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佞寵
佞寵
所有人都在等淩徹開口。
淩徹望着沈錦程,那人一身深紫色朝服,腰間紫绶與衣袍融為一體,站在群臣之首筆直挺拔,神情清冷淡漠。
這人似乎不會笑的,淩徹這麽多年唯有五年前那一個月裏見他笑過,之後再也未曾見到了。
就在禮部尚書猶豫着要不要扯開話題算了,淩徹嗤笑一聲,狀似随意道:“不過是一個佞寵罷了,何必大驚小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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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寧正坐在書案前研究水墨畫,黑紅交疊一支寒梅躍然紙上,這大概是他能畫的最好的東西了。
歡歡走進來将糕點用力放在桌上,氣呼呼地坐在桌旁。
陸衍寧擡頭:“這是怎麽了?”
歡歡轉身對着陸衍寧:“你知道今天早朝聖上說了什麽嗎?!”
陸衍寧放下筆走過去:“說什麽?”
歡歡:“他說哥哥你不過只是一個佞寵!氣死我了!他怎麽這麽作踐你?那天他照顧你我還以為聖上還是有點心的,現在看來,他沒有!”
陸衍寧眨了眨眼:“佞寵?”
這也太看得起他了,佞寵好歹還是天天滾床單,能吹枕邊風的,他和淩徹,頂多算是…一夜情破滅?
啥也不是!
陸衍寧揉了揉歡歡的腦袋:“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随他們說呗,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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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拉垮着臉,還是很生氣:“他們一口一個替身,一口一個佞寵的,滿臉都是鄙夷,真是氣死我了!”
陸衍寧剛要安慰她,門外傳來了秋公公的聲音:“陸公子,聖上有請。”
歡歡無聲地“呸”了一聲。
陸衍寧失笑,朝外走去:“秋公公。”
秋公公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公子,請吧。”
陸衍寧又被帶到了禦書房,淩徹正坐在書案前批奏折,身上繁重的朝服已然褪下,換了一件明黃龍紋的道袍。
秋公公把人帶到便退下了,淩徹頭也不擡:“過來研墨。”
陸衍寧雖然內心吐槽,表面卻不敢顯露出來,走到書案旁研磨。
其實原本墨就研好了,實在磨不下去了,淩徹又讓陸衍寧給他捏肩捶背拿這個東西那個東西。
一直到要用午膳了,陸衍寧才累死累活走出禦書房。
歡歡在門口見陸衍寧回來又是轉脖子又是轉手腕的,問:“這是怎麽了?聖上不會真的把你當佞寵,把你給…?”
陸衍寧戳了她的腦袋:“你想什麽呢?我伺候了他一上午,能不腰酸背痛手抽筋嗎?他都沒讓我停過。”
歡歡狐疑:“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樣嗎?”
“不是。”
少華宮的大門緩緩關上,擋住了後宮霎時間傳開的消息。
少華宮的陸公子從禦書房出來,言說伺候了聖上一上午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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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丞相府。
庭院裏桃花落了滿地無人打理,那白衣墨竹的美人站在樹下,任由花瓣落滿墨發,落滿身上。
“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
微風輕拂帶起沈錦程腳邊桃花瓣翩翩飛舞,樹上落了更多下來,落滿了他的肩頭。
“既然你自投羅網,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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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寧現在走去禦膳房拿吃的路上都會有宮人帶着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當着面不敢指指點點,背後早就不知道議論成什麽樣了。
陸衍寧也不在乎,夜裏的時候,寝宮裏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月光從床邊灑進來,照亮一個角落。
安靜的環境裏,陸衍寧突然被人從熟睡中拉起。
陸衍寧皺着眉,他看不清對方是誰:“你誰?”
來人輕聲道:“太傅讓你辦的事,可有着落?”
陸衍寧頓時了然,他進宮是和太傅做了交易的,如今派人來問進度條了:“我這才進宮沒多久呢。”
那人又道:“你三番兩次進得禦書房了,還沒有探尋到虎符在哪兒嗎?”
陸衍寧:“我第一次去差點被他淹死,第二次我累死,兩次他都在,我能探尋什麽?若是太過于明顯,豈不是暴露?太傅就這麽着急?”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我會和太傅複命的,你盡快。”
陸衍寧點頭,再度睡回去,沒再管那人走沒走。
第二日,淩徹在禦書房聽屬下把昨夜少華宮的事一五一十上報。
這些都在淩徹的意料之中,秋公公替淩徹理好折子:“那日将陸公子突然招來禦書房,聖上是特地為了引出太傅之人?”
淩徹揮退了下屬:“嗯,太傅果然還是着急了點,可能是因為邑國附屬的原因吧。”
秋公公點頭應是。
外面少監來報:“禀聖上,秋霖宮的尹美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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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寧原本好好地吃着飯,歡歡突然來告訴他秋霖宮傳了好幾個太醫來。
陸衍寧自從落水之後就把這個人給忘了:“她…落水之後病還沒好?”
歡歡搖頭:“不是,尹美人落水之後沒有什麽不妥,身體比公子強壯多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說是魇着了?”
陸衍寧吃着飯沒停下:“做噩夢?那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歡歡坐下道:“夢魇一直沒醒,還燒了起來,吐了白沫。”
陸衍寧聞言,這才挑了眉:“這麽嚴重?突然病的嗎?”
“嗯。”
陸衍寧放下筷子,吃得差不多了:“太醫怎麽說?”
他和尹慕兒其實沒什麽仇,上次落水只是兩人發生了口角無心之失。
歡歡搖了搖頭:“還不清楚。”
陸衍寧也不知道怎麽辦:“那就只能等等了。”
然而這一等,把欽天監等來了,欽天監是太上皇設立的,自從淩徹上位之後,欽天監如同擺設,偶有需要算風水的時候他們起點作用,如今尹慕兒的病太醫治了卻未見起效,死馬當活馬醫請來了欽天監。
陸衍寧的少華宮被人闖入,一群侍衛進了陸衍寧寝宮将陸衍寧押住。
陸衍寧朝歡歡使了個眼色,歡歡會意,剛要去找聖上,沒溜幾步就被攔下扣住了。
陸衍寧皺眉:“什麽意思?”
欽天監的掌事朝他走來:“秋霖宮的尹美人一病不起,魇着了,欽天監算到是少華宮的主子,也就是陸公子,命格與尹美人相沖。”
陸衍寧覺得這個宮鬥劇情十分老套,但偏偏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死在這種鬼怪說裏的人也是有的:“凡事都要講證據,欽天監光靠命格二字将我定罪,恕我不能信服。”
欽天監掌事冷哼一聲:“不需要你信服,欽天監乃是太上皇設立,知天命順天意,押下去!”
“聖上到!”門外響起秋公公的聲音,屋子裏的人頓時跪了一片,唯有陸衍寧站在原地,十分現言。
他擡頭對上逆光而來淩徹,恍惚間思緒被拉回現實世界的某一天。
後媽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算命先生,說是要給小熙算算命,父親對于這種命格風水一事極為相信。
結果那算命先生算着算着,算到他頭上了,說是小熙這次中考考不上,全是因為有他陸衍寧在,他的命格與小熙天生犯沖,并且能奪走小熙的所有好運道。
最後…他被趕出了那棟別墅。
父親那嫌惡的眼神至今還歷歷在目:“真不知道你媽為什麽要生你,我看你媽媽也是你克死的吧。”
後媽虛情假意:“抱歉啊衍寧,為了小熙,只能委屈你去外面住了。”
陸衍寧望着淩徹深邃的眼瞳,那裏容得下萬物,不知可容得下一個陸衍寧?
算了,淩徹巴不得除掉他呢。
秋公公提示般地咳了一聲,陸衍寧如夢方醒,只有他一個人站着了,剛要跪下,便聽見淩徹詢問欽天監:“怎麽回事?”
欽天監掌事連忙回話:“回聖上,欽天監算出尹美人的病乃是因為陸公子命格犯沖。”
陸衍寧這下不知道還該不該跪了。
淩徹“呵”了一聲,看了一眼陸衍寧,陸衍寧同他對上視線,很快移開了。
卻聽見淩徹沉聲道:“尹慕兒久病不起那是太醫院無能,朕不信什麽命格犯沖,誰招你們進宮的?”
欽天監頓時冷汗滑落:“這…”
“嗯?”
欽天監連忙道:“回聖上,是太後。”
淩徹挑了挑眉,陸衍寧後面的話都沒聽了,只聽見淩徹說他不信命格犯沖之事,腦中一片空白。
這個人…居然不趁此機會除掉他嗎?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陸衍寧想不明白。
那邊淩徹看着腳邊跪着的欽天監:“欽天監直屬帝王,為邑國測吉兇未來,何時要來插手後宮之事了?”
欽天監掌事微微顫抖着,淩徹說話不輕不重,但卻能令人膽戰。
“即日起,暫停所有欽天監職務,欽天監之職暫封。”
淩徹其實早有封了欽天監的打算,奈何一直沒什麽機會,今日之事正中他下懷。
“聖上!”那欽天監掌事似乎還要說什麽,卻在對上淩徹眼神後噤了聲,退了出去。
“尹慕兒你們繼續治,治不好太醫院院首可以換人了。”淩徹又下令道。
太醫院衆人連忙稱是,屋子裏一下子人都散了幹淨。
陸衍寧看着淩徹下完命令,似乎要走,鬼使神差地,他聽見自己連忙出聲:“你吃過飯了嗎?”