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重生
原來這就是死了的感覺啊!
被一箭釘在牆上的感覺真不好,不過到底他還是如願借着宴九千的手死了,也不用再拖着那具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殼子活下去,這樣想想好像也差不到哪裏去。
迷迷糊糊間,蕭嘉言這樣想,他感覺此刻他的身子似乎沒有了重量,輕飄飄地被托起,旁邊好像有熱氣,地獄也有火爐嗎?怎麽感覺很熱……
“公子,您怎麽樣了,再等等,禦醫馬上就來了。”
耳邊嗡嗡的聲音有些吵人,好像有些熟悉,對了,他想起來了,這聲音是他的小侍衛。
想到小侍衛,蕭嘉言又想起了自己死前的布局,如今小侍衛想來已經安全了,還有靖王一群人,在意的人都平安,他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親眼見過他家小九。
他家小九是個風光霁月的少年郎,也是他的心上人,已經斷了聯系整整四年了,也不知道如今小九到底怎麽樣了,有沒有如願成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真想親眼看看啊!
可惜他看不到了。
蕭嘉言心底稍稍有些遺憾,就算這次不死他的身體也拖不了多久了,倒還不如就這樣死在宴九千手上不讓小九看見難受。
耳邊那吵吵嚷嚷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嘉言聽得不是很真切,也沒怎麽在意,直到一股痛感襲來。
那股感覺來得突然,像是有人逮着他的手臂紮針似的,一針下去直接紮在骨頭上的那種。
哪個家夥死了都還欺負他。
刷!
蕭嘉言當即睜眼就想罵人,然而還沒等他的話說出口,入眼就是一張滿是關切的臉。
“公子,嗚嗚太好了,您終于醒了。”那人哭哭啼啼,臉上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好醜。
這是蕭嘉言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就是,“小簾,你也死了?”
“不對啊,怎麽會……”明明他已經布置好了,怎麽會這樣?洛南封沒有按他的計劃來?
哭了半天眼淚都沒有擠出來的宋覃簾:“……???”
他的哭聲頓了半晌,接着蕭嘉言見他表情更悲傷了,還沒等蕭嘉言想明白,只見宋覃簾轉身看向身後的人,哭着道:“禦醫您來看看我家公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青天白日怎麽突然說起胡話來了呢。”
蕭嘉言:“……”
禦醫:“……”
兩人面面相觑,蕭嘉言沒有再去看宋覃簾那糟心的模樣,直接和禦醫對話。
“宗禦醫,你……”
你怎麽也死了幾個字卡在了喉嚨間,一道機械的聲音直接打斷了蕭嘉言将要說出口的話。
【僞宿主,您已重生。】
對上宗禦醫看過來的狐疑目光,蕭嘉言幹咳了一聲,馬上改變了到嘴邊的話,“你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宋覃簾看着宗禦醫臉上能夾死蒼蠅的褶皺,眨了眨眼,接着臉上的神情緩緩呆滞住了他嘴巴微張,不可置信地盯着蕭嘉言一陣猛瞧。
年輕了不少?他家公子不會沒救了吧?怎麽辦?急!
“是嗎?”
宗禦醫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僞裝的笑容真誠了不少,“多謝蕭大人誇獎,看來剛剛老夫的醫治讓蕭大人受益匪淺。”
蕭嘉言聞言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針,看着那針,他想起剛剛就是這東西把他給紮醒的,一時間看宗禦醫的目光也沒有那麽順眼了。
他幹笑了一聲道:“确實是受益匪淺。”
都快疼死他了!
被忽視的疼痛再次湧出,比起剛才更深,蕭嘉言極力控制才維持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系統不甘心被無視,又道:【僞宿主,您現在有什麽問題嗎?系統能為您一一解答。】
“小系統,你沒有可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蕭嘉言在心底默念,即便聽見重生兩字,驚訝過後他心态依舊極好,“只要我弄清楚了現在的時間,其他的都沒問題。”
“對了,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蕭嘉言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這系統失蹤了都有四年了,現在突然冒出來,只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頓時警惕起來,“你這次有什麽目的?”
【沒……】系統剛開口,就被蕭嘉言打斷了,“沒有目的的話以後就別問我要東西,包括什麽情緒值,感情值什麽的。”
此話一落,吓得系統趕緊改口,【有。】
【我受了傷,系統損壞,要情緒值。】
【這次作為回報,我可以讓你的身體恢複成正常人的樣子。】
這話直接說到蕭嘉言心坎上去了,從小體弱多病的他做夢都想要一具健康的身體,可他理智還在,斟酌了片刻後問道:“情緒值有規定要一個人的嗎?”
上一次的情緒值就規定了一個人,如果這次也依舊是那樣的話會很麻煩的,蕭嘉言不由得皺起眉頭。
【沒有,任何人都行。】系統回答的幹脆。
“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蕭嘉言眉頭松了開來,默念這句的時候他心中有些沉,但還是很堅定,“除了身體健康外,我還要可以随時見到小九的權限。”
系統滋滋卡頓了兩秒,就在蕭嘉言以為它要拒絕的時候,它答應了下來。
【可以,但僞宿主要在五年之內幫我拿到十萬情緒值。】
這簡單,蕭嘉言毫不猶豫,“成交。”
見自家公子和宗禦醫說完話後開始愣神,愣着愣着又皺起了眉頭,宋覃簾臉上的呆滞變成了凝重,凝重後又變成了同情,他小聲對宗禦醫道:“宗禦醫,您瞧我家公子這樣還能治嗎?”
說話間他指了指腦袋,懷疑兩個字就差沒寫在臉上。
宗禦醫也有點沒有把握,剛剛還瞧着一個好好的人現在突然間就走神了,他心底不禁有些擔心,若是人在自己手裏出了事情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蕭大人。”
宗禦醫喚了一聲。
蕭嘉言回過神來就見兩人盯着他,目光帶着緊張。
“怎麽了?”
他下意識問了一句,看到兩人擔心的目光才驚覺自己和系統的對話有點久,他頓了兩息,一手捂住腦袋,語氣虛弱,“剛剛腦袋有些疼,我這是怎麽了?”
“原來是這樣啊。”宋覃簾松了一口氣,眉眼間閃過一抹淩厲,臉色沉了下來,張嘴便道:“還不是京中聚會,本來公子是不想去的,被張森那家夥死拖硬拽地拉去了聚會,結果一不小心就落水了。”
說話間他身上還帶上了幾分殺氣。
蕭嘉言:“……???”
他滿臉懵地看着宋覃簾。
看着宋覃簾那滿臉氣憤的表情,蕭嘉言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了疑問,“系統,你确定我這個重生和我想的重生是一樣的嗎?”
重生的話本子他也不是沒有看過,但現在情況怎麽有億點點不同?
張森是什麽人,他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過好吧,京中哪個家夥叫張森,他怎麽不知道?
【僞宿主,他诓您呢。】系統也對宋覃簾坑主子的行徑表示不贊同,拱火道:【您要給他點顏色看看麽,系統這裏有各種道具,只要情緒值到位……】
“好了,你不用說了。”
蕭嘉言打斷了系統的話。
眼珠子轉了轉,他頓時就明白了宋覃簾的想法,宋覃簾莫不是以為他變成了傻子,想到這一點他瞬間氣笑了,盯着宋覃簾一字一句道:“宋覃簾!”
“我就這麽像傻了嗎?”話語隐隐帶上了殺氣。
宋覃簾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毫不在意自己被兇,嘟囔道:“我這不是驗證一下嘛。”
他稍稍湊近腦袋,壓低了聲音對蕭嘉言勸誡道:“公子,右相雖然崇尚以文興國,但他家裏的幾個兒子個個都有拳腳功夫在身,以往您……,李家老三更是混賬,文人的修養都被他吃到狗肚子裏去了,他害您落水,結果您在床上躺了三天連來都不來一下,屬下覺得日後您還是離右相府的人遠一點吧。”
以文治國,右相,李家,落水,一個個字眼羅列下來,蕭嘉言回憶起了兩年前發生過的一件事。
那是宴九千奪權後穩坐九千歲位置的第一個年頭,那時京中百官被分為兩個陣營,一個是擁護洛氏血脈奪回大權的洛氏派,一個便是想要擁護宴九千坐上皇位的九千歲一黨。
當時洛國的大部分權力都落在了宴九千的手上,無數人因為反抗宴九千面臨牢獄之災,鐵血的鎮壓導致洛國的話語權被迫讓給了宴九千這麽一個外姓人,朝堂之中身為宴九千附庸的朝臣也自覺高人一等。
那是十月的某一天,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即便他帶病也無法拒絕看似中立一派右相送來的邀請帖子,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右相已經投靠了宴九千,還想着把右相拉到洛氏陣營,于是他帶病去了右相府舉辦的宴會,一個沒注意被人撞進了水裏。
他不會凫水,那個把他撞進水裏的人見他落水站在岸邊,他沒去喊人,反而在旁邊滿臉興奮地看着他掙紮,後來他往下沉的時候似乎見那人跑開了,之後的事情他就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自己從右相府回來後大病了一場,足足躺了有半個月,本就因為先天體弱容易生病的身子從那之後更是虛弱了很多,也是這次落水,導致他被禦醫診斷沒幾年好活。
現在他就重生到了這個時間段。
也許是系統回來的原因,蕭嘉言覺得自己沒有上一世虛弱,相反身上還有些力氣,蕭嘉言是一個行動派,為了驗證他試探地把手撐在床上,借着力道慢慢坐了起來。
“蕭大人。”
宗禦醫見他這動作臉色瞬間變了,“小心銀針。”
“有勞宗禦醫取下來吧。”
太疼了,蕭嘉言臉色扭曲地靠在身後宋覃簾整理好的枕頭上,幾乎每說出一個字就微微吸一口氣。
剛剛疼久了,注意力也被分散了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這麽一動,那些銀針就像是想要插進他骨頭裏似的,就是兩輩子加起來他受過這種疼痛的次數都不超過五次。
宗禦醫盯着蕭嘉言那張有幾分扭曲但卻掩蓋不住好看的臉,見他只是臉上疼得冒汗并沒有其他異常,于是放心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行。”
“還得等兩刻鐘。”說着他開始調整蕭嘉言身上的銀針,時不時再插兩根。
蕭嘉言:“……”
他垂着眼坐在床上,極力維持着表情被迫接受了這長達兩刻鐘的酷刑。
兩刻鐘後,宗禦醫拔下銀針叮囑兩句後收拾好東西離開了,看着宗禦醫的背影消失,蕭嘉言終于松了口氣,心有餘悸道:“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禦醫了。”
拔了針還是疼,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被螞蟻咬得一般,哪兒都疼,估計以後他看見這個宗禦醫馬上就全身上下疼,別問,問就是後遺症。
他從小就怕疼怕苦,紮針喝藥什麽的對他而言無疑是酷刑。
宋覃簾聽到這話後頗有些不自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家公子一聲。
“公子,不用見禦醫,你的身體後續會交給太醫調理,靖王殿下已經約好太醫了。”
蕭嘉言:“……”
他嘆了口氣,憐愛地看着宋覃簾,“小簾,有些話要分場合說的,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
“知道。”宋覃簾嚴肅地點了點頭,“公子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我出去。”
他家公子遇到要喝藥紮針的時候總是脾氣不太好,問就是想靜靜。
蕭嘉言心中有些梗,他捂住心髒模樣誇張道:“小簾,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他家的小侍衛之前就是一個小乖乖,雖然偶爾脾氣差了點,嘴碎了點,愛打人了點,但從來沒有這麽搶他話的時候啊!
今天這是怎麽了?
宋覃簾冷哼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俯視着蕭嘉言,宋覃簾長得比較瘦弱,但又不是蕭嘉言那種風一吹就倒的瘦弱,他的衣服都是緊身的,雖然是瘦弱,可穿上的緊身衣服,衣服緊繃的模樣讓人看着就感覺極為有力,不說話時總會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一旦說話,少年的那種沒有成熟的味道就會撲面而來,在蕭嘉言看來這個時候的宋覃簾就像是個小狼崽子露着肚皮兇巴巴求摸一樣,總是讓人想要再逗一逗。
“還能怎麽樣,被人氣的呗。”
宋覃簾色厲內荏,虛張聲勢,“在右相府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叫人,現在醒過來後就像個沒事的人一樣,他們都這麽欺負你了你不會叫人打回去嗎?”
他重重哼了一聲,有點黑眼圈的眼眶都紅了,盯着蕭嘉言有些哽咽道:“你知道我見你渾身是水,呼吸差點沒有的樣子是什麽感受嗎?公子,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我們想想啊。”
這話一出,蕭嘉言頓時就心虛了,确實是他沒有叫人,也沒有帶人,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不過算了……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就算了!
如果是上輩子的話他或許會忍耐一段時間,但是現在右相已經沒有拉攏的必要了,那麽有仇他自然會報,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但是……蕭嘉言狐疑地瞅了瞅宋覃簾,眼底閃過一抹沉思。
這小子的表情似乎有點問題,就像是……虛張聲勢,或者……做賊心虛?
一個想法在蕭嘉言腦海中浮現,他盯着宋覃簾,一個字也沒說。
恰恰就是這沒有絲毫言語的注視,吓得宋覃簾臉色微變,心中不自覺出現了恐慌,即便努力壓制,慌亂終究還是染上了他的眉眼。
蕭嘉言看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他盯着宋覃簾,沉着聲音道:“小簾,你動手了。”
不是疑問,是陳述,蕭嘉言沒有任何停頓地向宋覃簾陳述這一句話。
就在蕭嘉言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宋覃簾臉色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