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虞之隙
21 不虞之隙
次日早,皇後宮門外,小侍女蘭兒等着見秋洛。
秋洛開了門,蘭兒欠身行禮道:“姐姐,櫻兒姐姐說,昨夜陛下在何妃娘娘閣子停了幾句話的功夫就離開了。”
“嗯,知道了,你回吧。”
夜裏,李元桢在皇後寝殿外的院子裏坐着,盼門開。
起風了,上官雲溪不忍他着涼,讓秋洛備了墊子和氅子準備送出去,透窗見于公公兩樣都拿了來,又将秋洛攔下。
李元桢在石桌前坐着,足等了一個時辰。
此後五日夜,夜夜如此。
第六日夜,李元桢忙于公務,在禦書房睡着了,沒按時去。
第七日夜,他在門外問了一句:“皇後生辰快到了,打算如何操辦?”終于得到回複,卻是:“本宮不過生辰。”
上官雲溪生辰日,蘭兒在她宮外将一包精巧的點心連同幾本書冊遞給秋洛,說道:“姐姐,這點心和話本是何妃娘娘送皇後娘娘的。”
秋洛翻了翻,見是民間故事繪,想着主子喜歡,就收了,點心并未接過,說道:“謝謝她的書,你回吧。”
“姐姐,這點心是我從市集那家有名的蘇記鋪子上包的,何妃娘娘吃了說好,讓我拿着話本去買點心,徑直送過來的,未經旁人的手。”
蘭兒說完,取出一塊吃了,示意無毒。
秋洛笑着接過點心盒子,說道:“姐姐信得過你,你回吧。”
入夜前,李元桢命人将皇後宮裏裝扮了一番。
回廊與涼亭四周挂上有金色刺繡的霁色垂簾,添了立燈。
涼亭石桌布了全是上官雲溪喜愛的小酒小菜,熱菜有小火爐托着,涼菜升着雲霧,鮮花裝點。
上官雲溪站在廊下,瞧着池塘新添的燃着熏香的金邊霁色薄紗花燈,回想起大婚那夜黃蕊火紅的蓮,回想起她與李元桢牽手奔跑時,心頭的喜悅,忽然覺得,該放下李元桢與何林那些過往。
她知道這些時日,李元桢沒去過何林那裏,心說,你若放下了,我又何必挂心呢。
入夜,上官雲溪在涼亭裏坐着,聽見背後有人過來,以為李元桢到了,想着一會該說些什麽,卻見李元乾落座。
李元乾見她驚訝,笑問:“怎麽,吓到你了?我哥沒說他讓我來給你慶生麽?”
“你哪裏能吓到我,歡迎你來。”她說完環顧四周,不見李元桢身影,有些失落。
“怎麽,鬧別扭了?”他問。
“沒有。”她輕聲回。
“那他為何忽然這樣好心,許我來瞧你了。”
她不做聲。
他細瞧了瞧她,說道:“瞅你這不高興的模樣,不會是...他與那新妃好上了?”
“他不敢!”
“那我知道了,他是嫌你塞了個人給他,心裏不高興,把我塞給你,故意氣你呢。”
“得了吧。”雲溪拿起筷子夾菜,說道:“這麽多好菜,堵不住你的嘴呀!”
李元乾笑了笑,給兩只酒杯倒上酒,說道:“祝咱們的皇後娘娘,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兩人碰杯飲下。
見沒什麽說的,李元乾提起趙露:“你可知哥哥近日遣了個煞星去郡城?”
“煞星?”
“就是趙朔的妹妹,趙露。”
“哦,她呀。她去郡城做什麽?”
“看着我呀。纏我好幾日了。将門女,很可怕呀!”
“哦?說來聽聽?”上官雲溪來了興致。
“你可知她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早前竟将我打暈了鎖在殿裏,我腦袋上現在還一個包呢。你摸摸?”
她摸到包,笑出聲,說道:“你沒做什麽好事吧。人家無緣無故,這樣對你?”
“她就是不叫我出宮。你的封後典我都沒看成。”
“本就沒什麽好看的。不值你跑一趟。”
“我是想看的!你說她要是個男人,我就打回去了。小丫頭不說,還有我哥撐腰,一時半會真拿她沒轍。”
“我見過她,是個小美人呢。要不,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她做了你的人,不就好了。”
“憑她還想做我的人!”
“是你降不住她吧。”她有意激他。
“別瞧不起人!你要這麽說,我回去試試!”
兩人聊着聊着酒飲多了,明明滿心的苦,卻看似開懷。
雲溪有些醉了,說道:“你哥就是個壞人,把我當傻子。”
李元乾也不十分清醒,擺手說道:“是把我當傻子!”
“哈哈,咱們倆在他心裏,誰也不比誰強。”她說。
“可咱們不傻。傻的是他自己,還有那個,那個趙露!”
“喜歡聽你說趙露。她怎麽傻?說來聽。”
李元乾想了想,說道:“她有種渾然天成的傻氣!傻得清新,傻得自在。”
雲溪笑了。
他說:“我問她,你為什麽纏着我?她竟毫不避諱,一本正經地說她喜歡長得好看的。我又問,我哥比我好看,你怎麽不去纏着他?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
“她說,陛下兇得很,弄不過呀!”
雲溪笑得咯咯的。
李元乾接着說:“我瞪着眼說我也兇得很!她竟不屑地搖頭,說我是好欺負的!氣得我呀...”
上官雲溪被李元乾無奈的樣子逗得直不起腰來。
李元桢沉着臉,遠遠瞧着他們二人高興,心說,原來李元乾說得對,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和他在一起才快樂。原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麽誤會,現在看來,的确就是為了他,在和我置氣。我該放過你,讓你和他快活麽?
見二人醉倒,李元桢命暗衛将趴在桌上的李元乾擡了出去,自己抱起上官雲溪緩緩走着,送她進殿裏。
上官雲溪迷迷糊糊見李元桢抱着她,伸出雙手摟了他的頸子。
李元桢沒見她睜眼,以為她把自己當作李元乾,低聲問了句:“你醉了。認得我是誰麽。”
她責怪他,道:“你就是個壞人!這麽久才來!”
李元桢會錯意,以為她責怪李元乾不來探望她。
次日,李元桢下了朝會,路過禦花園,見上官雲溪帶着秋洛散步,又見何林在不遠處的花叢裏站着,索性走過去摘了一朵頗為鮮紅嬌豔的,給她插在發髻上,還大聲說了句:“朕今夜去你那裏。”
邊說邊瞥了上官雲溪一眼,只見她面無表情,并未看見似的,徑直出了園子。
他直怪自己,明明有答案了何須反複試探呢。
上官雲溪以為李元桢放棄與她和好,有意把她推給李元乾。心說昨夜他把她放在榻上,離開時那神情,凝重得好似訣別一般。放下她就走了,她心裏覺得怕,覺得前幾日給他吃閉門羹,鬧得過了。
今日本想等李元桢下了朝會,和他把話說清楚,卻見他給何林采花戴。她頓時被悔恨之意席卷,自知不該一時氣郁就将何林推上妃位。這無異于将她推進他懷裏,送到他榻上。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舊情複燃了。
她出了園子,一路哭泣。
次日早,皇後宮開了門,秋洛向外張望,等了許久,不見人。回殿裏對上官雲溪說:“娘娘,蘭兒沒來。”
“罷了,今時不同往日,許是被人攔下了吧。往後也不必讓我知道那邊的事了。”
見皇後沉郁,不思飲食,整日在院裏的躺椅上睡着,秋洛便将蘭兒早前送來的故事繪本取出來給她看。
上官雲溪翻了翻,被那些民間故事吸引,倒一時忘卻心傷。
此後,她便日日翻着那些繪本。又許是心裏越苦越想吃甜,總是一面讀書,一面吃着甜點。
雙城合并的工程有了新的進展,李元桢檢查各處完成的工事,忙了月餘,心裏的堵随時日疏通了,終于能往皇後宮裏去了。
上官雲溪如日常,在院兒裏的躺椅上讀着繪本,吃着點心。
李元桢來到她身側,她竟專注在故事裏,沒有察覺。
拿點心時,一擡眼,被李元桢瞧着自己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是在心疼她,因她整個人失了往日那靈動的生氣,瞧着消瘦、寡歡。
她卻以為,她近日懶得照鏡子梳妝打扮,醜了,遭他嫌。
她別過臉,背對着他,不願他看。
他卻以為她厭惡他,不想見他。
李元桢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說道:“皇後把點心當飯吃了?好好吃飯!瞧你這模樣,旁人見了還以為朕将皇後餓着呢。”
見她沉默,他又說:“皇後也不必礙于身份,整日在宮裏拘着,想去哪就去,想見誰,就去見吧。”
“本宮不想去哪,也不想見誰,翻翻書、曬曬太陽,餘生也不是很長,好過着呢。”
李元桢一愣,傷心道:“說話怎這般喪氣,朕讓皇後如此不悅麽...”
他低頭想了想,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罷了,有些話是難以啓齒,皇後說不出口,朕替你說。雲溪,你知道餘生還長,可你要被我,還有你的身份拘着,所以你怨恨我,對吧。你再等一年,明年這個時候,為我假辦一場喪儀。新城主你選,想做誰的皇後做誰的皇後,你還可以給都城換名字,我那時想着你喜歡飛禽,取了羽字...”他頓了頓,說道:“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只要你高興,我可以消失,不礙着你。”
她聽了這話難過地直哭,為他對她有這樣的誤解,深深自責。
見她沒回應,他嘆了口氣,接着說:“一年後,雙城合并的工程沒了我,也該能夠順利地推行下去了。”
她哭得身子顫抖。
他如今見不得她哭,生氣地說:“你哭什麽?還是不滿意?我還能怎樣!”
她哭得更兇。
他站起來,生氣說道:“皇後和郡王在一起,那般開懷!和朕在一起,就哭?!雲溪,你這樣....”他無奈地說:“我..受不住了...”他紅了眼,起身離開。
她趕忙抹淚,輕喚了他一聲:“元桢!”
李元桢回身。
她下了躺椅,光着腳朝他跑過去,緊緊将他抱住。
“地上涼,不穿鞋就下來了!”他說完将她抱起來。
她雙手摟着他的頸子,說道:“李元桢,你就是個壞人,你怎能說出那樣的話呢!”
這熟悉的舉動,讓李元桢想起那夜她酒醉時的情形,原來她是嫌他來晚了,不是在怪李元乾不來探望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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