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替身淚
25 替身淚
灰蒙蒙的霧氣籠罩,塗山谷濕寒、荒蕪。上官雲溪迷了路,不停地喊:“有人在嗎?有人嗎...”
驚懼前行中,忽見熟悉的身影。
“父王!”她疾步上前,那身影逐漸清晰。上官宇微笑,親切喚了聲:“桐兒”。上官雲溪激動地撲向他,卻撲了個空。
霧氣漸濃,她奔跑許久。
霧氣又散了,她看見李元桢和王茂神情冰冷地站在斷崖邊的橋頭,上官雲海正獨自在橋上行走。
李元桢一個眼神示意,王茂舉起長刀用力砍向那橋索。
“哥哥!”上官雲溪驚叫一聲,從榻上坐起來。
秋洛拿起自己的被子将她裹住,輕撫她的背,說道:“娘娘又做夢了,不好的夢要說出來,說了就不會再做了。”
“他讓王茂害了哥哥...”雲溪哭着說。
“娘娘,夢是假的,反的,恰好說明事情不是這樣啊。”
一旁的隔間裏,李元桢在卧榻上坐着,聽着主仆二人說話,神情落寞。
過了許久,秋洛來到隔間,合着掌心貼在臉側,向李元桢示意皇後睡了。
兩人輕聲出了門。
他低聲說:“明日去朕書房取樣東西,取回來放在她枕頭下面。”
秋洛點點頭。
次日早,她拿着一把短匕回到皇後寝宮。
上官雲溪瞧着她将匕首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說道:“你也信這個?”
“娘娘總做噩夢,萬一是有什麽邪祟呢。都說匕首放在枕下能驅邪避兇,能不能起作用,今夜試試就知道了。”
“我的夢不是邪祟,是心病吧。”雲溪淡淡地說。
喝完湯藥,她将懷羽未來圖展開,坐下來描畫。
秋洛勸說道:“娘娘都這樣了,還有心思作畫。畫幾筆就歇了吧,身子要緊。”
“想起那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總會覺得凄涼。情緣不遂人願,可将這張圖繪制完成的心意是在的,它總該有始有終、善始善終吧。”
李元桢在窗外聽見這番話,心說,知道你對情緣不舍,我必讓它遂了人願!
夜裏,上官雲溪又一次被困于夢魇,流着汗在榻上掙紮。
秋洛正要喚醒她,李元桢走過來,手抵在唇上示意她別做聲,又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上官雲溪半夢半醒間,感到李元桢握着自己的頸子,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他說:“你若是死了,我這雙城主豈不自在?”
眼前,他的面容十分模糊,卻為何能感覺到冰冷與殘酷?她怕極了,流淚自語:“這是夢,是夢!”
于她而言,這場夢比先前所有都更為可怖。
她早已經不住侵擾,想将夢魇一并終結。
感到手中持有短匕,可破開夢境出逃。她用盡全力朝那冰冷的虛影狠狠刺去。
匕首進入胸膛的那一刻,上官雲溪手中有無比真實的侵入感。她驚得松開那匕首,看到眼前的李元桢逐漸清晰。
李元桢咬着牙在忍痛。
這還是夢境麽?她顫抖着輕撫他的面頰,是溫熱的。
她哭起來。
他卻微笑說道:“這下解恨了?你可知,我也是會做噩夢的。”
他忍着痛,聲音逐漸微弱:“雲溪,我夢見你哥哥...做了河神,我跪在地上...求他回來...可他不肯...”
他傾身倒在她肩上,最後說了句:“我該...怎麽辦呢...”
她抱着他哭喊:“李元桢,你別吓我呀!別吓我!快起來,你快起來...”
秋洛見狀,慌忙跑去喊人。
周禦醫為李元桢處理傷口,他逐漸清醒,示意于公公上前,耳語了幾句。
公公繞過屏風出來,對上官雲溪說道:“娘娘,陛下不忍娘娘見到取匕時的慘狀,命老奴送娘娘去偏殿休息。”
“本宮看他一眼再去。”她紅着眼說完,急着進去,公公迎面将她攔下,道:“娘娘,耽擱不得了,再不取,陛下有性命之憂啊。”
秋洛趕忙上前,挽着上官雲溪的手臂出了殿門。
周禦醫拿着匕首細瞧,發現它只有尖處鋒利,說道:“若不是鈍刃,陛下的心窩已然有個窟窿咯。”
李元桢受了重創,說話有氣無力,他道:“既是...有意讓皇後...刺過來...朕又怎會...給她開全刃的。”
“可那尖處距陛下心脈不足半寸,兇險得很吶。”
“皇後若能解開心結...朕也值了。給皇後煎一副...安神湯藥吧,天快亮了,她一夜沒睡,喝了藥,睡足了,今夜才好去朕的寝宮,見朕。”
“臣這就去給娘娘煎藥。”
上官雲溪一覺把白日睡了過去,天黑醒來,跑去正殿看望李元桢,卻見榻上空着,心裏怕得緊。
秋洛端着粥趕過來,說道;“娘娘,親衛已護送陛下回寝宮了。”
“匕首取了麽?他怎樣了”她不安。
“匕首取出來了,可周禦醫說,陛下能不能熬過去,還要看今夜能不能醒來。”
“我去瞧瞧他!”她說着就要出門。
“娘娘!”秋洛将她攔住,說道:“喝幾口粥再去,肚子空了一日,藥也沒按時服,一會兒支持不住!”
她确實覺得再不吃幾口就虛脫了,急匆匆下咽,撂下湯匙就走,邊走邊說:“不用着急跟來,幫我準備些衣物,我去他那裏住着!”
武青一直在李元桢寝宮外不遠處守着,見皇後進了院門,便轉身往何林閣子的方向去了。
上官雲溪進了正殿,透過屏風,見李元桢靜靜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她便就那樣貼着屏風,朦胧地看着他,心說你要是死了,我随你去吧。
見他胸口微微起伏,她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繞過屏風,來到榻前。
李元桢唇色發白,氣息微弱,胸口纏着的繃帶上有血漬溢出。
上官雲溪瞧着他虛弱的模樣,伸手去撫那傷口,卻懸在空中,不敢輕易觸碰。
她輕聲說:“把你傷成這樣了...我不是狠心刺你的...”說完哭得傷懷、愧疚。
李元桢聽了不忍繼續裝睡吓她,微微睜開眼,輕聲說:“別哭了,你來了,我就沒事了。”
“你不能有事的。”她說完上了榻,臉貼着他的肩旁,摟着他。
“不生我氣了?”他問。
“生你氣能怎樣 已經是那樣了。”她頓了頓,說道:“如果你好得快,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我已經好了,你原諒我吧。”
“別說話,省省力氣吧。”
兩人閉眼躺了一會,聽見院子裏武青說話:
“陛下準許你進殿見上一面,何罪人有什麽話,一會不妨都說出來。”
李元桢對上官雲溪說:“你去帳子後面坐坐,聽聽這罪人都說些什麽。一會不論發生什麽,我不叫你,就別出來。”
她起身繞到帳後,見軟椅和氅子早就為她備下了。
此時,秋洛趕到,被武青攔下。他說:“先別進去,陛下和皇後審罪人呢。”
何林進殿,在李元桢榻沿上坐下,見他面色蒼白,合着眼,忽然似悲如嘲地笑他。
她說:“如今,陛下也嘗到被愛慕之人在心口捅刀子的滋味了。”
何林一出聲,簾帳後的上官雲溪驚得雙手捂嘴,心說她的聲音怎和自己一樣呢!
準确的說,何琳的聲音與上官雲溪相比,有九成多的相似。一句話裏,一二個字咬得輕飄些就是了。
“我究竟哪裏不如她?身材、樣貌,還是舞姿?沒有,沒有不如她的地方!我和她嗓音都一模一樣,真是可笑。”何琳頓了頓,有所覺悟似地說:“是,她有王城,我沒有,她是高貴的公主,我不過是個瑤池女,我不配,對吧?”
“即便你是公主,她是舞姬,朕愛慕之人,也只會是她。”李元桢睜開眼,接了話。
“陛下醒了。”何林有些驚訝,道:“妾以為陛下活不過今夜呢。”
李元桢坐起來,緩緩說道:“叫你失望了,朕還死不了。”
何林近距離與李元桢相對,被他眼神中的冷逼得怕,不自覺站起來,退了一步。
穩了穩心神,她問:“陛下既有所愛,當初何必招惹妾呢,只因妾與她聲音相像,就活該做個替身?被陛下招之則來,揮之即去麽。”
李元桢低頭說:“朕此生最後悔的事,有兩件,一是将皇後留在塗山谷,接她接遲了。二便是,因你聲音像她,便将你接來宮中陪朕說話。”他頓了頓,擡起頭,接着說:“你還不知朕是如何在瑤池發現你的吧,今日不妨與你說說,坐着聽吧。”
何林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