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沉默蔓延。
林井愛：“我們好像兩只無家可歸的喪家犬哦。”
有家不能回，只能坐在黑暗裏等待，她上高中以來，就沒做過這麽偷偷摸摸的事。
有些狼狽，卻又有些想笑。這種感覺還挺......新鮮的。
“明天就不是喪家犬了。”
“什麽？”
“明天不是演出？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看着你，”他的目光傾斜過來，低聲補充，“我也會看着你。”
林井愛只覺得，數秒前那股低落無奈的情緒突然間就被什麽東西稀釋了，心裏像摻了根糖絲，沁出些蜜來。
“今天，謝謝你。”
不止謝他偷了鑰匙幫她彩排，還謝他帶給她的這些......從沒有過的經歷和感覺。
“沒事兒，”他笑了一聲，“偷個鑰匙玩玩，也挺新鮮。”
她就知道沒法和這個人認真交流哪怕一秒。
又等了一會兒，走廊那頭辦公室的燈終于滅了。
女老師離開後，兩人也不敢太高調，摸着黑進了辦公室。周奧找到那人的辦公桌，将兜裏的鑰匙拿出，放到桌上原來的位置上。
等辦好了事情下樓，夜色已經漸深，遠方只能隐約見到幾顆朦胧的星星，零星地挂在深灰色的天邊上。
“自己能走？”分開之前他問。
“這有什麽不能走的呀？”
林井愛眨眨眼，覺得他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路癡，知道校門在哪個方向。
“行，那我直接回宿舍。”
“嗯，時間沒剩幾分鐘了，你快去吧，晚了就要挨打了。”
周奧一頓，挨打什麽的，她不會當真了吧？
他望進她的眼睛裏，卻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和戲谑，少女的唇角正揚起好看的弧度，眼尾的小痣有些張揚。
......就知道她不會信。
周奧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不自然地側頭看向別處。
但是她知道自己每次露出這樣的神情時，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嗎？
“走了。”他最後撂下一句，轉身。
林井愛直起手指朝他擺擺，見前方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漸漸隐沒在夜色中，她才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的校門口走去。
林井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她開了門，剛摸到玄關處的客廳燈開關，手機便震了一下。
——世界：【到家沒。】
她心道，這人時間卡得還挺準。
【到啦。】
想了想，她又接着發了一條：【這個點宿舍都熄燈了吧，你怎麽還能用手機。】
世界：【為什麽不能。】
世界：【陪你聊通宵都沒問題。】
誰要跟他聊通宵啊！！
她耳邊微熱，快速打字：【我要去睡覺了。】
【你不是剛到家，就睡覺？】
【我已經洗完澡躺床上了。】她再接再厲，撒謊不打草稿。
世界：【這樣。】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移到他的名字上。
——世界。
這名字看了一段時間，好像也挺順眼的。
雖然只是網絡昵稱，但的确和他的人一樣，博學多識，廣納萬物。
她打開發紅包的界面，在封面上輸入了一個奶茶的emoji，然後發送。
世界：【？】
【犒勞你的賞金，明天買杯奶茶喝吧。】
【還挺知恩圖報。】
這樣回複過後，沒隔幾秒，他卻把紅包退還了回來。
林井愛眨眨眼，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世界：【學校沒地方賣。】
也是，她都忘記了他住宿，不能出校。
她想了想，回道：【要不......我給你帶？】
【好啊。】
那頭答複得很快。
【不過我明天要演出，可能會晚一點。】
世界：【沒事，先欠着吧。】
世界：【你上次那杯飲料還沒兌現。】
她這才想起來，前段時間為了感謝他借她籃球，好像也說過要請他喝點兒什麽。
【知道了，會記着的。】
手機那頭隔了幾秒，又震了一下。
【沒事，慢慢還。】
每次讓她買奶茶的是他，說先欠着慢慢還的也是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第二天是周五，文藝演出被安排在了下午三點。林井愛中午吃完飯後，就抱着演出服去了禮堂。
與禮堂正廳連接的是一個用于後臺準備的教室，這時，不少參演的同學已經到了，正坐在裏面換衣服化妝。
林井愛找了一個靠窗的空位置，拿出她的小工具包。
初中那會兒她曾自己搗鼓研究過化妝，像這種規模的演出，她的化妝技術完全能夠應付。
剛坐下沒多久，就見身邊響起低聲的讨論聲，她循着衆人的視線望向教室門口。
三個身形不一的男生杵在那裏，正和門口的老師說着什麽。一個壯漢、一個瘦子，還有一個高高的黑發少年，她看了一眼就全部認出。左邊倆是劉慶東和他的雙簧搭檔，右邊則是昨天晚上剛和她夜闖辦公室的那個人。
前兩者來都挺正常，但是周奧這個不參與演出的人怎麽也來了？
“閑雜人等一律不能進去，你倆可以，”老師指了指劉慶東和楊朝，低頭比對着演出名單，接着又看向周奧，“你又是怎麽回事兒？”
說話的是個畫着濃妝的幹練女人，林井愛剛剛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教室了，負責維持後臺秩序。她嗓音不小，況且周奧又是年級裏的風雲人物，這時想不引起大家注意都難。
“他是來陪護的。”劉慶東咧了咧嘴，企圖用樸實無華的笑容打動老師。
“又不是去醫院做手術，需要陪護嗎？”
“老師，”周奧往教室裏面一處指了指，“其他班不也有來陪着的同學嗎？”
女老師順着他的手指一看，那頭一個女生正站在另一個女生後面幫她盤頭發。
“人家那是來幫同學化妝的。”
“我也是來幫劉慶東化妝的。”周奧接道，一番話說得面不改色。
女老師：“......”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
要說年級第一的學神什麽時候還偷學掌握了化妝這門技術，那可真是太讓人驚奇了。
女人唇邊泛起無奈的笑意，面上還是有些猶豫。
“老師，你就讓我們進去吧。”劉慶東見她表情有所松動，趕緊趁熱打鐵。
女人停頓片刻，最終妥協地揮揮手放行，“行了行了，都別杵在這兒了，快進去吧別擋着過道。”
三人如過關斬将的戰士，帶着一臉勝利的笑容進了教室。
“小井愛！”
劉慶東一眼瞄見了林井愛，朝她奔過來。
“卧槽，你今天有點兒驚豔啊。”
林井愛本就一直關注着門口的動靜，這時見他們走過來，笑吟吟地朝他們揮了揮手。
周奧本不緊不慢地跟他在後面，這時到了跟前看清楚林井愛的臉，愣了愣。
今天的她跟平常有些細微的不一樣。
她膚色本來就白，這時兩頰上了腮紅後如桃花一般粉嫩，睫毛修長而濃密，像兩把小扇子。
再往下，一色緋紅點抹在唇上，修飾出她飽滿圓潤的唇形。本就是濃顏，這時上了妝，更凸顯出處處精致的五官。
林井愛擡頭與他對視，看見眼前這張俊臉，就不自覺想起昨晚那場引人入勝的冒險。
她心裏微微一動，安靜地看着他也沒有說話。
下一秒，劉慶東的大嗓門打破了兩人之間無聲的對視。
“哎，我看別人桌子旁邊圍的全是人，你這兒怎麽這麽冷清？”
他說的沒錯，縱觀整個教室，有不少不參與演出的“閑雜人”。很多人請了專業的化妝師來上妝，要麽就是有同班的同學在一旁幫襯着。
“我這兒比較簡單，自己能應付。”她回道。
她的小化妝包支棱在桌上，裏面各式各樣的小工具被擺放得整整齊齊。劉慶東見到這些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誇贊道：“東西備得還挺齊。”
像他們這樣只會好好學習的正經高中，哪有像她這樣的，什麽化妝工具全靠自己帶。
他指指那個黑色的像羽毛一樣的小物件，問：“這是什麽？”
“假睫毛。”
“你睫毛那麽長了，為啥還要貼假睫毛？”
“舞臺效果好呀。”
劉慶東又指向一個五彩缤紛的液體小瓶，“這個呢？”
“細閃。”
“這玩意兒能塗臉上？”
“能呀。”
他又指指另一個粉色的圓柱形夾子，“這又是啥？”
林井愛答：“卷發棒。”
“我覺得你直發好看。”
林井愛：“......”
周奧：“你喜歡什麽樣的不重要，人家愛怎麽弄怎麽弄。”
林井愛聞言，下意識扭頭看他。
少年眼皮輕擡，說話時的語氣漫不經心，唇邊卻帶着些笑意看着她。
那雙狹長的黑眸一改往日的慵懶，此時帶了些清淺的暖意。
她眯起眼睛，輕輕應了句，“就是嘛。”
劉慶東撓撓頭，看看林井愛，又看看周奧。
他怎麽覺得這兩人有奸情呢？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默契了！
而且那黏呼呼的對視又是怎麽回事啊！
他大手一揮，不願再看這兩人，“走了，換衣服去。”
“你真要給他化妝嗎？”林井愛問周奧。
“嗯？”
看他那副茫然的神色，她就知道他剛剛只是在和老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哎呀，還是我來吧。”她想了想，将化妝包随意整理了下，走到劉慶東的桌子邊。
周奧：“你自己的都弄好了？”
“嗯，差不多，上臺前再補補妝就行。”
劉慶東一臉懵，“啊，男生也要化妝啊？”
林井愛：“當然了，你頂着這副素顏上去會對不起觀衆的。”
劉慶東：“......”嘴真毒。
她朝他笑笑，拍了拍椅子示意他坐過來。
挑了個暗一些的色號的粉底，她輕輕擡起手。少女的眸光專注，纖細的手指不斷在劉慶東的臉上按拍。
“好香啊。”
劉慶東閉着眼睛美滋滋地感嘆，覺得臉上被別人擺弄的感覺莫名舒服。
下一秒，他的背就一痛。
“哎喲，”他轉頭怒視周奧，“你怎麽掐我！”
“你背上有蟲。”周奧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劉慶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狐疑道：“真的？”
周奧心說，當然是假的。
他就是看不慣他這副享受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