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年夜飯
年夜飯
于瑤對今年的年夜飯滿懷欣喜。她從小就羨慕着別的人家能坐在溫暖的家中，圍着美味佳肴舉杯祝福。電視機上春晚的開場舞跳得喜慶，窗戶上挂着的彩燈也眨着眼。只是往年，由于奔波于奶奶家，吃飯總是着急忙慌。再加上當地不允許除夕夜女兒在父母家過年的習俗，姑姑一家也是初二才會回來。初一整整一天，奶奶都是一個人在農村，守着于城斌提前幫她貼好的對聯和挂起的舊式燈籠。
于瑤無法感受那是怎樣的一種孤獨，但她一思考這個問題，心髒就是揪得疼痛。或許就是這樣的孤獨吧。與于瑤在姥姥家的孤獨不同，那種是表面的熱鬧和氣之下只留給她自己一個人的格格不入，而奶奶的，從表面看就足夠讓人心酸了。
今年，于瑤想借這個機會勸奶奶以後都來自己家過年。睡覺擠一擠也沒關系，北方的地暖把家裏烤的暖烘烘的，睡在地上也無妨。況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學業壓力在加大，大片的時間都分給了學校，陪伴奶奶的時間只能一年一年縮水。
除夕的習俗是吃餃子。奶奶的胳膊明顯好了許多，再加上醫生所說，還是要稍微活動一下，以防上次的事故再次出現。于是奶奶跟秦文姝、于瑤三個人在餐桌上包餃子，于城斌在廚房裏負責擀皮。于瑤有時候覺得雖然于涵聞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但除了吃飯的時候，她真的甚少與弟弟交流。她暗下決心，既然要除舊迎新，便可以借這個時候主動跟他聊聊天。
那邊于城斌擀好皮，開始炒菜。于瑤非常喜歡炒菜的聲音，食材碰撞出煙火氣，再傳出各種各樣不同的香氣。她曾悄悄幻想，自己之後要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可以決定每天吃什麽樣的東西。在落日西沉之前，買菜洗菜，再根據自己的喜好炒出幾碟，會有多幸福。
于涵聞從房間出來打開了電視機，春晚還沒播，他看着自己喜歡的節目。秦文姝指揮他把飲料的包裝盒拆開，拿出可樂和橙汁。菜品一道一道來到餐桌，于城斌關掉了油煙機，讓大家都坐到桌前，準備吃年夜飯。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清清嗓子：“我簡單說幾句吧。這是咱媽第一次在咱們家過年，以後希望媽每年都來，大家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才有過年的味道。希望媽身體健康，壽比南山。瑤瑤和涵涵一個快要高考，一個快要中考，希望都學習進步，金榜題名。”說完就把一小樽白酒吞了下去，又滿了一杯。
于瑤看着奶奶笑得開心，心情也徹底明媚起來。在一些很美好的場景發生之前，于瑤總會故意打斷自己的幻想，她總擔心美好的幻想會在現實中破滅，失望倒不如從不抱有幻想。她見媽媽沒有接話的準備，便舉起手中的橙汁：“謝謝爸。那我也希望我們全家都幸福快樂，奶奶健康長壽，爸媽工作順利。我還要一年才高考呢，先祝涵涵在中考考出好成績。”說完也學着爸爸的樣子喝了一口。
于城斌迅速應聲：“說得好！我們一起碰一下吧。”于是舉杯相碰，手上的筷子也動了起來。剛開始還有些安靜，只是于瑤偶爾跟奶奶說說話，偶爾再跟于涵聞扯扯最近的新聞。後來于城斌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話也多起來。他摸着于涵聞的頭，說：“涵涵，馬上就要中考了，游戲周末回來玩一玩可以，但不要沒有節制。你中考完的兩個月想怎麽玩爸爸都不管你。你要多像你的姐姐學習，從學校回來之後先做作業，做完之後盡量抽出點時間陪陪老人。”
于涵聞低低地應聲着，于瑤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害怕。她擔心爸爸如此赤裸裸的比較會引起于涵聞的不滿，繼而把不滿遷移到自己的身上。但于城斌的話沒停，繼續說：“晚上你也是睡得太晚，有時候一兩點還有聲音，這樣下去你自己身體也不行。”
說到這個，于瑤忍不住插了一句：“熬夜真得會生病的，而且我感覺你也要注意一下體重管理，身體太胖也會引起疾病的，況且你們中考不是還要考體育嗎？”
秦文姝愣了一下，她顯然并不知道肥胖也會引發疾病，問于瑤：“肥胖也會引發疾病？會引起什麽病呢？”
“好像是脂肪肝之類的。”于瑤的聲音小了下去。奶奶接話：“我也是擔心這個孩子的身體，熬夜到那麽晚，而且平常就喜歡吃零食。”
秦文姝聽完開始指責于涵聞：“周末回來早點睡，也不要一回來就去街上買各種垃圾食品。家裏的飯怎麽了，不能吃嗎？”
“那我平時都沒辦法玩游戲，學校的飯也不好吃，我周末回來還不能放松一下？”于涵聞回嘴。于城斌迅速安撫于涵聞，“我們都是為了你好，辣條炸雞之類的東西你每周回來都要吃兩頓，咱們還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又轉向秦文姝，“文姝，今天大過年的，別吵架。”
Advertisement
餐桌上陷入了稍許的沉默。秦文姝一肚子氣，于涵聞一肚子氣。奶奶有些手足無措，她起身準備去煮餃子。還是于城斌即使扭轉了局面，“春晚馬上開始了，于瑤去換一下臺，換到中央一臺去。大家快吃菜，我準備去下餃子了！”
于瑤從未這樣感謝過電視節目的存在，要放在平常，一場争吵在所難免。即便奶奶在場，于涵聞也會說出難以入耳的髒話，再拿上零用錢摔門而出，到街上買一堆垃圾食品，吃完消氣之後再回來。而秦文姝則會在試圖講道理之後，氣到說不出話來，轉身回到卧室捶胸頓足。其實這個家的争吵從未消失過，在于瑤小的時候，争吵多來自于于城斌和秦文姝，一邊懦弱，一邊強勢。長大後，争吵多發生在于涵聞和秦文姝，于城斌就像是退居二線了一樣，面對這樣的争吵也沒有勇氣或者辦法阻攔，他多是站在于涵聞一邊幫着說幾句話。于瑤有點頭疼，她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的家庭也常有這樣歇斯底裏的時候。也感謝着秦文姝因為把重心多放在于涵聞身上，否則她們母女之間，也免不了幾場大戰。
餃子撲通下鍋，電視上傳來喜氣洋洋的歌曲，起碼這一幕，還是于瑤所盼望的過年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