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禮堂裏是一排接着一排的紅色座椅，臺下的照明燈全開了，暖光撲在身上。這樣恢弘又莊重的舞臺場合，不管什麽時候，向來都是人山人海、熱鬧得不行。
這時卻空蕩蕩得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整個諾大的空間都只屬于她一人，有種靜谧的不真實感。
“你手機裏有你跳舞的音樂和要播放的背景視覺文件嗎？”周奧進了後臺的操控室，朝外面喊。
“有的。”
她進去，把手機連上電腦。
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林井愛預播放了音樂列表，上了舞臺。中午情況特殊，她只能大概地倉促地感受了一下，雖然下午體育課的時候稍加練習了一會兒，但其實心裏還是沒有太多底。
今天晚上，卻突然間有了充分的時間來适應舞臺。
音樂聲漸起，她微微閉上眼睛，想象臺下有滿席觀衆。
真正有時間站在舞臺上面慢慢感受的時候，她才發覺這個舞臺比她想象地還要大很多，跳起舞來的時候，根本不用分心去注意舞臺的邊緣。
剛剛她在後臺把音樂調成了單曲循環的模式，因此能不帶歇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幾遍下來，她只覺得暢快淋漓，就連搭在臉頰旁的頭發絲兒都是自由的。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驚覺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視線猛地移到觀衆席上。
自從半小時前她開始放音樂之後，周奧似乎就沒動靜了。
目光繞着下面掃了一圈，才描見那個坐在觀衆席最邊上的少年。
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了本書來，正一手握着書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把手上，低着頭閱讀。頭頂，暖色調的燈光打在書頁和他的手指上。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他的側臉，挺拔的鼻梁之上，眉目低順，相比于平日裏那副張揚悠閑的樣子顯得順眼不少。
好乖啊。
明明是個挺養眼誘人的帥哥，她卻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只生出了一種淡靜的安心之感。
因為跳舞還沒靜下來的心跳，在看到他的時候突然就變得慢了下來，一下一下，沉穩又有規律地跳動着。
“怎麽？”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被一道視線火辣辣地盯着，前方的養眼帥哥突然擡起了頭，眼神裏帶着詢問睨她。
林井愛有些心虛，頓覺身邊空氣的溫度驟升。
他剛剛讀書讀得明明挺專注的，她不過就多看了幾秒，怎麽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啊，”她舔了舔嘴唇，火速想了個掩飾的說辭，“你能過來一下嗎？我想貼一下定點的膠布。”
他點頭，将書放在一邊。
在他走過來的間隙，林井愛快步走向舞臺後方的工具桌，見上面還真放置着一卷用于舞臺定點的标記布。
這本來只是她脫口而出的臨時說辭，沒想到還真讓她找着了，她微微松了口氣。
既然這樣，便用一用吧，雖然她已經練過了不下十次，定點位的膠布對她來說已經可有可無。
“怎麽做？”周奧已經走了過來，問。
“你就站在這裏就行啦。”她走到一處，指了指腳下，又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位置。
周奧往這邊兩步，擺了個板正的站姿，又擡起眼皮望向她。
又是那副帶着詢問和需要她下一步命令的眼神，眸子純淨得像......一只被馴服成功的杜賓犬。
杜賓？
她為什麽總是對杜賓念念不忘......
彎下腰，将手中那卷膠布展開了一小截，她貼了一面在地上。
小刀有些鈍，她劃了半天都沒把那一小截膠布給切斷下來，她默默想着桌上的工具也并非個個實用。
周奧本來站的板正，視線不經意往下，就能瞄見那個正費力劃膠布的身影。
劃呀劃呀劃，不管多使勁，就是怎麽也劃不開。
從他的視線高度望下去，能看到少女的後頸，細膩白皙得和瓷磚似的。
周奧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擡頭把視線移回正前方，沒敢再多看。
“還要多久？”
“快啦。”她答。
鞋子突然被什麽東西碰上，似乎是她的手，在貼定點膠布的時候很容易就和他挨上。
那軟乎溫熱的觸感讓他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
“你幹什麽呀？”她拽住他的校褲褲腿，又把他的腿拉回來，“能不能不要亂動。”
周奧覺得這十幾秒異常漫長，比他去競賽時想不出題目解法的時候都要難熬。
“好了嗎？”
她沒有說話，又使勁劃了兩下，才将那一截膠布成功切下來。
“好了，下一個點吧。”她撐着膝蓋直起身，朝旁邊指了指。
周奧提了提眉頭，怎麽還有下一個點？
他腳下沒動，頓了頓說：“你站着，我來貼。”
說完，他就将她手裏的膠布兀自拿過，扯開一截。
“哦。”林井愛眨眨眼，應了。
還挺積極。
她走到點位上，周奧也跟着過來，蹲了下去。
由于離得太近，明明這裏沒有風，她也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清新的果木香味，在她周邊的空氣裏一晃而過。
對呀，現在還是晚自習，他來之前肯定已經回宿舍洗過澡了。
她循着那股子果木香望下去，瞅見少年烏黑的頭頂發旋，整齊有序。平常周奧能比她高上一個頭多，這時卻屈着腿在她下方。
有種奇妙的居高臨下之感......
這是為數不多她能以這個角度看他的時刻了吧？感覺還挺享受是怎麽回事......她不會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吧！？
正這麽胡思亂想着，周奧已經很快貼好了一個點，相比剛剛她貼時慢吞吞的效率高了不少。
“還有哪裏？”
“那邊。”她整整精神，向前跨了幾步。
“好。”
将三個關鍵點位都貼好後，林井愛将小刀和膠布卷放回後臺的桌子上。
“我們回去了吧？”
“你不用練了？”
她搖搖頭，“練的差不多了，回去吧，都耽誤你一節課了。”
“行。”周奧走到門口，“你先回教室，我去還鑰匙。”
還鑰匙。
她差點忘記了還有這茬。
想了想，她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奧聞言，回頭盯了她一眼。
“一起去？”他輕輕重複了一遍。
“對呀，”她眯起眼睛，唇邊笑盈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他笑了一聲，“哪裏有福，明明全是難。”
林井愛聞言，不但沒有反駁，耳邊反倒有些熱。
确實，今天晚上好像只有她享受了，他才是那個一直等待和被耽誤的人。
“走。”她剛剛的氣勢淡了下去，只能趁周奧鎖門的時候，率先邁開步子。
“瘦雞”男老師所在的辦公室在教學樓北邊。
這一塊的教室尋常的班級教室不同，更多是用于美術、音樂等藝術課的多功能空間，晚自習這個時間段基本無人問津。整個過道除了例行的照燈在發亮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是一片空蕩蕩。
“他辦公室裏有幾個老師？”
兩人快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林井愛聲音低着發問。
“沒注意，反正挺大。”
她聞言抿起嘴唇。
人越多就越不好行事......
她心裏有些發虛，眼看着離前方的辦公室越來越近，腳底下的步子開始無意識放緩。
“要是被發現，應該會受處分，”周奧在一旁涼涼說道，“你現在回去也還來得及。”
“哪有這麽嚴重，最多批評兩句，”她小聲嘀咕，“而且本來就事出有因，錯不在我，這麽做也是情有可原。”
不知道是因為太慌了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她一句話蹦出了好幾個成語。
身旁的少年肩膀聳動，發出悶悶的低笑。
林井愛輕惱，故作輕松地加快了步子。
走廊盡頭的那間辦公室孤零零地亮着燈，在這棟冷清的樓裏顯得尤為突出。
兩人走到辦公室門口便停下腳步，往裏微微探了探。
一個年輕的女老師正坐在最靠裏的那一列，盯着電腦在鍵盤上敲着什麽。
“怎麽這個點還沒走呀？”
普通的教學辦公室也就算了，但這間辦公室全是藝體類的老師，沒道理待到這麽晚呀。
周奧淡淡道：“最近學校辦文化藝術節，忙不過來吧。”
“也是。”
她回頭問少年，“那我們怎麽辦......直接進去？”
周奧不贊同地挑了下眉，“風險太高，本來正常學生沒事兒就不會來藝體辦公室。”
“嗯。”
正在這時，辦公室內的女老師突然伸了個懶腰，拿起水杯站起身來。
“看起來是要走的樣子，”周奧低聲說，“等等？”
“好。”
兩人稍退離了辦公室門口，拐進了過道裏的另一個轉角。
不知道觀察了多久，等到第三節晚自習都要放學了，就是不見女老師從裏面出來。
林井愛等得有些犯困。
她的上身沿着牆壁緩緩滑下，然後坐在了地上。
“髒死了。”周奧評價了一句。
“管不了了，我的腿好酸。”她眉梢一挑，沒什麽可顧忌。
周奧沒說話，頓了片刻，他慢慢屈起修長的腿，也學着她的樣子靠坐在地上。
她歪頭看他，挪揄道：“不是說髒嗎？”
周奧擡了擡眼皮，簡潔地吐出一個字：“累。”
林井愛笑起來。
“再過半小時，宿舍就門禁了。”他說。
“進不去了嗎？”
“不至于，挨個打和寫份檢讨就能進。”
她聞言，唇角微揚。
他看了她一眼，問：“你呢，怎麽回？”
“我走讀呀，不過就是晚點回去，不礙事。”
“家裏人不擔心？”
“嗯，”她輕輕應了聲，“不擔心，淩晨回都沒事兒。”
周奧沒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