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喬青遙家都沒回,就只讓助手們幫忙随便收了行李,便匆匆的趕去機場,待他登機之時,左詩還在酒店的床上睡着。
他一早晨都筋疲力盡,半夢半醒,卻總有侵擾,一雙手尋覓撫弄,唧唧我我,擁推着栖身房內各處,雄健的腰和濕潤的嘴,啧啧地響。
滿地狼藉,滿滿當當。
臨行前喬青遙撫抵左詩的額頭,他好幾次離開又折返回來:“你可一定要來啊,我等你。”
“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一想到要分開那麽久,我都不想拍了。”
……
左詩疲憊困倦,仰躺敷衍着,眼都懶得睜開,直至周遭徹底安靜,再醒來的時候感覺很冷,他裹了被子,蹒跚移到落地窗邊。
腳下城市裏川流不息,無聲勞碌,附近商場懸挂的巨幅廣告很醒目,雖然看不清字,但是看得清臉,這張臉前幾個小時還見過,不似那般冷淡瓷白,而是潤紅渙散,熱情似火的嘴唇和雙眼,常人難見。
如夢似幻,如謊言和雲煙。
左詩收拾好身體和心情已經是下午三點,前臺竟然告知左詩只需要交房卡即可,無需關心費用問題,看起來劉昊做事越發上道,頗有當年段曉康的風範,念及段曉康這個名字,左詩心裏一陣惡心,胃裏正擾攘攘,忽然給人搭了肩膀。
“左詩,還真是你,離老遠我就看見酒店門口站着一個帥哥,就覺得像你,”男人任由助手推化妝箱進大堂,專注同左詩勾肩搭臂,熟絡調侃:“你怎麽了?腿抖成這樣,被人開‘苞了啊?”
左詩馬上原地立正:“我非常好,昨天練腿練多了而已,唉,別說啊,這兒的健身房真不錯。”
“怎麽跑洲際來練腿了,是來這出通告嘛,誰的活啊?”後又反應過來,意味深長:“瞧我這記性,肯定是喬青遙的活吧,他不是把你包了麽,這麽多年他只讓你畫。”
“我現在不畫他了,現在是凱莉姐畫他,就是那個最早跟着他的化妝師。”
Advertisement
“啊?”對方湊上前,關切的八卦:“你被換了?為啥呀?”
見左詩不開口,又揣測套話,“難道……因為你倆被拍那件事麽?報紙雜志上都是,現在這些娛記編假新聞都沒良心,根本就是扯犢子,大明星哪裏看得上我們這些化妝的。”
“哦。”
“我沒那個意思,絕對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實話說,咱們看跟誰比,咱們在老百姓裏看好像混的不錯,收拾的溜光水滑一天跟明星身後狐假虎威,雖說比一般人賺的多一點,但擱明星眼裏我們也是窮人啊,我們一年哼哧哼哧畫才賺多少,他們賺多少,不是一個量級的好不啦,就算是這些藝人要搞工作人員,搞公司老板搞經紀人不好嗎,還能多接活多賺錢,他跟他助理那個事也離譜,肯定是助理訛他,怎麽會有人信他猥亵助理,他腦子有泡哇去猥亵助理化妝師他犯得着麽,那麽多女明星富二代追他,挨個睡也睡不完啊……”
“你還活在清朝麽階級感這麽根深蒂固,沒人拿你當丫頭,你卻非要謹記丫頭本分,”左詩不想聽,便打斷他:“你助手都走沒影了,你還在這像個失足婦女一樣叭叭別人,你也不怕挨嘴巴麽,今天畫哪位姐啊?”
“我畫柳林姐呀,我助手先進去擺化妝品,再給姐姐按摩個臉整個精華SPA啥的,她花活好多呢,我再過半小時進去都沒事,”化妝師依廊賤笑:“你才失足呢,就算失足我也是丢了足上水晶鞋的灰姑娘,等王子來給我舔’腳穿鞋。”
“誰家王子看到你這幅要甩籽樣,還敢來給你舔‘腳。”
“你真讨厭,欠揍是不,”剛要作勢比劃,男人忽然想起來,“對了,你看今天的新聞了麽,你的前雇主在街上揍人了。”
左詩不太在意,準備随便聊兩句走人,“前雇主?揍人?”
“喬青遙啊,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媽呀,當街失控傷人,今天一早全國的媒體都要罵死他了,感覺不浸豬籠騎木驢都不足以平民憤,他現在是開始走‘發瘋天王’路線了嘛,畢竟是公衆人物,怎麽能動手呢,歌迷那麽多對青少年影響也太不好了,再說萬一對方告他,應該一告一個準吧,有沒有傷害罪這種說道?”
左詩聽着魔幻,他望定對方,不能相信,“真假?怎麽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了,網絡上還有視頻呢,就昨晚上還是今天淩晨,在街頭上打人的是他沒錯,他們公司中午就發了道歉聲明了,但是沒用,媒體都罵他沒素質……今天機場可熱鬧呢,王晨勇你知道吧,就是現在畫安娜那個化妝師,他今天趕飛機剛巧也在機場撞上喬青遙他們團隊,機場烏央烏央全是記者和歌迷,用王晨勇的原話說,子宮都要擠出來了……”
左詩看面前人嘴唇一張一合,耳朵失聰,眼睫顫動,草草的寒暄了回家,順道買了雜志報紙回去細細端詳,連同網絡上的視頻,直看到夜幕低垂,朗月懸枝。
咖啡杯熱氣袅袅。
左詩認出了段曉康,回想今天早晨,除了手破了喬青遙并沒什麽異樣,也沒有要同左詩講這件事的意思,可明明這麽大的事!
雖然對方無意同自己分享,左詩卻很想關懷一下對方,他窩在沙發上,滿懷愛戀的在短信對話框裏斟酌編輯,他知道喬青遙習慣性開國際漫游,因此訊息不會有去無還,左詩忙活半晚,反複删減,小心翼翼,一改以往直來直去,忽然間就不知道從何說起,怎麽說似都矯揉造作,不夠男兒灑脫。
分寸感這種東西就很微妙,太近了是冬天的蒲扇,太遠了又成了雪中無炭。
就這麽糾結猶豫,費勁吧啦寫的長篇,對方一個字也沒回。
左詩倒也不是太介意,畢竟有時差對方還忙,但卻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看一下手機,看到把備注從‘天鵝肉’改成了‘孩兒他爹’,改妥後左詩暗笑半天,心道不過是10天,一咬牙一閉眼就過去了,一條短信不回而已,本來自己也不該提他不想提的事。
未料這10天過的這樣緩慢,左詩咬着牙工作,咬着牙吃喝,閉上眼失眠,睜開眼失聯,喬青遙自打出國就從來沒聯系過他,沒有電話,短信也無,左詩有時候脾氣上來,運足了氣撥通電話準備罵人,但電話從來沒接通過。
就像是嘗了一口鴉片,銷魂蝕骨,接着消失不見。
消失很久的發小倒是聯系了左詩,寒暄過後便是發喜帖,表示準備辦喜酒,當然還有一事相求。
“大化妝師方便來幫我媳婦兒畫個新娘妝麽?都是哥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給錢也行,算是滿足我媳婦兒一個願望。”
左詩沒有遲疑,點頭幫忙,結果就是自己淩晨就爬起來工作,陪了紅包不說,還要付助手一日的工資。
江南姑娘生一張月牙兒臉,兩條細窄遠山眉,努一張水紅小肥嘴,不容易畫,她也不說話,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左詩見她愁容滿面欲言又止,當發小強取良家,後來妝都畫完了,新娘子終于在左詩走之前舍出了臉皮:“哥~有個不情之請,你方便幫忙要幾張喬的簽名麽?”
左詩一愣:“啊?”
“我跟我同事都好喜歡他,嗚嗚,我高一的時候就喜歡他了,這麽多年也沒變,能有一張簽名就好,如果你實在為難,我也能理解,沒關系的我就是問問~”
左詩笑道:“我不為難,要簽名照有點難,你早說兩個星期我還能要到,現在不方便了,要不我跟講點喬青遙的小秘密就當補償你了?萬一你聽了之後再也不喜歡他了還省事,省的要簽名照了。”
助手見狀貼心支招:“左老師,問麗美姐要也行,我之前要過一次,她很好說話的。”
新娘子同身後吃油條的親戚全瞪了眼,連一邊補覺的伴娘都明顯伸了耳朵,猶豫着是閉眼睛聽還是睜眼就聽。
“什麽小秘密!”
“你等我盤一下,好長時間沒見了他了,都有點忘了他什麽德性了,別着急,你先結婚,容我想想。”
婚禮很甜蜜,新郎新娘款款相依,講述多年點滴,一起工作,一同築家,我怕你吃不好飯而親手做的每一餐,你風雨無阻的接送只因怕我夜班不安全,揮汗滿面,淚花四濺,一直努力為彼此變成更好的人,最後又能拉着對方的手,發誓要相伴一生,白頭偕老。
司空見慣的平凡愛情故事,沒有豪門恩怨,也沒有破鏡重圓,臺下食客聽得犯困,左詩卻聽得鼻紅面濕,細噬心頭。
‘沒有預兆沒有理由,你真的有說過,如果有,就讓你自由……”
Ktv嘈雜晦暗,難辨五官,只聞噪音,唱歌的男人喝高了,攥着話筒情歌一首接着一首,如癡如醉。
左詩同三兩好友窩在角落玩骰子,寧可輸了喝酒,也不想坐在前面看見不想見的MV。
人頭聚湊,玩骰子不走心,卻很認真的拉家常。
“整天拿死工資有意思麽?我打算開個炸雞店,你要不要入一股?我有個牛逼的配方,感興趣我給你詳細聊聊,”
“哥們,你這都創業多少次了,還沒死心呢?”
“着什麽急,沒聽說人生就是一場馬拉松麽,人肯德基的創始人六十多歲才創辦的kfc,我才三十多,正年輕好嘛?”
“你這馬拉松的路是不是坑略多啊,年年摔倒,年年起來接着跑,陪多少錢了?”
“賠錢不重要,我的夢想就是成為餐飲業大亨,起碼現在幹上餐飲了,就差大亨,從名兒上我這夢想已經實現了一半,失敗經驗也吸取足了,反正這事絕對能成,我跟你說你現在不入股,錯失良機別怪我不帶你啊。”
“不是我不看好你,現在的确是手頭不寬裕,沒閑錢投資,我這報了學習班學導演,你不知道那些課有多貴。”
“你小子還惦記這茬呢?你老婆受的了麽?”
“她舉雙手支持我好吧,我工資一分不少往家裏交,攢點零花煙錢搞業餘愛,她很體諒我。”
“其實你就算不弄這個,你也算事業有成了,公務員那麽難考你都考上了,吃公糧就夠讓人羨慕的,你還挺有才華,那你學的有成效麽?搞藝術門欄可高啊。”
“我這都計劃好了的,先解決面包,再擡頭看月亮,前陣子我們老師介紹我去幫一小模特拍了個個人短片,慢慢來嘛,可惜我就是沒時間,不然我老師還可以介紹我進組,可以先幹幹場務啥的看看人家都怎麽弄的。”
“你老師人脈可以啊。”
“當然了,他可是娛樂圈的人,拍過好多大明星呢,哎呀,你看我都忘了咱們左大化妝師,娛樂圈紅人,摸過圈裏最紅明星的臉。”
朋友們欺身上前,圍困左詩,左詩‘唔’了一聲,他嘴裏滿食,心裏回話,‘摸臉算什麽,不該摸的都摸了,由于技術太差還差點給人咬絕後了呢。’
左詩很久沒怎麽吃飯,此刻有點醉,便強塞食物墊底,邊完骰子邊自酒和小食裏撿雞翅吃,燈下暖黃浮金,他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
“左詩,你是有什麽事麽?這麽暗我都能看見你這大黑眼圈,好好吃飯睡覺,別沒事糟踐自己。”
“唉,你還畫畫麽?”
左詩抽紙巾擦手:“沒有了。”
朋友感慨,說者無心:“我一直以為你能成為畫家呢,我見過你的畫,雖然我不懂啊,但是我就是覺得牛逼,我真是沒想到你成了化妝師。”
說話間被人推一把:“化妝師怎麽了,我們左詩做化妝師也是最牛逼的。”
“不是,”左詩認真道:“只能說我運氣不錯,畫到紅人,有錢賺而已。”
“賺錢就行,不過啊……”話雖逆耳,确是酒後吐真言,“你可得把雇主處好了,要不然鐵飯碗沒了,你也沒給自己多留條後路麽?或者計劃計劃,你看你起點這麽高,別把一把好牌打稀爛……”
話沒說完,被好心的朋友捂了嘴:“閉嘴吧你,好不容易同學聚一次你放點好屁。”
……
醉話喧嚣,情歌缭繞,麥霸終于換了人,接力的女聲漿果一般,嗲嗲的唱安娜的新歌,當年的甜心教主,結婚生娃,闊別多年,再複出依舊是甜心教母,女生們猩紅的指甲撥弄耳環帶過卷發,百無聊賴的紮堆聊八卦。
“對了,你看新聞了嗎?曝了一對過期戀情,安娜當年最紅那兩張專輯,其實喬青遙化名給寫了6首歌诶,主打歌就是他寫的,而且那個詞曲署名也真可以,叫青檸,記者太有才了,說拼音是Q和N寓意喬和安,青檸也在暗示青遙……”
“啊?炒作吧,她那麽多年都不來活動,新專輯不是這兩天才發麽?”
“不管是不是炒作,但是歌的确是喬青遙寫的,那些歌曲的demo都被曝出來了,他連demo都自己唱,絕對是戀愛關系了。”
“真假啊?我這兩天忙着寫策劃,都沒怎麽看電視,媽呀竟然錯過這種大八卦,安娜為什麽要搞這種炒作啊,搭上喬青遙也不是什麽好事吧,他不是性侵他的男助理麽?”
“就算他性侵他親爹又怎麽了,你看現在娛樂周刊上全是安娜發專輯和當年這段舊情的報道,專輯賣出去那可都是實打實的錢,反正她也過氣了,能有公司願意給她發專輯就不錯了,發一張少一張,趁着喬青遙完蛋之前,當然不用白不用。”
“哎呀你不要在我面前這樣說啦,我還挺喜歡他的,他沒有性侵男人,官司都贏了,真是壞事傳千裏好事不出門,而且安娜也開發布會斥責唱片公司惡意炒作了,所以這個demo應該不是她放出來的,不過也不好說,只是他倆竟然在一起過,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們真的般配,安娜那時候多清純。”
“真假誰知道呢,搞不好就是一開始設計的賊喊捉賊,連環大戲唱這一出連續劇,沒看見銷量一路攀升麽,最惡心的裏面還有一首歌是喬青遙八百年前寫的,加上又曝光這事,這不用意很明顯麽?連早年歌詞裏的諧音藏頭詩都找出來了,好像是什麽‘我愛安娜’,還是什麽‘喬愛安娜’,我也記不清了,你們快去看。”
“天吶,拿前男友出來炒作,娛樂圈為了賺錢可真狠呀,但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她的意願,這社會對一個女性的名聲都格外嚴苛,她還有老公和孩子呢……”
“所以她開發布會的時候還掉淚呢,真可憐。”
“唉,但是這一波錢也是沒少賺,同情不起來。”
左詩坐在兩撥人中間,觥籌交錯間,夢想也同八卦交織,他原已經茫了,但是喬青遙的這三個字卻從茫霧裏走出來,左詩聽得清楚,眼前混沌,腦子裏王麗美的嘴一開一合。
一條玉白胳膊勾了左詩的肩膀,油亮唇蜜勾起來,女人親近的笑,“我忘了你啦,詩詩同學,你化妝的明星是不是喬青遙,我記得是。”
左詩轉過頭,面有酒暈:“不是,怎麽了?”
“想跟你打聽打聽他的八卦嘛,他真是那種到處留情的人麽?”
左詩沒接話,別有意味的笑,房內的霓虹在他臉上變幻,遠處的麥霸唱累了跑去喝飲料,只留下安娜一個人在屏幕裏柔情蜜意,20出頭的女星臉襯桃花,腰若楊柳,出落的無可挑剔,此時正悠悠的唱:
你眼裏春來秋去
隔熒幕的距離
是我懂的情緒
一句又一句
我仔仔細細寫下你的關于
窗面落雨
你翻書一隅我廚內烹魚
這是我們愛情的結局
……
左詩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ktv,在出租車裏酣睡很久,待到了目的地,在絕塵而去的尾氣裏,站在冷風裏找不到北。
這根本就不是他家,他連小區大門都進不去,巍峨城欄下,保安的聲音由遠及近,左詩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喬青遙家。
是他在半醉半醒裏,一直嚷着要去的地方,無奈朋友才架着他打了車,剛跟司機說完目的地又被左詩死活推下去,因為潛意識左詩是知道自己要保守秘密,他跟喬青遙這件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秘密。
左詩在光線暗淡的林間路裏,鬼鬼祟祟的摸到喬青遙那一棟,開門的阿姨笑容依舊,貼心的拿拖鞋放洗澡水,話不多,只在送熱牛奶時才說了一句“好久不見,早點歇着。”
上一次在這個屋子裏的‘好久不見’是左詩說給喬青遙的,從早晨起床到下午見面,不到12個小時,再見面時左詩嚷着‘好久不見’,一躍跳到喬青遙身上,緊緊的勾住對方,堵住他的嘴,得了便宜後還要賣乖:“今天誰又讓你生氣了?我親親你。”
左詩坐在沙發上,手裏的牛奶慢慢變涼。
這張沙發上,若有似無的喬青遙的氣味,閉上眼,再睜開,眼前晦暗,房間沒開燈,黑暗裏人便敏感起來,左詩面紅耳赤,雙手在對方腰腹推擋。
“你哭了?”
“沒有!”
“很痛麽?”
“閉嘴!”
……
左詩衣冠整齊,有些孤寂的望着客房壁畫,是自己在這裏無聊時畫的,畫上午後豔陽,綠意春曉,人頭成雙,手機屏幕裏字字句句,卻形單影只。
左詩滿腔憤恨,本來想罵人,但是打出來就變了味。
“你什麽時候回來呢?不是只去10天麽?”
“這麽長時間你是出去坐月子麽?坐月子也有時間看手機吧。”
“手機掉了?被狗叼走了?然後這麽多天你都沒買手機?”
“突然玩消失這樣不太好吧。”
“連解釋和借口都沒有,哪怕你搪塞我呢?我就這麽不配麽?”
“還是是誰在你身邊讓你這麽不方便聯系我,你只要開口,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如果你不想再繼續了,那就告訴我。”
左詩的眼淚滴在手機屏上,褲子上,暈花了,手卻不停。
“我到底做錯什麽了?你忽然就不想理我了。”
“我想你。”
“你回來後,我們能見一面麽?”
“求你了,別這樣。”
喬青遙落地第一天,王麗美就把他的手機掉進水裏。
黃昏的托卡內夫燈塔前,王麗美在喬青遙的怒視下,話都說不利索了,她扯下脖子上的愛馬仕絲巾,讨好的擦拭他的手機:“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給你解決好,修好之前我給你買個新的手機你先用着,我這就去給你辦卡。”
喬青遙冷目飕飕:“用不着你買,怎麽卡都要換?”
劉昊因簽證問題來不成,臨時找的新助理便幫着摳出手機卡,以指腹搓了搓,“哥,濕的。”
喬青遙更生氣了:“我晚些要聯系一個朋友,你想辦法。”
王麗美擦手機擦的直冒火星子,“你可以先用我的手機,我開通了國際漫游,你記得這個朋友的電話號碼麽?或者說,你這個朋友我認識麽。”
喬青遙從來不記得任何人的號碼,但他知道王麗珊一定有左詩電話,“你手機裏的電話號碼都存了名字吧。”
王麗美點頭如啄米:“存了,沒有外號都是大名,我手機在車上充電,我這就過去拿給你,你先湊合用,明天新手機到位,舊手機我也保證給你修好。”
助理見狀到:“姐,你別折騰了,我幫你拿,你告訴我在哪裏充就成。”
王麗美置若罔聞,她匆匆上路,待到了無人之地,便從手袋裏掏出手機,一個經紀人怎麽可能不随身攜帶手機,這對她而言已經不是通訊工具而已,手機就如同飯碗一樣,誰知道哪一通電話就是金幣進帳。
她熟練的翻找通訊錄,将左詩備注改成‘廣告公司小王’,并将自己的私號備注成‘化妝師左詩’。
女人的直覺本就準,更何況她跟了喬青遙這麽多年,平日裏電話都懶得接的人,此刻卻着急聯系‘朋友’,不是‘女’朋友難不成是工作朋友?她心明鏡喬青遙要找誰,她自有一套去對付他,卻并非像整治出軌的夫,而是恨鐵不成鋼的兒,喬青遙對王麗美而言,已經不是個尋常藝人或者服務客戶,王麗美打心底希望他越來越好,希望他能擺脫流言,帶着自己賺更多的錢,然後名留樂史,娶妻生子,一生安穩。
不要因一時歡愉,再悔恨終身。
因此她故意拿不穩香槟杯,将酒精一股腦兒倒在喬青遙的手機上,還不夠,還要手忙腳亂的試圖補救卻将手機撲出去,落進餐桌旁邊的噴水池裏。
王麗美就是想給他們一個冷靜期,而左詩又是最不冷靜的人,沖動起來相當降智,那就正如王麗美的意。
拿下手機是第一步,雖然意外的借出了自己的手機,但是新手機和臨時電話卡辦理很快,又順利的讓喬青遙把存手機通訊錄這事交給自己,對方正忙着跟mv導演開會,喬青遙一貫如此,只能聚精會神的做一件事,王麗美有的事機會把通訊錄在新手機上錄了個七七八八,同樣是貍貓換太子,把自己的私號備注成左詩。
經紀人有兩個手機號,這也業內算是常事,公司為了留住資源,通常會在入職時強制經紀人用公司的手機號,離職後人走號流,資源也便跟着流下,然而這基本上對個人資源控制是空想,卻在此刻派上用場。
手機修好了,手機卡卻給泡壞了,喬青遙再怎麽責怪王麗美都無用,只能回國換新卡,而這期間只好先暫用國外卡,于是乎王麗美會在收工後接到喬青遙的電話和短信,他果然是要找左詩,并且還會換着號碼找,因為團隊裏認識左詩的人只有王麗美,手機能打國際電話的人又不多,有一個算一個,基本上都打過王麗美的私號。
王麗美從來不接,且終日惶惶,萬一喬青遙發現號碼有誤,自己也可以說手誤存錯了人,總之怎樣都有說辭,大不了挨頓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最差事情敗露了,也不至于失業,畢竟她一片好心,又沒殺人放火。
然而沒等到回國喬青遙就問她是不是給錯了號碼,王麗美信誓旦旦,甚至還拉着黃迪演了一出戲,黃迪了解王麗美的用意後,毫不猶豫查閱證明不讓喬青遙起疑,此後王麗珊也象征性裝着左詩回複裝忙,而喬青遙才是真的很忙,每日大量的工作壓榨他的精力,頭痛蠶食他的思緒,他也并沒有很頻繁的想起這一茬,但會在一個時間段不停的找,發情的找,短信一條接着一條。
“有空回電話等你”
“你真的不來嗎?”
“出了什麽事?我不在國內也可以幫你”
“左哥我起床了”
“左哥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左哥我又起床了”
“左哥我今天撿錢了想要但不能要最後讓王麗美拿走了生氣”
“頭痛要死了你來救救我”
“累死了曬死了襪子也丢了不想幹了想毀約更想你”
“剛才看見一對情侶約會女生拿着一個氣球等我回去我也要要那種能飄起來的花氣球我拽着吃飯”
“是不是國內新聞寫了什麽不好的事不該做的我沒做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想你”
“你終于肯回我了通個電話吧我想你”
“你又消失了”
“我不再是寶貝的小寶貝了?”
“理理我~”
“我的小母狗不要我了嘛~”
……
王麗美兩眼一抹黑,看過的眼睛都不想要了,幹脆把手機關機。
聯系不上的結果就是喬青遙整日心情都很差,他本就生人勿進,現在是近者勿生,除了非必要工作溝通根本就沒人敢湊上前礙他的眼,助理一點小事就被罵的暈頭轉向,或者幹脆見不到人影,她本職生活助手,不跟現場也合情合理,王麗美更是不敢跟他說話,每次出工都遠遠的在一旁,但還是免不了被提到前頭去打立正。
斜月清清的後半夜,街邊酒館的角落,化妝師凱莉喪眉搭眼的同王麗美抱怨:“喬最近怎麽回事?他以前不像現在這麽難搞啊,做個頭發這不行那不行,哎呦我真的要伺候不了了。”
王麗美安慰她:“他是每次出門工作就焦慮,所以心情不順,你看我天天給他當出氣筒呢。”
凱莉手指玩弄卷發:“是不是因為安娜?你知道國內現在又在嘲諷你家喬麽?”
王麗美當然知道,前同事第一時間就同她八卦,時差快了三小時,她相當于提前預知。王麗美喜憂半摻,喜的是這次的緋聞對象終于不再是男人,愁的是并不是什麽好新聞。
公關部的同事問她是不是先提前跟喬青遙溝通一下,也不能就這麽被動營銷還要挨罵。
王麗美找喬青遙看着心情舒緩的一天,鼓足勇氣,走上前,又返回去,喝了一口龍麗蘭,而後就義一般返回喬青遙的化妝間,進門先給凱莉使了個顏色,凱莉會意的找個借口,便拉着助理一起出門。
喬青遙得知這件事時,臉上無風無浪:“歌的确都是我寫的,當時用化名是她經紀公司的意願。”
“媽的她這什麽狗逼公司,這一出一出八點檔讓她們給演的,而且我真覺得她自己不說,唱片公司怎麽會知道,想紅想瘋了……”
喬青遙打斷她:“她想公開自己的經歷是她的自由,雖然跟我有關,可我又無所謂,所以只要沒人說謊,你們就別跟着瞎回應了,随她去吧。”
“可是……”
“別可是了,沒其他事,把凱莉叫回來,盡快改妝,快點拍完早日回國。”
王麗美深呼口氣:“劉麗她們讓我跟你傳達一下,想問問你願不願意抽一天接受幾個媒體群訪,她們會把控提問,也會提前準備答案,因為她覺得這些年外界對你偏見和誤會很多,你本人其實不是八卦小報說的那樣,你應該站出來親自解釋所有的謠言,這也是對喜歡你對人負責,”
“好。”
王麗美很驚訝,她原以為喬青遙會裝作沒聽見,或者幹脆反對,她設想好幾種回答,卻沒想到同意的這樣利落,
房間裏很安靜,她擡頭,只看得見喬青遙的後腦勺,此刻他坐在化妝椅,手上一疊要他簽署的報表文件授權書,旁邊幾瓶未旋蓋的藥,對面化妝鏡映一張玉臉,眉眼描胭脂,似紅水滾滾,眼波卻暗。
王麗美轉身:“好的那我讓她們安排了,就這些事都說完了,我去把凱莉叫回來。”
喬青遙沒接話,由着王麗美踏步出門。
王麗美走到門口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他先是頹相依舊,而後又回神擡眼,剛巧在鏡子裏同王麗美對視。
直看的王麗美一個激靈,馬上走人,卻聽見喬青遙開口說話。
“有個事,”
王麗美只好走回去。
喬青遙不打算遮掩,他原本對此忌憚,眼下也是實在沒辦法:“你聯系一下左詩,我有事找他。”
王麗美并不多說,說多錯多:“哦好。”
“算了你別說我找他了,你就了解一下他近況就好。”
“其實只要我給他打電話,他不用接都知道是因為你,我倆私交也不是太近。”
“嗯。”
王麗美準備走了,但喬青遙話還沒講完,他口吻嚴肅:“這事絕對有問題,如果不是他有什麽事,就是你們在搞事情。”
王麗美心中百感,現如今只能嘴硬,并拉老板下水:“絕對沒有,黃總不是也幫你問了麽,我這就給左詩打電話。”
左詩倒是找過王麗美,王麗美到不冷淡,甚至态度溫柔:“哦哦,找喬呀,他在工作,結束了我跟他講讓他聯系你。”
“我說了呀,我真的每次都說。”
“喬最近挺好的,身體和心情都挺好,你可以放心,可能是昨晚上喝多了回去給忘了,我一會跟他提一嘴。”
“真的呀,我騙你幹嘛。”
……
王麗美話說的輕松,言下意卻重,左詩很快消停了,但喬青遙不肯罷休,眼看着事情要敗露,但他時運不濟,安娜的事才告一段落,又巨浪駭起,段曉康死灰複燃,吃了官司更要拼命,給黃迪寄了一沓喬青遙的照片,黃迪當下傻眼,馬上致電喬青遙,聯系不上又打給王麗美。
王麗美無法置信,但又不能質疑,段曉康為喬青遙工作工作那麽多年,像他老婆一樣照顧他的起居吃住,多得是機會下手,違法又怎麽樣,他賭定喬青遙要臉。
眼下段曉康因為誣告很可能進局子,現在來這一招,最差也就是迅速進去了,還能解決溫飽,但是公司要衡量利弊得失。
一個窮途末路的人,半邊身子都墜下地獄,還要拼死抓住喬青遙,共堕阿鼻。
黃迪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沒什麽感情:“段曉康雖然沒直接說什麽,但這個事說到底就是錢,其實就那幾千萬,喬一年就賺回來了,之前的案子撤訴也不過是一點律師費的問題,我從最開始就想私下把這事平了,誰知道他這麽犟,要是當時聽我的,哪有這兩年這麽多破事,我們都賺多少錢了。”
“這不是犟,這是原則問題……”
“行了,我這說的都算好聽的,”黃迪冷冷道:“這些照片不能曝出來,我感覺他那意思手裏還攥着猛料,不能在這樣沒完沒了的扯皮下去了,這事必須走私了,公司給他出這筆錢,我會穩住段曉康,你勸他撤訴吧,如果你還想幹的話,這不是我威脅你,他倒了對你沒好處。”
“可撤訴這麽大的事,媒體一定會知道,大家會質疑,既然沒問題為什麽要撤訴呢,平日裏我們沒錯都寫成錯,萬一賠錢這事被曝出來,假的都成真得了,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黃總,我們不能替他這麽做!我要跟喬商量……”
黃迪提高聲音:“我都肯自掏腰包拿出好幾千萬來,你以為我不是在幫他嘛?争這口氣有什麽用?被人戳脊梁骨是少塊肉還是怎麽了?好,就算是他被冤枉的心情很差,回家數數好幾億的鈔票能不能開心起來?而且他是公司的股東,我們要養活好幾百張吃飯的嘴,就算喬青遙贏到最後獲得了所謂的尊嚴,但很多人可能要沒有尊嚴的去找工作,我拜托你有點大局觀!”
王麗美氣血上湧,剛要張嘴,耳邊便傳來忙音。
又是一晚輾轉難睡。
海參崴殺景後轉場米蘭,在國外喬青遙通常比較自由,外景候場期間,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車裏睡覺,而是同工作人員無聊的在附近的高奢街閑逛。
凱莉親熱的挽着王麗美的胳膊,她已經完成今天全部的妝發造型,一身輕松,心情也好,百靈鳥一般活絡團隊氣氛,推崇自己昨晚上半夜看的靈巫電影。
喬青遙全程都沒講話,又戴着墨鏡,王麗美閑聊間瞄他幾眼,也瞄不出個所以然。
她一直想找機會跟他聊聊段曉康的事,可當下喬青遙郁郁寡歡,她也不想傷口撒鹽。
凱莉興致勃勃,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德魯依教徒也相信靈魂永恒,通俗講就是輪回。那個男主角死後,他的仆人就将他生前非常珍視的一個物件燒着,然後割破手指往火中滴血,總之就建立了某種巫術聯系,下一世兩人還會見面……”
“哇,這麽神奇,”王麗美敷衍着,眼看着旁邊的喬青遙轉身進店,緊接着兩個助手健身教練化妝經紀人都跟着一擁而入,平日裏難見人影的名表店內頓時擠的市場一般,人頭攢動,交口稱贊,挑挑揀揀,只看不買。
再一見喬青遙已經被帶進貴賓室,穿着寶藍制服的人精一眼便自人群裏看中買主,語言不通沒關系,帶着不上櫃臺的名品自保險箱取出來,黑絨展示臺上擺一排,端上香槟,慢慢品,細細看,喜歡哪一塊,擡手一指,刷卡走人。
忽然有店員為團隊奉上各樣飲料甜點,王麗美就明白裏面消費了,果不其然,喬青遙豪擲上百萬,卻不是給自己買,而是想送人,讓店員精心包裝了,出門時袋子直接仍給助理。
助理将手提袋抱在懷裏,同一邊的王麗美說:“姐,要不你挽着我走呢?我怕我腳軟摔倒了。”
王麗美懶得理他,快走兩步跟上喬青遙。
喬青遙走在前頭,碰巧頭前的女士回眸,竟是mv女主角蔣諾瀾,她也同團隊來逛,斜陽輕風裏濃發蕩漾,亂絲裏一雙含水杏眼,猶藏笑意。
連王麗美這種見慣了帥哥美女的人都暗自感慨,蔣諾瀾是真的美,她是坐在水晶吊燈上的精靈,是畫像上的驚濤駭浪,她整日穿着白裙子在鏡頭裏數他的睫毛,以鼻尖蹭他的嘴唇,亦或癡癡的托着腮,眼波暗潮。
兩人演了這麽多天情侶,戲裏追逐戲外仍黏糊,蔣諾瀾很自然的等他挽着他的胳膊,又馬上抽離,嗔笑着打他一下:“呀,我一看見你就覺得已經開機了。”
再看喬青遙,他永遠是那幅模樣,靜湖水面,你從來都分不出,他是喜歡還是很煩。
王麗美同她經紀人四目相對,誰也沒說話,蔣諾瀾是個演員,憑本事吃飯,因此婚戀随意,只要不涉及道德問題,公司不會幹涉。
晴空漸遠,雨後晦暗。
半個月後喬青遙終于出現了,不過是出現在新聞上。
左詩在出工的商務車上,翻看随車攜帶的雜志報紙。
照片裏,凱莉給喬青遙接了發,修剪半長,漂成淺金色。
他本來就白,這樣更顯奪目,從陰月到晴陽,耳垂銀環叮當,俊美無雙。
二人并排落座,背陽逆光,蔣諾瀾靠在他的肩膀上,把玩他的耳環,笑顏燦爛。
左詩知道這很可能是mv情節,可除此之外,還有日常剪影,似乎是在商業街這種地方,周遭都是團隊裏的工作人員,大概率不是mv取景,蔣諾瀾挽着喬請遙的胳膊,應該也不是劇情。
再翻一頁,是另一位偶像的國外行程,原來狗仔原意跟拍別人,結果無意拍到‘喬蔣戀’。
左詩合上八卦雜志,小助手在一邊提醒道:“左老師,我們到地方了,外面下小雨,接我們的人還沒到,我先下去拿好化妝箱,探探怎麽走你再下來,別淋濕了,”後又道:“你臉色不太好,吃早餐了麽?一會別喝咖啡了,我幫你點一杯牛奶。”
左詩開門下車,準備幫助理拿化妝箱:“啥也別訂,我現在有點想吐。”
王麗美想破頭都沒想到,自己不是因為掉包左詩的電話號碼露餡被罵,而是因為喬青遙爆戀情被罵,喬青遙訓她還不解氣,竟然在行程還沒結束的時候,直接将人趕回國。
驅逐的理由很充分:“回去公關更高效,沒時差。”
“澄清盡快,不要等你回去再說,”
喬青遙被頭痛折磨,後腦血脈突跳,似要破膚而出:“國內後天要是沒有大面積輿情反轉,我這邊也不幹了,直接坐飛機回國,我自己來說。”
王麗美大概知道喬青遙為什麽這麽着急,以往他都蠻不在乎,但又沒辦法,她只能連夜坐飛機回國,拍攝雖嚴重超期但好在mv也幾乎拍完了,再擠個一兩天拍個宣傳海報收尾喬青遙也就回國,正好借由這個契機把公關部聯絡的媒體專訪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