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醒了
夢醒了
于瑤清楚地記得這是她跟肖景鶴在一起的第三十天。這三十天短的就像是一場夢,而且是一場初嘗甜蜜、實則苦澀的夢,她在這裏喪失了原本所有積累的勇氣和堅強,委屈終于在早讀之前徹底爆發出來。
早讀前是大家的早飯時間,于瑤讓梁若昕先去吃飯,自己坐在座位上等待教室裏所有人散去。于瑤關好教室的前後門,确定即便是吃飯最快的同學也至少要在十分鐘之後才會回來之後,她的身子突然癱軟下來,差點從座位上滑落到地上。
于瑤沒有堅持讓自己站起來,她就縮在座位底下,四周的桌椅擺放得密密麻麻,像藏匿着秘密的森林。已經是十二月,教室很冷,她的座位距離牆角的暖氣片還有一定距離,那溫暖的氣息一點都傳不過來。但于瑤覺得自己的雙手更冷,冷到手指尖開始發癢,有種要生根發芽的感覺。她就這樣坐在地上,把腦袋埋進自己的雙臂,讓眼淚肆意地往下落,浸濕自己的黑紅色校服,留下更深色的印記。但她沒敢發出聲音,留給她哭泣的時間并不久,她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
其實這個時候的于瑤和肖景鶴已經近乎形同陌路,只是在自習課之後還保持着情侶該有的樣子。這段感情現在已經甚少有人關注,只有梁若昕清楚于瑤在其中的被動和無奈。但她知道,這個決定依舊需要于瑤自己來做。
哭了幾分鐘,于瑤便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釋放出去,她用右手将自己撐起來,回到座位上,從作業本上撕下一片紙。她握筆的手還是有些顫抖,
“我很少表達,但不代表我不傷心。
我沒辦法讓你喜歡上我,但我卻越陷越深。
還是讓我們結束這段本就沒有結果的感情吧,我們都需要向前走。”
寫這三句話很快,這些話在她的心裏已經演練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她寫完,卻又猶豫了。她反複讀了幾遍,反複叩問自己:真的要這麽做嗎?
于瑤将紙條折起,擡頭發現梁若昕已經回來,她來到于瑤的身邊,看到了于瑤手中攥的紙條,心中猜出了大概,問,“需要我幫你嗎?”
于瑤眼神木然,下睫毛的眼淚還沒有完全擦幹,她的手攥得很緊,最終還是沒有把紙條交給梁若昕。梁若昕輕輕嘆了口氣,拍拍于瑤的肩膀,什麽也沒說。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第三次月考結束。成績出來的那天,于瑤依舊保持着木然的狀态,坐在座位上沒有動。梁若昕去看了成績單,但卻沒有勇氣走到于瑤身邊,搖擺了幾遍,還是過來坐到于瑤旁邊,“瑤瑤,你要不要去看成績?”
“好,我一會去。”于瑤的聲音輕飄飄的。梁若昕擔心她,徑直走到教室外面,攔住吃完晚飯的肖景鶴,“你跟于瑤提分手吧,她不忍心提。”
教室裏的于瑤并不知道梁若昕做了什麽,她在座位上慢慢站起來,向教室後面的成績單走去。不少同學已經看過了成績,教室後側已經沒有幾個人。于瑤就站在白色的成績單面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排名,班級37名,年級52名。于瑤在兩個數字面前站了許久,站到自己咬破了嘴角,牙齒沾上血跡,站到肖景鶴走到她旁邊,跟她說,“我們到教室外面,我有件事需要跟你講。”
于瑤怎麽可能預料不到,她的腦袋在肖景鶴說話之前就已經開始眩暈疼痛,疼痛感從太陽穴一直延伸到大腦中部,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裏的零件都錯了位,快要爆炸似的。肖景鶴的聲音響起,于瑤隐隐約約捕捉到了“分開”、“做好朋友”這些詞彙,她的嘴角扯出一絲微笑,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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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刻到晚上回到寝室,于瑤都沒有說一句話,或者掉一滴眼淚。躺在有些堅硬的木板床上,于瑤昏昏睡去。第二天起床鈴響起的時候,她都沒有醒來。梁若昕着急跑到她床邊,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發燒,額頭滾燙,嘴唇發白。
寝室同學趕快跟宿管老師、班主任報告了情況,班主任聯系到了于瑤的父母。在打電話的時候,于城斌和秦文姝還在睡夢中,看着陌生的號碼反複挂掉了好幾次。終于接通,班主任才發現于瑤的父母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到達于瑤的寝室,怎樣才能接到她們的女兒。
于瑤燒了整整一天,體溫計始終顯示着39.2這個令人心慌的數字,于城斌和秦文姝原本還決定去上班,讓于瑤待在家裏休息。見狀只好讓于城斌向公司請了半天假,去藥店買了退燒藥和消炎藥,留下來給于瑤接水、倒藥。
後來的于瑤回憶當時的發燒,她只記得在那漫長的睡眠裏,她做了一個斷裂成幾片的夢。夢裏的她穿着小裙子坐在爺爺給她修的秋千上蕩着雙腿,突然就從秋千上摔了下來,但一轉眼摔下來的人變成了爺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于瑤跪在旁邊想喊一聲,卻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一絲聲音都難以發出。畫面一轉,又出現了爸爸媽媽在争吵的時候将碗碟重重摔在了地上,她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這些碎片在夢裏不斷呈現、拼接,最後來到了那個操場,就是夢裏的肖景鶴牽起她手的那個操場。于瑤就站在操場中心,肖景鶴的背影就在她前面,她想要出聲叫住,卻也發不出聲音,想向前挪動,卻連身子也動不了。那個熟悉背影就在她面前越走越遠......
于瑤在這些夢的間隙醒來,每醒來一次都要落一次眼淚,床頭邊是于城斌放下的溫水,她側着身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淚和水一起流到自己的脖頸。
到了晚上,她的精神好了一些,她打開手機,消息的置頂是肖景鶴,消息停留在一周前,她猶豫了一下才将他取消了置頂。終究還是夢醒了,于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