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段曉康意猶未盡的回到左詩身邊,這一晚上他都在鞍前馬後的陪同喬青遙,眼下終于願意休息一下,他同左詩坐在一起吸煙,煙浪在他口鼻翻滾。
左詩注意到他手上還攥着喬青遙的手機:“真是不容易,你還要兼職接線員。”
“沒有不容易,很榮幸。”
“哎呀,你少在這忍辱負重的裝了,誰願意能幹這活啊,要是我,我大概第一天就會把他手機砸了。”
段曉康笑一笑,将遠處的煙灰缸移倒眼前,他往裏面倒了些酒,彈煙灰進去:“除了一些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他電話號碼的歌迷,這裏面全是頂級人脈,我應該好好珍惜。”
“你真上進,”左詩喝多了,熱的要命,他脫的只剩下短袖,挨着段曉康開始瞎說八道:“快跟我講點八卦,”
“什麽八卦?”
“比如……給他打電話的女人多不多?”
“不知道。”
“嚯,你嘴還挺嚴的,那行吧,換一種溫和的八卦,那他……私下裏人好不好?”
“你認識他時間不是比我長麽?就是你看見的那樣,”段曉康給左詩滾燙的胳膊烘熱了臂膀:“他人很好,有愛心,匿名做了很多慈善。”
“什麽心?”左詩聽得只言片遍語挺身而動,他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确定是他麽?他明明沒有心。”
說完還笑出聲,聲音淹沒在宴會舞曲裏,似乎對方剛說了一個多麽好笑的笑話。
“你喝多了?”
“我超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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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曉康忽然道:“他對你特別好。”
“啊?”
“他對你跟對別人不一樣。”
“哦,這我知道,因為我比別人臉皮厚,性子直,也更傻逼一些,有時候敢冒着丢工作的風險損他兩句,他可能覺得這樣的人挺好玩的吧,僅此而已,”左詩望着五光十色,面孔卻暗淡無比:“再也沒別的了,這些年我倆之間,就只有這些。”
段曉康若有所思。
左詩無聊反問:“那他對你怎麽樣?”
“很好,”段曉康想了想:“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都跟他工作,一直做助手我也願意。”
左詩很是驚訝,他直起腰身,又仰靠回沙發上,“他給你下藥啦?你這麽死心塌地還想一直做帶刀侍衛呀。”
“我認識他的時候,沒文憑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只能靠打零工糊口,然後我就去公益中心當義工,想做善事給自己積點好運,我發現做好事真的有好報,他就是我的福報。”
段曉康重新燃一根香煙:“但當時我并不知道是他,我們都是在電話裏聯絡事情,他當時用了假名,我不過就為他辦了兩件小事,可能是事情辦的還不錯,突然有一天王麗美約我當面談點事,我很清楚記得就是在四季酒店的套房,聊的就是做助理這個事。”
“人生的轉機來了,”左詩跟他比了大拇指,怕段曉康沒看清,又在他面前晃。
段曉康按下左詩的手,眼望着燈紅酒綠,“我特別感激他給我的一切。”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感激他什麽呢?”左詩沒完沒了,非追着對方聊:“你再說點什麽吧,因為我現在無比心煩,你陪我說說話。”
段曉康不得不繼續:“幾年前我還在餐廳後廚刷盤子,現在卻跟這麽多明星大腕在同一個宴會上,而且并非端盤子為他們服務,他們對我都很客氣,我不僅可以跟他們聊兩句,甚至還能坐在這裏跟最牛逼的化妝師一起聊很久。”
“哎呀這個馬屁來的猝不及防,我可不牛逼,也是多虧了喬青遙養我這麽多年,借他的光而已,”左詩站起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氣:“反正呢,他信任你那證明你也真的有能力,你幹的很不錯,他之前換了那麽多生活助手和工作助手,沒有一個像你一樣,你好好幹吧,你會成功的。”
段曉康同左詩話閑,目光卻不落閑,以免喬青遙有事找不見他,忽見對方捂着脖子往洗手間的方向,忙會意的拉上左詩,左詩見狀即刻拿着小盒子跟上,手掌大小的藥盒裏裝了小半截刷子,一塊化妝海棉,還有他事先調配好的各色遮瑕。
喬青遙身體微汗,襯衫淩亂,面對左詩的小刷子,極不配合:“別遮了,我得離開這裏。”
“好啊,我們叫司機走。”
“我是說,我得出國待一陣子,随便去哪裏,要不就去英國吧,我在那邊空了個莊園可以随時住,上次過去還裝了個錄音室,在那邊我還能工作,在國內呆着就要時不時會被迫參加這種無意義的社交,我最近這個鬼樣子很不想見人。”
“那你去吧,”左詩收拾盒子,慢悠悠的:“等我們再見又要明年了是吧,明年能見面嗎?還是後年?”
“你跟我一起走。”
左詩手一停,他擡起頭:“啊?帶上我?”
“嗯,你有時間吧?”
“我……我有時間!”
“那你願意麽跟我一起去麽。”
左詩低着頭收拾,雖然沒什麽好收拾的,段曉康嘆口氣,他搭了左詩肩膀,替其從心解圍:“他非常願意。”
喬青遙說走就走,這次沒帶5個助手但也随行了一個不小的隊伍,分別負責生活和工作的助手,以及化妝師、錄音師和廚師。
帶廚師用喬青遙的話講:“如果天天吃炸魚土豆,那我最多也就能待3天。”
說這話時他們正在去機場的路上,兩輛保姆車裝了随行人員,後頭還跟着一輛專門拉行李的阿爾法。
左詩收了一晚上衣服,有些困倦,此刻正窩在倒數第二排打盹兒,聽見喬青遙的話,他很是意外:“雖然我們認識很多年,但我從來沒見你吃過飯,你竟然需要吃飯?你不是仙女麽只喝露水就能活?”
喬青遙不答,只是窩在後排看商界傳奇。
車外紅燈亮起,信號燈似按下開關,車隊兩側車主紛紛下車,一股腦湧向喬青遙乘坐的那輛,記者扛着攝像機,歌迷高舉海報,成群結隊,拍打車窗,僵屍一樣。司機見怪不怪,手指敲打着方向盤等綠燈,行程洩露是常态。
一車人都沉沉的打瞌睡,喬青遙精神卻是很好,他自車內依稀辨認窗外人群,後又指着一位長發歌迷手裏的手工品:“那是什麽?把車窗放下來一點。”
段曉康小心翼翼降下車窗,一瞬間各種信件和禮物就射了左詩一頭一臉。
左詩正迷糊,給突來的重物砸的呲牙咧嘴,他掙紮着從禮物堆裏冒頭,身後隐約喬青遙低聲嘲笑。
呼喊此起彼伏,手指抓勾,車內亂舞。
左詩被這些‘地獄之手’吓到:“這些人不要命了嗎?這是在馬路中間啊,交警不管麽?”
段曉康好脾氣的邊關車窗邊提醒大家當心手。
喬青遙指左詩肩膀上挂着的蕾絲胸衣,笑的很大聲:“左哥,肩膀上。”
“笑個屁!”左詩厭棄的把內衣甩到段曉康身上:“這是怎麽脫下來的,為什麽要扔這種東西進來。”
“真是瘋了,”段曉康丢開內衣,他手上拿着一包生發劑:“這什麽意思?”
左詩探頭過去:“哦,給你老板治病用的,你腳邊上還有一兜子老生姜,哎呀生姜沒有用的,我有個朋友用了很多年用了跟沒用一樣,主要是每次擦都像個神經病一樣還挺費姜。”
他這句話算得上膽大包天,一句話趕走所有人的困意。
車裏的人基本上都精神了,段曉康更是連忙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出喬青遙的視線。
喬青遙抱着手臂,冷冷地:“等我新頭發長出來,我要接八個洗發水廣告。”
左詩作死沒夠:“八個洗發水廣告那致死量的化學添加劑,別說新頭發了,渾身的毛都能給你洗脫了,悠着點吧。”
喬青遙十分無語的望着眼前的傻瓜,并未發火,選擇作罷。
路途不算順利,好在段曉康機靈的調來了一些保安,他們這才得以從人群中突破,左詩陪着喬青遙走特殊通道,段曉康同剩餘的人留下來托運喬青遙那一車行李,甚至還有錄音器材,而這一切到了異國他鄉就完全解決了,沒有歌迷和記者的追堵,段曉康所有事都安排妥當,落地都柏林後,接機的地陪和車隊将他們順利送抵莊園。
陽光透淨,萬物澄明,一只小羊皮鞋踏在石板路上,左詩欠身下車,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燕尾服管家自幹爽的秋風裏微笑,背後是一棟帶有屋頂花園的四層喬治亞風格洋樓,內部已經被翻修現代化,除了各層的豪華起居室和浴室,還包括長廳,圖書室和臺球室,地下室則被改成了錄音室,那裏原本搭建了一個小型酒吧,莊園有着豐富的酒儲藏,他們抵達當天的晚宴,滿頭金發小卷的艾米麗便從酒窖為每個人端上了黑啤和威士忌。
旅行全程私人定制,喬青遙無論到哪裏都習慣有人招待。
他住在莊園頂層的超大套房裏,嚴格來說是雙層套房,卧房樓梯鏈接屋頂的花園,幽靜蔥郁,滿是白花酢漿草和郁金香,雖然現在不是花期,但是白日滿眼濃綠,夜晚月明星稀,依舊是好風景。
左詩的房間正好在喬青遙卧室的正下方,很倒黴的是喬青遙夜裏很不消停,入住當日就摔了一個很脆的東西,碎裂聲遍布左詩的天花板,半夜也時常能聽見腳步聲,左詩忍了兩天後實在忍不了,樓上一響,他便從被窩裏蹦起來披上毯子,暴怒的沖上樓鑿喬青遙的門。
門兒根本就沒鎖,壁爐裏燃着火,映着牆上油畫燭臺,一切雜而不亂,整齊幹淨如同女子閨房,但卻尋不見香閨主人,繞過鋼琴,再往裏走去,卧房的門開着,燈火綽綽,男人慢慢地從暗處浮現,如一道馨香的影。
“你他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左詩咬着牙罵他:“你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嗎?”
喬青遙面無血色,郁郁的跟左詩道歉,他聲音很輕:“頭痛的我根本就睡不下。”
左詩注意到櫃子上點燃的檀香,氣全消了:“吃藥了麽?”
“我可能對這些止痛藥産生抵抗力了,越來越沒有用,吃了安眠藥也能痛醒。”
左詩心生憐愛,他自身上拿下毯子,雞媽媽一樣熱烘烘的裹住喬青遙,雖不能幫忙,但左詩見他衣着單薄,睡不着至少別凍感冒了。
“別在卧室裏晃悠了,要不我們出去轉轉吧,走累了也許就想睡了呢。”
為了能讓喬青遙能乖乖睡覺,左詩想盡辦法,他夜行俠一般,白天補眠,夜裏就帶着喬青遙在莊園裏探險,對方又容貌俊美,吸血鬼似的同‘夜行俠’結伴,他們生物鐘徹底颠倒,一到夜裏就開始作妖,有時溜進地下室的配電室,偷偷切斷段曉康房間的電閘,害的段曉康黑燈瞎火的起夜,摸黑也找不到廁紙;亦或者大半夜在莊園空地上打高爾夫,不小心一球鑿進錄音師卧房的窗口,貼着牆根躲吳哥嘯罵娘怒吼;更多時候他們掃蕩冰箱,然後拿着可樂和啤酒在屋頂的花園整夜的聊天,在秋千上坐到天亮,一起看東方初顯微光。
左詩有一回錯過日出,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蓋着外套,正靠在喬青遙身上,而喬青遙依舊醒着,動也不動,左詩慌慌張張的直起腰,又差點從秋千上摔下去,被旁邊的人攬住,掙紮間無意抓牢他的手,他的手指很長,也很涼。
晨曦裏百轉柔腸,映着人面,半明半昧,一個淺笑,一個倉皇。
他倆最愛的項目是繞着古堡散步,在莊園內無邊的草地上瞎竄,冷月高懸,撒下青光落在他倆身上,銀光閃閃,左詩便迷信的許願,願這一晚永遠不要結束,只他們倆,永遠留在這個并肩而行的夜。
“你幹什麽呢?”
“許願啊。”
“許什麽願?有流星麽?哪兒呢?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沒有流星,流什麽星流星只有明星也就是你,煩死了別人許什麽願你都要問問,我這才許一半被你打斷了,都怪你,再說願望也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左詩放下合十的雙手:“算了,說出來也不可能成真。”
“那你倒是說啊。”
“不能說。”
“随你吧。”
“哎,如果你不做明星,你會做什麽?”
“經商吧。”
“那不就是你現在的副業麽?難道比做明星更有意思?”
“并不是,只是非常後悔做藝人,重來一回,我要當個自由人。”
“自由的上班族麽?”
“也可以。”
“哦不對,你這樣的重來一回也很難是上班族,大概率會成為剝削壓榨員工的資本家。”
“那你呢?”
“我?你不做明星那我也不想做化妝師了,你當資本家,那我要在你單位門口賣煎餅果子。”
“為什麽?”
“這樣我就可以認識你了呀,你總有一天會到我攤兒上買早點吧,我一定給你卷個很胖很香的煎餅果子,放好幾個雞蛋那種。”
一霎的寂靜,回答他的只有晚風。
喬青遙半晌開口:“我有什麽好認識的。”
左詩望着對方:“也是啊,你這麽煩人,重來一次可不要再見了。”
喬青遙疲倦的笑,他終是走累了,等不及回房,随便就近找了個長椅坐下,“歇一會再回去。”
說完就閉目小憩,竟迅速入睡,像是死在了莽原上。
左詩也不知道該不該叫他回房間睡,又憐惜他這一點倦意,便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在喬青遙身上,他就在旁邊守着他,如同賣身葬夫的小寡婦一樣,等着他心愛的丈夫詐屍,詐屍後兩個人再卷好鋪蓋,滿身塵土的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