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謀城殇
24 謀城殇
這日,李元桢下了朝會,回到禦書房,驚見桌上有一頁靜安王的手稿,心說難道想害他的人潛入宮中了?
他厲聲問:“誰?誰放在這裏的?!”
無人應聲。
他穩住心神,問于公公:“武青回來了麽?”
“回陛下,他還在郡城尋那捎話的婦人。”
“加派人手護着皇後!讓王茂回來伴駕!”
他話音剛落,上官雲溪從側門對着的屏風後走出來,說:“陛下在驚懼什麽?”
“你怎麽來了?”李元桢這才想到,靜安王手稿該是雲溪拿出來放在案子上的。
見雲溪面色凝沉,似有事發生,他示意于公公退出去。
李元桢迎上前,去握上官雲溪的手,她卻從旁躲開,走到案前,拿起那頁手稿,問:“見了它,陛下慌什麽。”
“怎稱陛下了。還以為有人擅闖呢,倒不為這手稿。”他故作輕松。
“知道這是誰的手稿麽?”她問。
“像是,你父王的字跡?”他說着朝她走過去。
“既是我父王的字跡,取出來的人自然是我,陛下慌什麽?”
“剛剛沒細瞧,沒認出那字跡。”
她低頭看着那手稿,說道:“你會寫,還說自己不認得。”
他頓在那裏,想說自己不會,卻開不了口。
“陛下剛才說,命誰來伴駕?”她又問。
“武青啊,讓武青來伴駕。”
“又撒謊!”
她從袖口取出那封花園裏收到的密信,展開來,遞給他。
他接過信,面色鐵青地讀完,撕得粉碎,狠狠扔在地上,說:“你不覺得這是有人在蓄意挑撥麽?”
“本宮知道是有人蓄意挑撥。可本宮還是想問陛下,這信上所說,是真是假?”
李元桢心頭緊,料到他那些此生不願她知曉的隐秘再難藏得住了,只能懇切回她:“雲溪,我不想騙你,信上所說,有真,有假,可是...”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接問得緊。
他兩手插在腰上,低下頭,忍着心頭難過,又把頭擡起來,聲音低沉,緩緩說道:“我的确,有過謀城的計劃。可是雲溪,因為愛慕你,我放棄那些計劃了。”他聲音顫抖,接着說:“你父王的字,我是練成了,可我從來沒用過!我也沒讓王茂傷你哥哥!雲溪,王茂是返宮了,可他的确是找不到你哥哥,才回來的。我剛才亂了,說成是武青....你随時可以叫王茂來!你可以問他!”
“我不想問旁人,只想問你。”
“你問,我保證沒有半句虛言!”
“你當初把我丢在塗山谷,是怕我回來擾亂你的計劃,還是,你有瑤池女伴在身側,我不在,你們自在。”
“雲溪...”他正要回答,被她打斷。
她接問得緊:“你接我回來,是為了登基大典,為了名正言順地做城主麽?!”
李元桢緩緩上前,握着上官雲溪的肩膀,透過她紅了的雙眼,看到了她的心傷。
他心疼了,含着歉意說道:“雲溪,把你丢在塗山谷是我錯了,是我大錯特錯!我愛慕的人只有你,何須她伴在身側。我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如何始亂終棄呢。不接你回來,我也能做城主,可如果失去你,做城主有什麽意義呢。”
“你對她沒有情感,接她進宮做什麽?”
“她有...”他欲言又止,轉而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罷了,只當陛下當初是怕本宮回來擾亂計劃。”她推開他的手。
“李元桢,既然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你告訴我,我哥哥在哪兒。”
“我真不知道你哥哥在哪,你相信我,我沒害他!”他眼裏含着淚,他覺得委屈。
“本宮不會再信你了。”她冷冷地說:“李元桢,今日一別,哥哥回宮之日才是你我再複相見之時。”她說完離開。
李元桢在書房哭了一會,平複心緒,喚來于公公,道:“告訴武青,不必尋人了,那捎話的該是你徒弟的夫人。”
于公公不明所以,問:“陛下說得....是胡祿胡祿的夫人?”
“是她。知曉朕練習靜安王字跡的,除了父王、你,便只有你那徒弟胡祿了。你随朕來到永祚,胡祿便成了父王的貼身,謀城之事,他了解甚多。都知他外宅養了個假夫人,平日要好,想必什麽話都說。”他頓了頓,接着說:“胡祿和你一樣,素來向着朕,不會害朕,可他那夫人,那般使毒,是不是毒婦張氏的親信,一查便知!”
于公公恍然大悟:“老奴這就告訴武青!讓他去查...”
此時,上官雲溪宮裏的侍女匆匆來報:“陛下,皇後娘娘昏倒了!
李元桢匆匆趕到皇後寝宮,見周禦醫正為昏迷不醒的上官雲溪施針。
他焦急踱步。
待周禦醫收了針,他問:“皇後體內的毒沒散盡麽?又發作了?”。
“回陛下,并不是毒發,臣施針是為了讓娘娘好好睡上幾個時辰。娘娘這些日子睡得不足,脈力弱得很。”
李元桢喚秋洛出來,叱問道:“你是如何照看皇後的?!她不是睡得早,也不早起麽?”
“娘娘是睡得早也不早起,可夜裏總會從驚夢中醒來,再就幾個時辰睡不着了...”
“皇後夢些什麽,可與你說了?”
“娘娘不告訴奴婢,只知道是讓娘娘傷心的夢,總是哭着醒來。”
“她這樣多久了?”
“從陛下納了新妃就開始了!”秋洛語氣裏盡是埋怨。
“是朕想納妃麽?你當初為何不攔着皇後!”李元桢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問周禦醫話呢,怎問到你那裏去了!”
他回身接問周禦醫:“皇後睡足就沒事了吧毒散盡沒有?”
“臣正要回禀此事,娘娘昏厥乃氣郁所致。毒散得慢也是因娘娘得的是心病,還請陛下對娘娘多加開解,打開心結,湯藥才能将氣血貫通,将毒氣散了。”
李元桢搓着眉頭說道:“朕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退去。
李元桢繞過屏風,坐在上官雲溪身側。
見她的手蒼白,又被針紮得有些泛青,心疼得擡起來,在自己臉上貼了貼,哽咽說道:“你都不想見我,教我如何開解你呢,倒不如在我心口捅上一刀,給你解解恨。只要你能好起來。”
夜裏,仇氏經暗道回了宅子,感覺院子裏有黑影閃過,又聽見有人在她房中翻箱倒櫃,趕緊進門.見是胡祿,心知大事不好。問道:“找什麽呢?我幫幫你?”
胡祿窘迫,趕忙停手,笑答:“沒,沒什麽,見夫人出門總将房門鎖着,有些好奇。今日就想,趁你不在,打開來瞧瞧,對不住...對不住,吼吼。”
“哦,那沒事,你接着翻吧。誰讓你送我的寶貝多呢,我原是防賊的。”她說。
“哎喲,不翻咯不翻咯。”
“沒什麽的,我去廚房備飯。難得你今夜不當值,一會兒喝兩口。”
“奴家等着夫人的好酒好菜!”
一會兒工夫,一桌酒菜擺得齊整。
仇氏給杯子添了酒,端起自己那杯,示意胡祿舉杯。
胡祿遲遲不動。
她便自酌,又幹脆一飲而盡,笑着說道:“怎麽,怕酒裏有毒麽?”
“不是,不是,忽然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胡祿揉着肚子,不敢擡頭,想掩飾過去。
“罷了。”仇氏放下杯子,道:“你我雖是假夫妻,卻也相扶相伴整整十載,你想些什麽,我還是知道的。今日家裏來了生人吧。那人都告訴你了?”
“沒有沒有!夫人多慮了...”胡祿更加窘迫。
“我雖貫會使毒,心卻還是肉長的。你待我這般好,我怎會加害于你呢。”
“夫人也待奴家好!”
“這些年,有你的關愛照拂,我知足了。我在外做些什麽,你總向着我、幫襯我,還不過問緣由。你雖身有殘缺,于我而言,卻是這世間最值得托付的男兒。胡祿,我這些話,發自肺腑。”
“夫人既這麽說,奴家知足了。”胡祿說完,忍不住垂淚。
“今日這桌酒菜,本作話別之用。既是離別的酒,你不飲倒也
罷了。”
“夫人...可你...這是為什麽呀...你我就這般高高興興地過着,得個白首相攜,不好麽?!”胡祿不再掩飾。
仇氏嘆了口氣,說道:“我是先皇後張氏的人,準确的說,是她親信的後人。有仇在身,不能不報啊。”
“哎...”胡祿搖頭嘆息。
“我已将房中藏得毒物盡數銷毀了,你方才遲了一步。”仇氏瞧着他說道:“倒不為消滅罪證,我是怕你誤沾了那些沒解藥的毒,我救不了你。”
胡祿哭出聲,攥着袖子抹淚。
仇氏接着說:“你不妨告訴他們,上官皇後的毒是我下的,離間君後的信是我寫的,就連何林的身世都是我編排出來的,何林不過是被我利用了而已。”
仇氏說着,已開始腹痛,在座位上卷起身子。
胡祿趕忙起身,将她扶住。
她用最後的氣力說道:“只是連累了你,我心有愧疚。來世再好好報償你吧,你的杯子沒毒,毒在我杯子上...”
話沒說完,仇氏毒發身亡。
武青從垂簾後走出來,輕拍了拍淚水洗面、泣不成聲的胡祿,說道:“此事已經明了,公公節哀。她的屍身我需帶回去複命。”
“任憑将軍處置。只是,請将軍為奴家向陛下捎句話。”胡祿忍着悲痛說道。
“公公請說。”
“想來,是奴家将陛下的秘事洩露給她,才使她有了離間君後的機會。奴家之罪,罪不可赦,今日起,奴家會管住這張嘴,再不讓它犯錯了。”
“公公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看着武青和手下将仇氏的屍身帶離,胡祿坐回桌前,給仇氏的杯子續酒,說道:“你走了,留我一個人,也沒什麽意思。不如随你去吧!”說完搖了搖杯子,一飲而盡。
禦書房,武青複命,最後說道:“臣想到胡公公這話意思不對,回去看時,已經遲了。”
李元桢聽完,沉默半晌,咬着牙說道:“誰準許這毒婦死得這般痛快!給朕鞭屍!血肉模糊的看不出是個人形,才能罷手。”
于公公忙說:“陛下莫要動怒,動怒傷身!”
李元桢壓了壓火氣,說道:“将你那徒弟厚葬了吧。”
“是。”于公公掩着悲傷應聲。
李元桢又想起一事,說道:“皇後收到的信,必是從何林那裏遞出去的,武青,命人去查,是哪個大膽的奴才把信給皇後的!”
于公公忙說:“陛下,信是何妃閣裏的蘭兒送去的。那丫頭聽聞皇後晌午昏倒,已畏罪投了井。聽櫻兒說,她先前得知皇後中了何妃那些書冊的毒,便整日裏魂不守舍,想必以為遞去的信也有毒物,害了皇後吧。”
李元桢道:“一個毒婦,禍害兩個好人!”他頓了頓,接着說“說是何林被利用了,何林也存的是加害皇後的心思。待朕将她的事向皇後澄清,給她用重型!妃位褫奪了!往後稱其‘何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