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早晨起床已經是下午,左詩只刷了牙便去喬青遙房間用餐,而這份‘早晚餐’吃的只有他們倆,待左詩蓬頭垢面的出現時,喬青遙已經洗過澡,衣冠整潔的坐在餐桌前跟段曉康聊天。
“至于為什麽要做這些,因為錢是會貶值的,但是做藝人是有賺錢周期的,明星不可能紅到死一直有收入,但是經濟大方向又是通脹,所以就可以把錢給到那些能賺錢的企業和項目,去抵禦通脹規避貶值,當然投資有風險,你也不知道哪些企業和項目能賺錢,所以就有很多專業機構的人可以來幫你評判,熟悉規則之後你甚至可以成為這個投資公司,”
“那你為什麽先注冊商貿公司又以商貿公司去注冊投資公司的,我開始還以為是你因為名人身份顧慮。”
“不是的,用身份證注冊公司和用營業執照注冊公司這個承擔風險的級別是不一樣的,這要解釋的就多了,我覺得要不送你去上課吧,反正你感興趣還比我有時間,這樣你後續幫我做這方面的事也會更清晰,”
“上課?”
“我工作的時候你去上課就好了,回國記得提醒我給黃迪打個電話,他可以搞定,這樣你還可以給我講講我不知道的東西,聽你說比聽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說可靠多了。”
“可我連大學都沒上過。”
“學這個也不需要你有多高文憑,那裏面很多人也沒有,你肯定沒問題,你到底願不願意?”
“我很願意,但是,”
“願意那就別但是了。”
“我怕我做不好,浪費,”
“浪費什麽?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
左詩聽不不懂也不感興趣,只是上桌吃飯,桌子上各色中西菜肴,照例給左詩留一份煎蛋,一份魚肉,以及無數的樹莓和紅香梨,喬青遙只吃國內廚師烤的酥皮豆沙小紅餅,一吃吃六個,左詩吃見他不吃則已一吃驚人,這時段曉康就會告訴他:“他只是工作的時候不吃而已。”
但并不是每次左詩起床都能趕上跟喬青遙吃飯,如果喬青遙晚上沒睡,那他就幹脆不睡了,直到吃晚餐時才同他的錄音師吳哥嘯一起出現,吳哥嘯工作一整天,饑腸辘辘的往嘴裏塞炸魚和薯條,而喬青遙則坐在餐桌的盡頭,面對滿桌子的香煎小牛排和蝶魚片,他又只是喝一點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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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精神很好,興致也高,總是耐心的等大家吃飽喝足,才提議出去轉轉。
他們經常出去兜風,一輛摩根敞篷車強塞了5個人,包括錄音師吳哥嘯的樂器,副駕上的喬青遙會在車裏放搖滾樂,一車人聲嘶力竭的跟着唱,左詩也想融入其中,然而挨着他坐的吳哥嘯唱歌跑調,嗓門又大,好似公鴨,本來左詩唱歌就難聽五音不全,如此一來使得他更找不到調,所以幹脆不唱,段曉康看起來也深受其苦,因此合唱每次進行到最後只剩下喬青遙和吳哥嘯二重唱。
左詩為此是十分佩服喬青遙的,大明星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吳哥嘯唱成那樣,喬青遙只當其是和聲,音準穩定,不受影響,但其他人備感折磨,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亞裔司機,左詩好幾次瞧見師傅單手抓穩方向盤,另一只手顫抖着從上衣兜摸出救心丸,哆哆嗦嗦的送進嘴裏。
兜風通常漫無目的,喬青遙有時候會喊停,段曉康馬上會意,他倆一起下車,段曉康适時打開錄音筆。
遠方哨笛隐隐,清風綠地裏咀嚼的小花牛悠閑靜立,段曉康不僅錄笛聲,有時候還順手錄牲畜喉嚨下牛鈴叮當撞擊。
“別過去了,危險。”
“沒關系的,也許你用得着。”
喬青遙只得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真的不必,你看它媽正在看你,快跑!”
果然母牛煩躁起蹄,追着他倆自野地裏賽跑,喬青遙鞋都跑掉,段曉康衣服也跑丢,最後喬青遙穿着左詩的鞋質疑道:“我鞋跑丢了可以理解,但你衣服怎麽回事?”
段曉康裹着左詩的大衣:“我以為是我紅色的衣服激怒了它,所以脫了扔掉了。”
“哦,确實有可能。”
“對,因為它一直追我們,沒完沒了,很不合理。”
左詩瑟瑟發抖的抱着膀子光着腳:“你們兩個狗東西作死,為什麽最後遭罪的是我?”
段曉康不太好意思:“我跟吳哥的鞋他都不肯穿,但他就不嫌棄你,雖然你的鞋有點小,”而後他把衣服脫下來重新裹住左詩:“我不冷了緩過來了,你穿吧。”
“不用不用你穿吧,我裏面還有,老吳呢?走啊回家吧。”
吳哥嘯此刻正把錄音筆跟枯葉碎石用羊絨圍巾包起來扔,甚至丢在地上踩,喬青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到風車下,聽風翅旋轉吱呀,腳後跟都露在外頭,粉白光滑,總之這些瘋狂的音樂人經常做一些讓左詩費解的事,最終收集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然後在地下錄音室加工和混音,那些獨一無二的聲效最終成了喬青遙新歌裏的一小段低聲,或者一段精彩金屬節拍的本體音。
他們邊玩邊寫,自落日的餘晖裏譜曲,喬青遙有一搭沒一搭的彈吉他,彈一會便很認真的問段曉康怎麽樣?問完段曉康又問左詩,是不是真的還可以。
待得到了左詩連續11次肯定後,喬青遙不再講話,他心緒煩亂的盤坐在車前蓋上亂彈,彈的吳哥嘯心驚肉痛,坐立難安,因為吉他是他的,又很貴,萬一弄壞了,他又不好意思讓喬青遙賠,更不敢讓喬青遙把吉他還他。
看他難受的樣子,段曉康很貼心給他指了一片高草地:“吳老師,您去那邊方便,不會有人看見。”
喬青遙彈棉花一樣彈吉他:“左哥,你變了,你原本是我身邊最真實的人,現在連你都只知道說漂亮話。”
“我看你就是有點毛病!國內那些媒體罵你罵的還沒讓你過瘾麽?你屬尿盆子的挨呲沒夠?”左詩很不高興:“我說的就是實話!你可以懷疑我的品味,但是不能懷疑我的人品,我不是你身邊那些應聲蟲!”
這就搞得剩下的人有點尴尬,喬青遙的工作助理李梓淇道:“左老師,你倆吵架也就算了,別把我們帶上吧,還說我們是應聲蟲,那我可很委屈,因為我是他的工作人員,他讓我幹點啥,你看我能說‘我不去!我不幹!’我只能答應吧。”
吳哥嘯都要哭了:“是啊,喬如果跟我說讓我把他哪段旋律搞出來,我難不成還說‘你在放什麽屁’麽?我只能錄哇。”
一向沉默寡言的司機也笑了:“喬讓我去哪裏,我也只能說好的。”
段曉康沒說話,只是同喬青遙并行而立,笑的不懷好意。
左詩馬上給他們鞠躬:“老師對不起我又說話不經腦子了。”
等他們玩夠了,如果還不算太晚,會在南城區的爵士吧喝一杯,無論喬青遙在莊園怎麽瘋和鬧,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即刻拘謹安分起來,話少了,範兒倒是起來了,多黑都戴着墨鏡。
左詩總忍不住嘲笑他:“差不多行了這位盲人,燈光這麽暗你還帶墨鏡,能看見菜麽?”
喬青遙生人勿近模式開啓:“我又不吃。”
待幾人用蹩腳的英文點完單,左詩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後一位亞裔女生攔住了他的去路,黑框眼鏡後不可置信:“先生,打擾一下,請問角落裏帶墨鏡的先生,是……喬青遙麽?”
左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發現整間屋就他們一桌亞洲人,喬青遙戴着黑超坐在角落,段曉康高大的身體幾乎遮了他半邊臉。
左詩甩了甩手上的水:“不是,那是我的表弟趙大強”
“你騙人,”女生尖叫捂在手掌裏:“就是喬!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你都知道還問我幹嘛?”
“你們是一起的吧,可以麻煩你幫我問問,我可以找他簽名麽?我是他的粉絲。”
左詩沒理由拒絕,但也沒答應,只是回去詢問喬青遙的意見,後又開起玩笑:“一定是你在這麽黑的餐廳裏帶墨鏡,人家以為你是盲人,為了防止你就地要飯才多看了你幾眼。”
黑超下的嘴唇勾起來:“粉絲是什麽?”
“就是歌迷,你個老土,現在都開始叫粉絲了。”
“為什麽要這樣叫?”
“少廢話,你到底簽不簽?”
“來啊,帶筆過來。”
女孩歡欣的揣着一顆心,肺胃都燒着,期待着奔上前,卻在距離2米的時候突然就不肯走了,她捂着嘴後退娜步,扯着左詩的手哽咽起來。
左詩很莫名的同粉絲拔河:“你咋啦?不是你要見嚒?你到底是見還是不見啊。”
粉絲給左詩拖着,臨刑似的不肯上前,離喬青遙越近哭的越厲害,到最後幹脆放聲大哭起來。
周圍的老外有些驚奇的望着這一切,還當時發生了什麽感情糾紛試圖提供幫助,酒吧服務生也上前詢問是否有什麽困難,并警告他們如果打碎了任何東西都需要賠償。
左詩在現場殺豬一樣拖着嚎叫歌迷,見喬青遙電線杆子一般杵在團隊中,就是不肯上前,氣的吼他:“你往前一步會死麽?搞得我像個綁架犯。”
喬青遙依舊不動,只展開雙臂,原本在左詩手裏後退的女孩,立刻落雪一樣飄進他懷裏。
她在他耳邊一遍遍但說我愛你,親他的耳側,眼淚沾濕他的脖頸,段曉康一看走向不對,便同吳哥嘯一起充當安保人員将人從喬青遙身上拉下去,而喬青遙也似乎不願多待,給司機引着往門外走。
粉絲掙紮着撸下手上的銀戒,套在喬青遙無名指上,她長指利爪的夠他:“喬,你加油,我一直都相信你,你做什麽都永遠支持你,我們愛你!”
左詩不明白這個粉絲為什麽平白無故的要給喬青遙加油,回去詢問李梓淇才得知,原來在他們離開的這兩個月,國內關于喬青遙涉毒新聞已經傳的有模有樣,指責他在境外使用了國家列管的非法麻醉和精神藥品。
李梓淇小聲跟左詩嘟囔,喬青遙在國外呆了太久,國內的工作堆積如山,他根本就不接公司的電話,王麗美每天都在發瘋,“喬現在一腦門的官司,他還都不知道。”
喬青遙得知國內的報道也不以為然,他在車裏低頭選CD,最終拿了一張古典樂專輯,再由段曉康将其塞進播放器。
車子行駛在奧康奈爾街上,距離皮膚科醫院還有5英裏,喬青遙後定期會去接受治療,植發的部分已經完全長出來,不需要借助假發片,只是還剩下一下傷疤需要處理,雖然還有痕跡,但是已經較之前強上許多。
短信聲響起,翻譯給段曉康發信息表示已在門口等候,段曉康給左詩看了一眼短信,并未報告,因為自從李梓淇開口講明後,喬青遙不開口,就沒人講話。
喬青遙頭痛臉也臭,他吃過藥,在古典樂裏沉默半晌,忍不住嘆氣:“真是奇幻發展,國內那麽多名人大腕,我又不在國內突然寫我幹什麽。”
李梓淇接話到:“因為銷量啊,八卦周刊只要帶上你的名字就好賣。”
喬青遙毫無表情:“讓公司去處理吧,她們自己随便發什麽聲明或者起訴哪些媒體都行,我頭已經很痛了,不想處理這些事。”
李梓淇點點頭,又小心翼翼:“麗美姐讓我問你關于三巡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她說你已經考慮了好幾個月,實在不好再拖着,再拖承辦單位就要告我們了。”
李梓淇見喬青遙裝沒聽見,直接跳過,自動進入下一彙報環節:“還有麗美姐說有這些品牌代言和公益活動找你,這些都是公司篩選過後的優質項目,你在你感興趣的項目上打勾,公司好去推進,因為你不點頭誰也不敢談,談了半天你再不去很得罪人。”
喬青遙接過李梓淇的遞上來的一沓紙和筆,冷目相向。
李梓淇當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這話是麗美姐說的,不是我。”後又道:“最後面是邀請你的各種年末盛典,您看看,每一家入圍的獎項我都标注好了,是否需要表演也備注了,有一些是提前承諾給獎的,title也可以按照我們的要求來,另一些權威獎項是要現場頒。”
段曉康見喬青遙臉色難看,立刻接過那一沓工作報告:“小李,有可能晚點在看麽?如果不那麽着急得話你給我吧,等他晚點頭不那麽痛了我弄好給你。”
“哦,這些事明天給到答複就行,”李梓淇繼續點頭,又硬着頭皮,他面向喬青遙“最後兩件事有點着急,一是你的前唱片公司把你告上了法庭,因為侵權的事索賠兩千萬,還跟法院申請把你的財産都凍結了;第二個官司,有個音樂人叫金昊,你們是不是之前合作過?應該是你把他以前寫給你的旋律放到新專輯裏,但是沒署他的名字也沒給錢,他一直聯系不上你,就幹脆起訴了,公司都安排律師處理了,不過麗美姐還是讓你盡快回國,好像是其中一個要準備庭審,你定好回去的日子她就給你定機票。”
“侵權?我什麽時候用那個金什麽的旋律了?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都是些什麽破事?”
李梓淇開始結巴:“我……我也不知道,王麗美沒細說,她還讓你有時間給她回個電話。”
車抵達目的地,喬青遙戴上墨鏡,給段曉康和翻譯帶進了醫院,他也沒在回去的路上談這件事,只是晚餐時間沒出現。
左詩吃多了玉米薄餅和蜜汁火腿,上樓打算叫喬青遙一起去散步,卻在頂層的套房門口給段曉康攔下。
喬青遙在裏面大發雷霆,似乎在同什麽人打電話,左詩頭一次聽他這麽大聲講話,冰言冷語,怒意熊熊。
見左詩驚呆的模樣,段曉康用氣音告訴他是王麗美,還比了個抹淚動作。
二人躲在門後小聲交談。
“誰哭了?喬還是王麗美。”
“你說呢?”
“哦,”左詩讷讷地:“到底怎麽回事?”
“不知道,沒問。”
話音剛落,房間裏一生脆響,似玻璃碎裂,不知無意還是有心。
段曉康聞聲示意左詩先走,左詩也連忙跑下樓,跑出莊園,遠遠的獨自遛彎兒,左詩走的時候看喬青遙的房間亮着燈,回來時依舊亮着,一直亮到了後半夜,左詩也不敢再去打擾他,直到第二天午餐的餐桌上,喬青遙才出現。
他氣色不太好,但面兒上雲淡風輕,似乎從未起過風暴,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吃,只安靜的喝了一杯黑咖啡,段曉康則通知大家三天後回國。
左詩後來得知喬青遙的官司來的的确有些冤枉,他與前公司不續約導致他帶不走成名時期的音樂版權,他原打算自己買下來,價都商量好了,但是現金流不允許就一直拖着,誰料對方突然變臉,起訴他解約後的每一次侵權表演,那這麽一算,版權費和侵權費加起來,這兩年喬青遙都在賺錢養前老板;第二個更荒謬,不知名的音樂人借由他的官司名聲大噪,而他那首歌從曲到詞都是自己寫的,平白無故的陷入相似度抄襲官司裏,很難不心煩。與此同時,各種陳年舊料也被翻出來嚼口香糖一樣,每次都能嚼出新花樣。
左詩愛莫能助,他們在臨走的前一天上街購物,除了喬青遙,所有人都打算買一些免稅品和禮物回國,最近這段日子左詩沒花一毛錢,喬青遙一個人支付了團隊的所有開銷,作為感謝,左詩也想送他點禮物。
逛了小半天該買的都買了,左詩在高奢店鋪前看新出的系列珠寶,李梓淇則在他身邊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
“我的工作太難做了,同樣是助理,段曉康就很好幹,因為他只負責生活,平時陪着喬玩就能把他哄的開開心心,喬又不喜歡工作,每次我跟喬說點啥,他都要給我臉色看。”
左詩置若罔聞,他走進櫃臺挑了枚金戒,估摸了喬青遙的尺寸,後又追加了一枚,并同專櫃申請了刻字服務。
他自卡片上寫好了刻字內容,檢查無誤後,慎重遞出。
一對男戒,兩個名字,只不過左詩那枚除了自己的名字還多刻了一個‘愛’字,成了半句沒說完的話,猜謎一樣。
左詩愛誰呢?
他将謎底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