有些無語。
誰不知道他蕭嘉言是洛氏黨羽,宴九千是九千歲黨頭領,要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根本就不來這裏,但凡宴九千沒有掌控洛國,他連一步都不會願意走,要是宴九千還是那個将軍府大公子,呵呵,他連看一眼都嫌棄。
可惜,如今的宴九千是洛國掌權者,強大到了足以讓整個洛國都臣服的地步,即便不爽他也只能憋着。
心中憋屈,蕭嘉言臉色卻未曾有絲毫改變。
“右相剛剛不是說有事要告蕭大人嗎?本王把蕭大人找來了。”宴九千端坐禦座上,百般無聊地擡眼掃過右相,模樣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蕭嘉言進來禦書房後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宴九千身上,即便如此他也看見了跪在地上顯得十分忠心的九千歲黨羽中的一號狗腿子右相李家游,李家游旁邊還跪着他那鼻青臉腫看上去慘得不能再慘的三兒子李助。
剛剛沒細看,此時被宴九千提及,蕭嘉言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明顯看出了兩人看他的表情中帶着憤怒,蕭嘉言的目光在李助身上多流連了一會兒,心底啧了一聲,李助一雙眼睛本來挺好看的,如今被打的一大一小,鬥雞眼似的,看上去簡直是醜得不忍直視。
活該!
蕭嘉言心底冷笑一聲,現在的場面和他和預料中的沒什麽差距,是來找他麻煩的。
“是。”右相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對宴九千道:“回禀千歲,下官要告蕭大人縱容侍衛傷人。”
李家游蒼老如同樹皮的臉抖了抖,他一臉悲憤地指着一旁的兒子道:“您瞧他把我兒李助打成什麽樣子了?李助本……”
不就打成豬樣了嘛,他可還差點死在右相府呢,這點怎麽沒見這老頭說。
按照以往的性情,蕭嘉言會讓右相找人查清楚再做打算,言辭是那種比較溫和的,讓人感覺十分舒服的,可是重來一世,蕭嘉言就不那麽想了,憑什麽他要讓別人舒服,讓自己不舒服?他直接打斷了右相的話,“右相大人您說話可要講證據,下官何時讓人打你兒子?”
他沒做的事情他可不認,——至少不是他吩咐的。
“你——”
右相沒想到蕭嘉言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打斷自己的話,心中忍不住一陣生氣,他指着蕭嘉言,眼中閃過一抹陰沉。
果然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以往看這個蕭嘉言什麽話都能說上兩句的樣子還以為是只不咬人的狗,沒想到這狗在關鍵時候竟然會咬人,現在讓他下不來臺。
但右相也不是沒有腦子之人,他條理清晰道:“三日前老夫在家中舉辦宴會邀請了蕭大人前往,小兒不小心撞見蕭大人落水一時間驚在原地忘了叫人救蕭大人,後蕭大人被靖王殿下所救。”
“這本是老夫的錯,沒有顧好蕭大人的安危,老夫也認了,可是——”
他的聲音高了許多,臉上帶着怒氣,氣得頭上一小撮白毛都豎了起來,一副氣得快要發瘋的模樣,“就在昨日,我家三子出去和朋友聚會回來之時被蕭大人身旁的侍衛揍了一頓,被打斷了兩根骨頭。”
李家游盯着蕭嘉言,陰沉着老臉道:“老夫派人尋到小兒的時候小兒已經昏迷,躺在巷子中,今日小兒才醒過來,醒來後當即指認是蕭大人的侍衛所傷。”
“老夫承認蕭大人落水之事老夫有責任,可小兒又有何錯,他甚至在蕭大人落水那一日受了驚,喝了兩帖藥才好起來。”
“還請九千歲為下官做主。”右相朝着宴九千跪伏下去,他的兒子也學着父親的樣子腦袋着地,悲聲道:“還請九千歲為草民做主。”
此話落下,蕭嘉言只感覺身上落了一道目光,那道目光涼涼的,看他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他心底咯噔一下,臉上沒有任何改變,條理清晰地問,“所以,右相的證據就是三公子親眼所見?”
他說完後停頓了一會兒,看向宴九千問道:“敢問九千歲,這也算是證據嗎?”
正常人都知道這算不上什麽證據,即便大理寺來審也需要人證物證,更不可能随着當事人一面之詞就随便拿人,最多也只是傳喚,可是看着右相這連編故事都不願意的樣子,蕭嘉言心底有了不好的預感。
右相敢這麽做只怕是得到了宴九千首肯,原本蕭嘉言以為他只需要對付右相,畢竟這個時間點的宴九千還沒有表露出想要皇位的野心,雖然有些瘋子的做法,但還沒到病入膏肓不可救藥的程度,還不至于對他們動手,可現在看來……
蕭嘉言的心底有些沉,一些思緒迅速在腦海中閃過,卻始終不得其法,現在的宴九千真想對付他也不過是動動嘴的事情,他一直對清楚這一點,所以在宴九千掌權後沒有一次和宴九千唱過反調,這人如今卻先一步找上了他的麻煩,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為何不算?”薄涼的聲音從上位傳了出來,直接讓蕭嘉言的心沉到了底下。
“果然。”最不好的結果出現了。
思緒略過,始終找不到什麽兩全其美的方法,目光閃爍間,蕭嘉言眼神落在自己腰間的玉佩上,一個想法逐漸形成。
“系統,能讓我吐血不傷身體嗎?”
蕭嘉言在心底詢問。
他記得以前有這個功能的,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了,好在系統及時的回答讓他松了口氣。
【可以的,僞宿主,但是使用這項功能需要10點情緒值。】
【關于情緒值收集,您有兩個選擇,一、每日只能收集一次情緒值。
二、……】
第二個選項還沒說完,就被蕭嘉言打斷了。
“收集情緒值。”
【恭喜僞宿主獲得23點情緒值。當前情緒值為23.】
【請問是否兌換一次吐血能力?在不傷及僞宿主身體的前提下,吐血一次需要10點情緒值。】
“兌換。”
蕭嘉言沒有任何猶豫,兌換完系統的吐血套餐後他再度朝宴九千行了一禮,神态恭敬,動作挑不出任何毛病,“下官請九千歲徹查此事。”
說到這裏蕭嘉言本就冷的神色更冷了幾分,“下官也想知道到底是誰污蔑下官。”
“若真是下官侍衛動手。“蕭嘉言擡眸看向宴九千,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坦蕩,”下官願與他同罪。”
一個侍衛可以随便拿下,無論百官哪個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拿下一個侍衛,蕭嘉言自問做不到放任宋覃簾被帶走,只能出此下策。
他相信宋覃簾,既然宋覃簾說沒有暴露那便沒什麽問題,除非栽贓陷害,但若宴九千真要栽贓陷害他的話他也躲不過。
既然躲不過,那就直面到底,十多年間宋覃簾救了他無數次,他不可能放任宋覃簾不管。
“蕭大人這是打算以退為進了?”
右相盯着蕭嘉言,老臉一皺,而後咬牙切齒,看着蕭嘉言的目光越發憤恨,“你莫不是以為九千歲是這麽好騙的?九千歲英明神武,怎會被你所蒙蔽。”
蕭嘉言沒有理會右相狂吠,只是盯着宴九千,等着他來決斷。
“以退為進。”
宴九千念出這幾個字,速度很慢,說完後他臉上露出了一絲不達眼底的笑,淡淡的目光掃過蕭嘉言,“既然是蕭大人的堅持,那便徹查吧。”
“下官謝過九千歲。”
蕭嘉言再次躬身行了一個禮,餘光瞥見盯着他目光滿是怨毒的李助,話鋒一轉,“既然剛剛右相提起落水之事,那下官也要告右相府管教不力。”
他這一出讓右相稍稍驚訝了一下,盯着蕭嘉言的眼神更沉了。
“是嗎?”宴九千好似絲毫不在意,淡淡吐出一句話,“既然和右相有關,那便一起說說吧。”
“下官在右相府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蕭嘉言聲音故意沉了許多,話落他更是咳嗽了兩聲,本就看着白的臉看着更白了。
“哦?”
宴九千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似乎沒有想過蕭嘉言會找他出頭似的,倒是來了些興趣,“蕭大人要告誰?”
蕭嘉言的目光從右相的臉上掃過,落在李助身上,只見那剛剛還滿眼怨恨悲憤指認他的李助此時正費力地往右相身後縮着身子,生怕會被他提及自己的名字一般。
蕭嘉言的目光卻越過了他,落在右相身上,盯着右相陰沉的眉眼,說出了一個衆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下官要告的是右相嫡子,李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