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人行
三人行
明媚無雲的大晴天，游樂園內的孩童們肆意地歡笑、打鬧着，把大人們當做躲貓貓的掩體，腿腳間不時出現的空隙當做自由的巷道，在人龍混雜的空曠游樂園內四處流竄，縱情奔跑，嬉鬧着溜遠。
“為什麽不再長高些呢？”管理員遠望着不遠處湧動的人海，看着那自始至終一成不變的歡聲笑語。
“三個人終歸是有些擁擠。”
“擁擠？”管理員反複地咀嚼着這兩個字，“噗嗤”一聲笑了，“哈哈哈哈哈～”把自己笑到眼角含淚，捂着被笑到抽痛的肚子，擡頭惡狠狠地盯住鹹陽那一雙好像在放空的眼睛，狀似懷念地感慨到，“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呢。怎麽還是個慫貨呢？怎麽能還這麽慫呢？”被回應給管理員的只有那雙無神的眼眸。
管理員看着眼前鬧騰的荒蕪，問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她為什麽要進來嗎？”
“知道。”
“慫包。”管理員瞬時冷臉，嘲諷，“哈～慫包！活該！”
管理員咒罵着，離開了，還順手打劫了路過的小孩手中的冰棒，嗷嗚一口整根吞了。那孩子被奪了手裏的吃食也沒有哭鬧，只是愣了愣，就又跑着，尋找小夥伴一起玩耍去了。
“是啊。慫包……”
“都活該。”
又過了許久，眼見太陽西斜，清晨時一大片陰影的清涼地逐漸被陽光占據，熱辣的陽光驅散清早時候的陰涼，室外的人流漸漸少了，鹹陽依舊筆挺地站在那裏，像沙漠似的水泥地上一顆倔強的小白楊。
不能擅自離開。
媽媽回來是找不到我的啊。
不可以的啊。
時間飛速流逝着，等鹹愉和小南回來時，已是一小時後。熱情的太陽正當空揮灑着自己豐沛的光輝，帶起一塊塊火辣辣的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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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鹹愉拽着小南飛速地跑過來，看着在陽光下被曬地大汗淋漓的鹹陽，耳邊的歡樂忽地沉寂下去，心髒開始一下一下地抽痛，眼淚控制不住地簌簌滾落。
鹹愉心疼地直接把鹹陽一把抱進懷裏，“寶貝，對不起。媽媽來遲了……”說着說着，又大哭起來，“嗚嗚嗚嗚嗚……寶貝……嗚嗚……對不起……”
我為什麽哭了……
可是，真的好難過，我的心好像被誰割掉了的難受。
鹹愉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在難過、矯情些什麽，只是突然想把鹹陽好好地抱進懷中，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大哭一場。
鹹陽瞬間僵直，又柔軟下來，小手機械地擡起來，一下一下地撫摸着鹹陽垂落的頭發，安慰到：“媽媽，沒關系的。”
小南盯着自己突然間空掉的手心，聽着耳邊斷斷續續反複着道歉的嗚咽，淺笑着攥緊掌心，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許久，見鹹愉難過的哭泣漸漸消歇，鹹陽往旁邊一指，說：“媽媽，沒關系的。之前有位大姐姐說要這樣給我畫一幅畫。”鹹陽擡手抹去鹹愉眼角的淚珠，一雙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媽媽。一起去看看吧。”
“嗚嗚……”鹹愉啜泣着，“寶貝的肖像畫？”帶着哭泣後哽咽的細弱的聲線悄悄地變音了。
鹹愉聽着那奇怪的音調，紅成了一顆蘋果，小南噗嗤地笑了：“姨姨，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小南還沒見過呢！”
“嗯～好。一起去看陽陽寶貝的肖像畫！”鹹愉自己擦過眼角的淚水，松快地笑起來，一邊拉起鹹陽的小手，一邊搭上小南的小肩膀，向鹹陽手指的方向進發。
路上，鹹愉腦袋挨近小南問到，“小南也很好奇自己小侄子的肖像畫嗎？等會要不要給小南也畫一幅啊？小南……”
小南聽着耳邊又開始的嘟嘟囔囔，漸漸地松開了緊握的手，感受着肩膀上掌心的溫涼，時不時地擡起臉微笑地回應着，“不要。萬一很醜怎麽辦？不要。我才不要呢。”
“哎呀。重在參與嘛！再說也不一定會醜。寶貝們這麽帥，怎麽畫都不會醜的……所以畫嘛畫嘛～”鹹愉不斷地撺掇着。
“唔～”小南看着滿臉期待和挪揄的鹹愉，故作傲嬌地沉思不回，仿佛被鹹愉的一番話打動了一般。
“畫嘛畫嘛～小南～”
一路笑鬧着，一天的游樂園之行很快就在游玩的快樂與排隊的等待中結束了。
是開心的一天呢。
只是在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家的路上，鹹愉忽然聽到有些乘客在小聲交流着今天剛發生的大新聞——
“今天有人帶孩子去逛動物園，結果孩子沒看住，丢了！”
“不是沒看着。是人販子拐去的……估計盯幾天了，才下的手……”
後面的一大串是這樣、不是那樣的小聲八卦，鹹愉都已經聽不見了，恍恍惚惚間，被鹹陽和小南拽着衣裙晃了晃，才回過神來。
“姨姨怎麽了？”小南瞪了那兩個乘客一眼，又擡頭關心地問到。
“媽媽。”鹹陽軟乎乎地抱住鹹愉，仰起臉來，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
“啊？怎麽了？”鹹愉有些不能理解孩子們突然的反應。忽地，有什麽東西滾落下去，到地上留下一塊水漬。鹹愉擡手一摸，原來不知何時，她的眼中早已盈滿淚水。
我怎麽又哭了？
“今天我是愛哭鬼呢。”鹹愉自己打趣到。
“眼眶紅紅的，像抹了胭脂。”小南看上去有些出神，好像在癡癡地盯着鹹愉眼尾的那抹殷紅，“姨姨，真好看！”
“是嗎？”
“媽媽。是好看的。”鹹陽附和着，一路上，再不曾松開那剛剛抱緊過鹹愉的雙手。
晚風和暢。三人手腕上一人系着一只小動物氣球，拎着游園的紀念品，踏着星月的微光，伴着入夜的微涼，回到了家中，在今夜的夢鄉中等待明天。
“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呵。那你們就繼續做夢裏的傻子吧。”
借夢的影去看月亮，
徘徊着，
等一縷月的微光。
想做太陽啊！
做那太陽！
向月獻上我的光亮，
從此不必，
再去借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